驚恐的望著父親,眼淚滾滾落下。
他看到了、他看到自家七代為官、三世三公的雄偉,坍塌落幕。
他也看到了那雖足不出戶、居家修名二十載,卻能指點江山,與皇子共坐,高天下士子一等的輝煌遠去。
他是煌煌貴胄,天生的空中燦爛星辰,舉步即九卿,抬頭望三公,生而俯瞰億萬蒼生的存在!
無數普通人終其一身,莫說達到他的高度,哪怕隻要能認識他王公子,也能榮華富貴享之不儘……這是人世間最頂級的特權,也是人世間最頂級的享受和欲望滿足。
而今日,一切成空。
這對他來說,是最大的殘忍,讓他痛到發不出任何聲音,如要窒息一般。
“王……王公!”周明踉蹌,已紅了眼眶。
“殿下,我已經儘力了。”
王宸搖頭,笑道:“您自己多保重,老臣就不送你了。”
周明宛如木雕,茫然轉身後,又匆匆轉回。
他對著王宸,一揖到底:“王公先行一步,我不久將至。”
“王公提攜之恩,隻能等做鬼再報答您了!”
以往常安慰周明的王宸,今日不發一語,隻是微笑點頭。
周明走了,屋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王諫才哭出了聲。
“父親!父親!”
“是我該死啊!”
“是我連累了您,是我連累了王氏!”
他抱著父親的腿,嚎啕大哭。
王宸麵帶慈祥,伸手輕撫著兒子腦袋:“不怪你,錯不在你,你也算中上之姿,讀書學經也不算差。”
“怪隻怪我王家站的太高了,你經不住這高處的風。”
“可記得那晚六皇子回京我對你說的話麼?你若對上他,是絕難招架的。”
王諫難以言語,唯大哭不止。
王宸又問道:“你是想隨為父一同就此而去,還是繼續活著呢?”
王諫哭聲止住,不安地握住了王宸的手:“父親!我不要死,我也不要您死!”
“自古刑不上大夫,法亦尊九卿,何況您是三公!”
“這麼些年,您和王氏先祖為大夏立下了多少苦勞,天下又有多少王氏故吏……我們去天子和六皇子麵前認個錯,他們會留下我們性命的!”
王宸沒有多做解釋,而是道:“天子和六皇子要殺我們,隨時可為,隻是今夜難渡。”
“您是說今晚就有人要來殺我們!?”王諫大驚:“是誰?”
“你想活,就去求徐岩和魏仲文吧。”王宸將他扶了起來,替他整理好衣冠:“告訴他們,讓他們護一護我這個一夜三公。”
“好……好!我這就去!”
王諫點頭,對管家道:“你去找徐岩,我去找魏公。”
“好。”管家點頭,眼中已滿是決絕之色。
如他這般人,受王氏幾代恩養,是隨時做好了替主赴死準備的。
臨走前,王諫又回頭:“父親,您千萬……”
“你放心,為父明日還要去參加朝議呢。”
王宸笑著擺手。
他在案前坐下,像往常那樣推開紙,用硯台壓著,提筆書寫。
隻是表情,要認真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