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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第 61 章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王雪照開始帶著知青們開始了物資大盤點。

主要是雨季初來時,王雪照答應過周士允和秦宇新,將農場“分管”暫時改為“合管”,收獲季到來以後,再清算分產。

這事兒,周士允和秦宇新以前是讚成的。

但現在十分反對。

因為他倆已經不想再“分管”了。

以前呢,最反對王雪照的就是周士允。

他覺得王雪照體弱,覺得三組全是窩囊廢。

薑幗英她們怕田麗人生地不熟地亂走,一會兒不好找回來,趕緊上前攔住她,又加頭怒斥周士允。

姚若男皺眉喝道:“周士允!你忘了你昨天答應過我,以後不會罵人,不會語言攻擊彆人,不要說臟話、痞話,要做個文明人的嗎?”

“怎麼今天就犯了?”

“周士允,我要求你向秦宇新道歉,向田麗道歉!”

姚若男的話,令周士允漸漸從狂妄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他也想起了昨天的事,有些懊悔。

他嘴唇蠕動了幾下,看向姚若男的眼神有些躲閃。

很明顯,周士允並不想道歉。

想也知道,大家是來這兒建農場的。

占據一塊平整肥美的地盤是多麼的重要!

周士允心想:在其他方麵,讓他道歉也就罷了,但在這麼重要的利益麵前,他是真不想讓。

這時,秦宇新突然大聲說道:“請大家以後不要再拿著田麗給我寫過情書的事來說了!”

“在我和田麗同誌的……那個革命友誼裡,其實是我先喜歡上田麗同誌的!”

“也是我先寫情書給她的!”

在這個年代,人們普遍內斂。

國家雖然提倡自由戀愛,但從來沒人敢把喜歡不喜歡的擺到台麵上來說。

多少父輩的人,終身都沒有對伴侶說過一個“喜歡”或者“愛”字……

偏偏秦宇新的膽子這麼大!

在這一刻,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田麗驚呆了。如果王雪照說的是真的。

那麼一去醫院,就什麼都暴露了!

偏偏王雪照又說道:“趙蓮姣,想來,今晚還會有車隊來我們這兒送東西。”

“那咱們叫上蔣大姐、劉主任和丁書記,宋成粵也一塊兒去兵團。”

“我們請兵團醫院的婦科醫生給你檢查一下身體。”

“如果,你身上真的帶有新鮮傷……”

“正好兵團裡也有民政局分部駐紮,我和蔣大姐、劉主任、丁書記都會成為你和宋成粵結婚的見證人!”

“你看行嗎?”王雪照問道。

趙蓮姣久久不語。王雪照等人不知道的是……

許雲山已經在這附近等了好一會兒了。

他策劃了一場戲。

但他沒料到,突然有那麼多的知青來到陳俏妞家裡。

好在這些人很快就走了。

許雲山鬆了口氣。

這時的他,並不知道有個男知青正躲在陳俏妞家裡縫褲子。

卻說陳俏妞在賽馬會那兒忙得不行。

突然看到許雲山的弟弟許嵐山過來找她,“俏妞姐,有個知青托我捎句話給你,說喊你趕緊回家去!”

陳俏妞的第一反應,就是——宋成粵怎麼了?

可她又忙不過來。

於是她東張西望的,想找個認識的知青。

可一時間,附近竟一個閒人也沒有!

她隻好對許嵐山說道:“我這走不開呀!這樣吧你去找個知青,隨便誰……然後你帶著人上我家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事兒。”

許嵐山咬住下唇——他阿哥交代了,必須要讓俏妞姐親自回去!

於是他對陳俏妞說道:“俏妞姐,我來替你乾活,你趕緊回去看看吧!”

陳俏妞並沒有懷疑。

她歎氣,“成!”然後把圍裙脫下來,遞給了許嵐山,匆匆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許嵐山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焦慮不安。

陳俏妞跑進了村子。

此時的小村莊裡空無一人。

所有人全都跑去外頭的賽馬場看熱鬨、幫忙去了!

甚至連狗都跑了!

一路上,她都猜想宋成粵到底遇上了什麼麻煩?

她房子塌了?沒有啊!從外頭看還是好好的。

那是他沒找著針線?

啊,有可能是沒找著適合的布塊來縫補!

陳俏妞甚至已經開始思考,自己平時攢下的布塊裡,都有些什麼顏色的……

一個不留神,一隻大手抓住了她!

嚇得陳俏妞尖叫一聲——

她被人重重抵在了牆上,這人還用手捂上了她的嘴。

陳俏妞瞪大了眼睛看著許雲山。

她被氣壞了,伸出拳頭就開始砸他。

就算許雲山的腿還沒好,他也是個強壯的男人。

陳俏妞的雙手很快被他控製住。

她手不能動、口不能言,瞪著一雙美麗清澈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許雲山,既疑惑又憤怒。

沒想到,許雲山比她還憤怒!

他的眼睛赤紅赤紅的,問道:“你不是狼崽兒的未婚妻嗎?為什麼趁他不在,收下了雅平丹增的花?”

“你到底想要嫁給幾個男人?!”

“你就這麼想嫁人?!”

許雲山怒意滔天的看著她,那句“你為什麼不能看看我”始終說不出來。

陳俏妞懵了。

她拚命搖頭,並且嘗試開口說話。

可惜,許雲山怕她尖叫,大手避開她的鼻子,卻緊緊地捂住了她的嘴。

許雲山冷冷地說道:“我今天……就給你一個教訓!”

“陳俏妞!這輩子你……”

除了我……

“誰也彆想嫁!”

說著,許雲山鬆了手——

他雖然解除了禁錮,卻一把捉住她的衣裳,用力一扯!

隻聽到“嘶啦”布帛裂開的聲音一響,

陳俏妞的外衣被許雲山給撕毀了。

他又撕了幾下……

直到看見了少女瑩白的肌膚,以與貼身穿戴著的黑繩紅肚兜時,他才愣住。

陳俏妞害怕得哭了起來,用儘全身力氣,一把推開他!

半晌,她才顫著嗓子問道:“那、那……要不是呢?”

眾人再次一片嘩然。

雖然趙蓮姣隻說了“要不是”,沒說是什麼“要不是”……

但大家心知肚明。

所有的喧嘩與震驚,皆出自對趙蓮姣的鄙夷——當初大家一起下的鄉,都是十七八的男女青年,怎麼彆人都好好的,偏她這麼不自愛!

趙蓮姣垂下了頭,又難堪又羞惱。

她沒辦法啊!

她也想過上好日子,但又不甘心像薑幗英林燈燈她們一樣,明明是個身嬌體弱的女孩子,偏要揮著醜陋笨重的大鋤頭一天到晚的乾地裡活!

她隻是想找個依靠,讓自己不要那麼累……

這有錯嗎?

可是,這本不關王雪照的事,王雪照卻偏要多管閒事!

萬一事情鬨到兵團去,萬一真查出來她……

萬一兵團知道她是在訛宋成粵的話,是不是就遣返她回原籍了?!

想到這兒,趙蓮姣又慌了,催促王雪照,“你快說啊!要、要不是呢?”

其實王雪照已經達成了目的。

趙蓮姣這支支吾吾的樣子,根本就是無聲的承認。

瞧,宋成粵已經鬆了口氣,而圍眾的其他人已經用鄙夷的目光看著趙蓮姣。

劉主任、丁書記和蔣大姐正用震驚、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趙蓮姣。

可趙蓮姣居然還在追問,要是她的撕裂傷不是新鮮的,會怎樣?

王雪照失笑,卻依舊一字一句地答道:“那就走正常程序啊!”

“我們會請兵團代為調查案件情況,畢竟你是在他們的地團上出的事。”

“到底有幾個人、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欺負的你,他們為什麼要欺負你,你是否同意。”

“你不同意,那他們就犯了強堅罪,會被判死刑!”

“你同意了,並且要求對方給你相對應的報酬,那就是賣銀、是耍流氓罪!你會去坐牢!”

“懂了嗎?”

趙蓮姣整個人都已經搖搖欲墜了,“不、不……”

蔣大姐忍不住厲聲問道:“趙蓮姣!你是真的乾下了敗壞作風的事?”

趙蓮姣被嚇一跳,連忙否認,“沒!沒有!你、你不要亂講!”

薑幗英在一旁大叫,“你剛才還說,昨晚宋成粵提起褲子不認人呢!”

“這還不到一小時,你就變卦了?”

“你說話就像放屁,說了就是放了?”

趙蓮姣會害怕蔣大姐是領導,會害怕王雪照的邏輯與道理,卻不願意在階級和她一樣的薑幗英麵前落下風。

於是她梗著脖子說道:“我、我是說了!那又怎樣?”

“我的意思是,他昨晚起夜去上廁所的時候,不、不小心撞倒了我。”

“他是不是提起褲子不認人?”

圍觀的知青們再再再次發出了驚歎聲:

“原來這才是真相!”

“話說,男女廁所不是分開的嗎?宋成粵去上男廁所,為什麼會撞倒了趙蓮姣?”

“這麼短短一句話,隱藏了好多信息量啊!”

“不是,她一女的,大半夜守在男廁所乾啥?不怕臭?”

“她該不會是……”

蔣大姐怒問,“趙蓮姣,所以你真的是在訛宋成粵?”

趙蓮姣哇一聲哭了,“我、我……”

到了這裡,她再也無自圓其說,隻好開始胡說八道。

“是宋成粵要和我結婚的!”

“我哪知道他發什麼瘋!”

“我一個女孩子,他一男的……”

其實秦宇新平時也不是多麼高調的人。

但他就是覺得,他再也不能容忍彆人這樣惡意嘲笑田麗對他的喜歡了。

因為他也很喜歡她,並不希望她會因為“喜歡他”而受到任何傷害!

於是秦宇新大聲說道:“我早就已經給田麗寫了情書!”

“一個月前咱們在蘭城中轉的時候,我就把情書夾在她的那本語錄裡了。”

“隻是我沒有想到,她一直沒有發現……”

說到這兒,秦宇新紅著麵龐轉頭朝著田麗大喊:

“田麗同誌!請你……翻看一下你的那本語錄,在第15頁和16頁之間!”

“因為從一月五日那天開始,我意識到我對你的感情已經超出了普通革命戰友之間的感情。”

“田麗同誌,我、我喜歡你……請、請你答應我的追求吧!”

王雪照帶頭鼓掌。

大家畢竟都是十七八的少男少女,說不渴望愛情……那就太假了。

但從來也沒人像秦宇新這樣,如此勇敢地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向喜歡的姑娘表白。

恨,要放在心底,當成自我修煉的火石。

但“愛”這麼美好的事,當然要大大方方說出來,明明白白的讓對方知道才好呀!

大家全都用力鼓掌,嘴角翹得彎彎的。

田麗又何嘗不知,秦宇新這麼說,其實是為了替她挽尊呢?

她的眼淚嘩嘩地順著麵龐往下淌。

薑幗英奇道:“田麗,你不答應秦宇新嗎?”

田麗咬住下唇,正準備說話——

秦宇新搶先一步開了口,“薑幗英同誌,請你不要逼麗麗表態……”

“喜歡她,是我一廂情願的事。”

“她願不願意接受我的追求,是麗麗的事。”

“麗麗甚至可以先考驗我一段時間,再決定要不要接受我的追求……”

薑幗英嗤笑,“喲,對著我就是‘薑幗英同誌’,對著田麗就是‘麗麗’啊……秦宇新你是不是忘了,你和我是在同一個家屬大院長大的,又是從同一個子弟學校畢業出來的?”

圍觀的眾人發出善意的哄笑。

秦宇新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

田麗羞紅了臉。

周士允卻在一旁涼涼地說道:“還說什麼考驗一段時間呢……田麗一早給你寫了情書,大家都知道!哼,虛偽!”

田麗把頭轉到一旁去。

秦宇新卻直接問周士允,“那情書你親眼見著了?上麵寫啥了你給背出來啊!你怎麼就知道是田麗寫的?她親口告訴你的?”

周士允寸步不讓,“趙蓮姣親口說的!”

秦宇新冷笑,“一個被軍區首長親口點名為失足婦女的人,她說的話你也信?”

“那我問你了,她什麼時候告訴你的?又是在什麼地點說的?”

“是她當失足婦女那會兒嗎?”

“你倆……”說到這兒,秦宇新停頓片刻,又上下打量著周士允,“你倆的關係,已經要好到……她連這樣的事兒也會說給你聽?”

不得不說,周士允的精明也隻是相對的。

在麵對讀書人的有心譏諷,他雖然知曉意思,卻一句辯駁的話也說不出。

氣得周士允狂喘粗氣,“秦宇新你不要亂講!趙蓮姣又不止跟我一個人說了!她、她跟很多人說過的!不過你問大家!”

不管怎麼說,趙蓮姣被軍區首長點名為“失足婦女”,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再加上剛才秦宇新還那樣意有所指的說了一段話。

現在誰也不敢和趙蓮姣沾上半點關係,唯恐被打上驗證“趙蓮姣是個失足婦女”的標簽。

幾個月不見,李楨好像變了樣子。

但具體哪兒變了……

王雪照也說不上來。

“李排長,你也來逛冬集嗎?”王雪照客氣地問道。

李楨含笑點頭,問她,“就你一個人?阿蘭……沒跟你在一塊兒?”

“嗯?”王雪照睜大了眼睛。

她心想,陳與舟不是昨天就來了建設兵團嗎?

李楨沒見著陳與舟???

王雪照頓時緊張了起來。

第 62 章 第 62 章

王雪照瞪大眼睛看著李楨,問道:“你沒見著阿蘭?他昨天就來了建設兵團呀!”

李楨愣了一下,連忙說道:“不不不……”

“王雪照你彆著急!可能我的話,讓你誤會了。”

“阿蘭昨天就來兵團了,這事兒我知道,昨天、包括今天上午,我和她還在一塊兒呢!”

“我是說,現在……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看到阿蘭了嗎?”

王雪照這才鬆了口氣,“你早點兒說嘛!嚇我一跳……”

李楨笑道:“其實你也彆必要擔心,阿蘭她真的很厲害!”

“王雪照,謝謝你。”他突然認真說道。

劉慧正在大嘴巴將517農場即將要選拔職工送到109農場去的消息廣而告知的時候——

魏鴻光正和幾個開完了會的小領導回到宿舍,親耳聽到了劉慧的話。

氣得魏鴻光麵色鐵青。

他先吩咐人去把王雪照請過來,然後開始質問劉慧,“你是不是把我的警告當成耳邊風了?”

劉慧是聽清楚了會議內容的。

老實講,會議內容也沒什麼不健康的、能讓她加以利用的內容。

完全具有正麵價值和意義。

所以劉慧也有恃無恐,答道:“我怎麼了?從517農場選拔職工送到109農場去培訓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

眼珠子一轉,劉慧自以為找到了魏鴻光的把柄,“哦……我知道了!你瞞著不說,是因為你想給某一部分人開後門對不對?”

“嗬,到時候啊不知道真相的人累死累活的上工乾活,你呢就把消息透露給彆人,讓彆人提前看書學習!”

“魏鴻光你說,你是不是存著這樣的心思?”

“被我猜中了是吧?”

霎時間,所有在場的知青們,臉色都不太好看了。

魏鴻光被氣得渾身發抖。“噢對對對——”

“這是我在人間……一事無成的第十九年!”

大家狂笑了起來。

新年已至,守歲結束。

大家可以回宿舍休息去了。

王雪照和其他的小領導們站在溫棚門口,給大家發紅包。

雖然農場成立才半年多,但賬上還是有錢的。

——秋天蔬菜豐收的時候,王雪照帶著小領導們去了縣城,找各事業單位、政府部門推銷砂村知青農場的菜,提出交換、或者用錢買都可以。

這裡就攢了好幾百塊錢!

秋收以後,附近的兄弟單位為過冬準備物資,也來找知青農場買了不少脫水菜乾。

林林總總加在一起,現在農場賬麵上足有一千多塊錢了!

趕冬集之前,王雪照就向溫政委打了報告,想給農場職工發放年底獎金。

溫政委同意了。

所以!

今天每一個人都領到了兩塊錢的年終福利!

連陳俏妞也有!

陳俏妞在農場呆了小半年,每次知青們發工資的時候她就默默地去菜園子裡勞動。

以避免尷尬。

而且知青們領到工資後,興奮得討論著要買什麼時候、給家裡寄多少回去的時候……

也是俏妞根本搭不上話的時候。

現在,連她也有錢拿!

俏妞緊緊地攥著王雪照遞過來的錢鈔,笑得眼兒彎彎。

這件事,也作為壓軸驚喜,被管理層瞞得死死的。

現在有錢發……活計不重,還不算工分,隻管吃。

其他的砂村村民,男性一天隻能算十分工,女性一天隻能算五分工,比知青們拿得少些。

合計起來,大約是男的一天能掙六角錢,女的一天掙三角錢。

就算是這樣,他們也很樂意。

先說孩子和老人們吧!

去年豐水期,知青們也是被忙瘋了,天天隻顧著乾地裡的活。

今年呢,多了本地老鄉的加入……

大家才知道原來草原上真的處處都是寶貝!

一扒開青草,草窩裡就趴著成片的白色口蘑!

一個個圓滾滾的。

膽大的孩子們采了口蘑以後直接把汙臟的地方撕掉,就塞進嘴裡吃。

知青們第一次見這場麵,被嚇得直呼當心中毒。

孩子們哈哈大笑,也讓知青們吃。

王雪照也試吃了生口蘑——香菇味兒比較淡,口感麵麵的,水分很足,帶著淡淡的鮮甜。

村民們烹飪口蘑的方式比較簡單粗暴。

折下紅柳枝,將口蘑串成串兒,直接放火上烤。烤到表皮微微泛焦的時候就成了,灑點兒鹽末就吃。

烤熟的口蘑就是另外一種滋味了。

極香、極鮮!

而且一口咬下去全是汁!

知青們第一次吃的時候簡直驚為天人。

王雪照也愛極了烤口蘑。

就著烤口蘑扒飯,她能吃上整整一飯盒!

當然了,這兒其實也不止隻盛產口蘑。

還有一種叫高粱果的野果。

個頭很小,和營養不良的三角泡似的,熟果像是縮小了的草莓,會散發出草莓的濃香,味道也是酸甜的。

孩子們跑去采摘了回來,邀功似的請知青們吃。

王雪照一看這玩意兒就笑了——其實就是野草莓。

她去挖了一些枝條比較肥壯的高粱果回來,移植在溫棚裡。

除了口蘑和野草莓,草原上還盛產各種各樣的野菜。

野韭菜、野沙蔥、苦麥菜、婆婆丁、灰灰菜、西甜莧……

知青們吃到了好多種口味特異的野菜。

相對於知青們對口蘑、野草莓的喜歡,砂村老百姓則對大米飯十分感興趣。

大西北的土壤和氣候不太適合水稻的生長,這裡所有的大米,全都來自於東北和南方。

砂村老百姓有五成以上的人沒有吃過大米飯。

其他的人吃過,但從來不敢放開肚皮吃。

不過,他們還是更喜歡知青農場的蒸饅頭。

本地老鄉喜歡吃烙餅。

一次性烙上上百個,一家子吃上五六天。

蒸饅頭呢,比烙餅鬆軟,因為發酵到位,還透出淡甜。

饅頭的吃法很多:

早飯時,饅頭配醃菜和豆漿是一絕;

午飯時,饅頭配炒菜和西紅柿蛋花湯;

晚飯時,將饅頭切片放火上烤一烤再灑點兒鹽末,酥脆又美味!

就這樣,有了砂村老鄉的幫助,知青們的工作情況得到了些許緩解,而且生活質量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因為老人孩子們會自發去草原采野菜!

好吃的野菜野果全給知青們吃,常見的野菜就拿來喂雞喂豬喂兔子喂小毛驢!

三個月的功夫,

——圈養的沙漠兔繁殖力很強,但在這三個月裡,下崽兒都比平時多、兔崽子也長得快!

——六頭瘦條條的小豬猛然長成了膘肥體壯的大年豬!

——年初時原本養了一百三十多隻雞,大家際續有吃一些;一些母雞有抱窩,養大的雞崽兒長了母雞,也開始下蛋了……所以數量還是維持在一百五十隻雞左右。

最重要的是,小孩子們偶爾還會捉點兒蟲子來喂雞……

這使得最近雞蛋產量暴增!

以前一天能收五十多個蛋的,現在一天能收七八十個蛋,偶爾有幾天能撿一百多個蛋!

知青們高興壞了!

張春明一時高興,當時表演了一個後空翻,將氣氛推向了最高點!

空曠的雪原中,知青們的笑聲傳出很遠很遠。

王雪照帶著一眾農場小領導們發放完獎金,又打掃了一下溫棚,叮囑了一下在溫棚守夜的同學,這才回了宿舍。

她剛進宿舍,陳與舟就過來了。

他一手拎著兩個開水瓶,一手捧著個帶蓋兒的搪瓷杯子。

“你怎麼還沒睡?”王雪照輕聲問道。

陳與舟道:“就去睡了。”

他自顧自從王雪照的床底拖出了她的洗腳盆,將開水瓶裡的開水倒進盆子裡。

“我自己來。”王雪照說道。

陳與舟將搪瓷杯遞給她,“來,這個必須讓你自己來。”

王雪照愣了一下,接過杯子揭開蓋子……

濃鬱的香氣頓時撲麵而來——是紅糖、紅棗和雞蛋的香氣!

再一看,果然啊!

杯子裡有半杯紅糖水兒,裡頭是幾粒大棗,和兩個水煮的荷包蛋。

王雪照笑道:“你怎麼弄的?”

她都沒注意他是怎麼做的。

陳與舟道,“就往杯子裡倒一杯開水,裡頭放兩勺紅糖、四個雞蛋、十幾粒大棗,然後蓋上蓋子放在炭火邊慢慢煨上幾小時。”

“放心,我已經給了阿姐兩個雞蛋和半杯紅糖水……這些都是你的。”

說話之間,陳與舟已經幫著王雪照倒好了洗腳水、還拿來了毛巾、香皂。

王雪照今天累了整整一天,本來想著反正也沒多久就要天亮了,她懶得泡腳……

見陳與舟準備好了,她也就不矯情了,除了鞋襪將腳浸在熱水裡。

隻是,這種感覺有一點點奇怪。

就好像……

她和陳與舟已經是老夫老妻似的。

可明明她才十八,他比她還小一歲,才十七!

尤其是,陳與舟一直盯著她的腳,似乎很想拿著香皂幫她搓洗一下……

是的。

陳與舟一定盯著王雪照的腳。

但他的心情並不美妙。

因為她太瘦了。

纖細的足部肌膚雪白單薄,青筋清晰可辨。

他脾氣溫和,謙遜有禮,能共情大多數人的不容易,還總能以身作則的嚴格要求自己……

否則他也不能在三百多人的集體裡拿到近滿票的成績,先是直接成為大隊長,後來又很順利地在第二年的競選中,毫無懸念地成為副場長。

再對照王雪照的晉升之路,那就顯得崎嶇坎坷得多。

——要知道,當初109農場才一百多人,王雪照在第一輪分組投票中也隻得了三十多票,先當上了小組長。她是在當上小組長後才有了發揮的機會,領導第三小組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的不可能,令所有109農場的人看在眼裡,最後才被她折服的。

魏鴻光一向很有群眾基礎。

但今天,劉慧的挑撥離間令他的威信力,幾乎在分秒之間分崩離析!

怎能叫不叫他惱怒?

不過,魏鴻光的涵養,令他穩住了情緒。

他反問劉慧,“那你來說說,我們開會的細節都是些什麼?”

劉慧得意洋洋地說道:“你們說,517農場要整改……”遂將她偷聽到的內容一一說了。

魏鴻光又道:“還有呢?”

“你們還說,在517被選上要去109培訓的職工有啥福利待遇、有沒有全民福利……”

魏鴻光再問,“還有呢?”

……

就這樣,在魏鴻光的引導之下,劉慧將她聽到的所有會議內容全都說了個清楚完整。

最終,魏鴻光再三詢問劉慧,“還有呢?”

劉慧想了半天,“沒有了!”

“這就沒有了?”

“沒有了!”劉慧乾脆利落地說道。

魏鴻光冷笑,“你說的不對!”

劉慧一蹦三尺高,“我哪裡說得不對了?我句句說的都是大實話!”

魏鴻光轉頭問小組長張偉雄,“你告訴她,她哪兒不對。”

張偉雄說道:“你沒有告訴大家,鴻光和雪照為什麼不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把這件事情告訴大家。”

劉慧一時語塞。

跟著,張偉雄一字一句地告訴大家:“因為現階最重要的,是春耕工作!兩位副場長決定不聲張,是希望大家能把心思先放在春耕工作上。”

劉慧快嘴快舌地來了一句,“那你也沒證據說魏鴻光就沒存著心思給人開後門啊!”

魏鴻光盯著劉慧,“感謝你這麼關心我們517農場的前途,但是,我覺得真的很沒必要。”

他轉頭吩咐張偉雄,“既然劉慧同誌不辭辛勞,下了班也要以關心農場前途的理由來偷聽領導班子的開會內容,那麼我們也不防為了她的大公無私,為她加個班……”

“張偉雄,你給程曉健、程曉光兩人記大過,批評書今晚就寫好,拿給我蓋章。”

“給程曉光做退檔處理……我們517農場用不起出門工作還要帶著家裡人去單位興風作浪的職工。”

然後魏鴻光又吩咐劉丹琳,“丹琳,你把劉慧同誌繳納的夥食費核算一下,咱們農場從明天開始,不再提供任何餐食給她。”

“今晚,就把劉慧的鋪蓋從女寢室裡移出來,可以允許她在農場門口的門衛室那兒睡一晚。”

“明天一早,將劉慧和程曉光驅逐出517農場!”魏鴻光一字一句地說道。

張偉雄應了一聲,轉身去了辦公室。

劉慧驚呆了。

半晌,她才疑惑地問道:“你在說什麼?”

程曉健心裡罵著MMP,麵上卻帶著微妙的笑容,“好的阿姨,就這麼決定了,我明天就回城。”

此言一出,劉慧又猶豫了。

她疑惑地打量著程曉健,“你怎麼可能這麼好說話……你、你是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程曉健保持著微笑,“都聽您的,我這就去收拾行李。”

王雪照也總會這兒召開知青學堂。

大家搬著小板凳,分彆坐在溫棚四周靠維護牆的地方,守著油燈學習。

人一多,溫棚裡的氣溫自然上升,再加上還燒著幾個炭盆……

溫棚裡很暖和。

呆在熱鬨溫暖的地方,大家學習起來也特彆有勁頭兒!

就這樣,王雪照回到知青農場後,狠抓了一段時間的工作、生活、學習紀律,覺得一切步入正軌了,她的身體也慢慢修養得越來越好……

於是,她決定去廢墟那兒探險,尋找地下城入口,一定要尋找到水源!

第 63 章 第 63 章

王雪照過上了與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樣的春節。

她曆經三世:

第一世她呆在王釗家裡,就像個小保姆一樣終日忙碌。

到了過年,更是忙得停不下來。

忙著準備年貨,給一大家子準備新衣新鞋,還得多預備點兒東西,好體麵從容地讓王釗和許靈芸的鄉下親戚來打秋風。後來大哥結了婚,大嫂娘家又總像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她累死累活,可王釗一家對她總有微詞,指責她這事兒辦得不好或者那事兒讓他們丟了臉。

第二世,每一年的除夕,鳳凰渣爹總都要找借口和他的白蓮花初戀母女倆過。

一開始白富美媽媽還會生氣,一生氣她就帶著王雪照去國外旅遊。

後來母女倆都不在乎渣爹了,就更加會享受了……

王雪照有錢,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可在豪華莊園度假的日子,又似乎有些冷清。於她而言,好像無論過不過年,隻要她願意享受,就可以享受。

這一世她又穿了回來,還找到了親生父母。

她過上了想像中的農曆新年。

——她終於可以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一天到晚什麼也不乾的,就是玩兒!

然後看著父母兄嫂哥哥姐姐為了添置年貨、打掃庭院而忙來忙去。

每個人都在儘力、也是量力而為的為這個大家庭添置東西,為每一個家庭成員準備禮物……

這種家人相親相愛,樸實又熱鬨還溫情滿滿的春節,是她一直想要的。

她期待了很久很久,想不到終於達成心願。

真好啊!

王擎天是個假山東人,談露是真江西人,但一大家子在北京過的春節。

所以年夜飯的主食是餃子。

主菜是臘味合蒸、燉雞、紅燜肘子。

在吃年夜飯之前,宋明暄、傅明時和陶明暖各自捧了一碗飯菜,還拿著飯菜什麼的去了外頭。

王雪照有些不解,心想這是什麼習俗嗎?

大嫂風秀雅小小聲告訴王雪照,“這是咱爸媽給他們仨從小立下的規矩——逢年過節都要拿著飯菜去外頭祭拜一下他們九泉之下的父母,讓父母家人也吃點兒好的,再陪父母說說話……明年大年初一,他們還會去烈士墓掃墓。”

原來是這樣啊,王雪照點點頭。

王擎天歎氣,“就他們這幾個……還算是有後了。事實上,烈士墓裡那些為國捐軀的,九成以上都是沒有後人的,他們年紀輕輕就犧牲了,有的才十四五歲呢!”

談露說道:“明天我們也一塊兒去掃掃墓。”

家人們齊齊點頭。程曉健快急瘋了,“你憑什麼不回答?還真有不能讓人知道的內幕了?”

“我就這麼跟你說吧王雪照,我爸是蘇省書記!”

“你要是看不上錢呢,那你開個口,你想怎麼樣……”

“隻要你把調走的名額讓給我,我一定讓你心想事成,行嗎?”

王雪照,“那你為什麼不讓你爸把你調走?”

程曉健愣住,“那是因為他死腦筋啊!”

王雪照,“那我更加不是你爸了,你憑什麼向我提要求呢?”

程曉健的表情冷了下來,“王雪照,你不肯幫忙,是吧?”

“行!這可是你自己選的哈!”“隻拉了一車土豆,你就覺得你已經完成了工作?”

“我的天哪!你在617到底是怎麼乾活的?”

程曉健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才不乾這種農活呢!”

文濤翻了個白眼,“那你快點回你的617農場去吧!”

“在我們109啊,就是姑娘們,一天也能乾上6分工!”

“知道6分工是什麼意思嗎?”

“就剛才那一車土豆,起碼送上二十趟!”

“你才送了一趟!還有臉說你已經乾了活了?!”

“我告訴你程曉健,啥也不算!”

“除非你今天拉二十車土豆,我就跟成粵說你上了6分工,能讓你吃上一頓飽飯。”

“晚上你就彆想了!”

“但是如果你隻拉了這一車土豆,還想吃我們的飯?”

“你做夢!吃野菜吧你!”文濤大聲說道。

一旁的知青哈哈大笑。

林燈燈、魯娟她們也推著盛滿了土豆的獨輪車,跑得飛快,還不忘取笑程曉健,“我們農場來了一個蹭飯的!他個子大大想吃很多卻不想做事……頭一回見到男的力氣比女的還小!以後見到我們必須說聲姐姐你好!”

逗得知青們笑到肚子疼。

程曉健被氣得不行。

之前他在617農場的時候,以偷懶為榮,覺得自己歪理多,能厚著臉皮不乾活天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是因為彆人說不過他。

他從來也沒想過,是彆人厭惡他、看不起他的緣故。

現在?

109農場的人可不慣著他。她不知道自己的籍貫。

——五歲以前她生活在貴省,五歲以後隨著養父王釗一家生活在粵省。但根據故事局的說法,她應該還有真正的親人在世,隻是目前沒有任何音訊與線索。

看著李楨期許的眼神……

猶豫片刻,王雪照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了他的提問,“我是粵省人。”

李楨長舒一口氣,小小聲說道:“我是京市人。”

“我爸在京市軍分區,我媽是小學老師。”

“我家裡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他們都是軍人。”

“我哥已經結婚了,我姐已經有了對象,估計明年結婚……”

“王雪照,那、那你呢?”

王雪照:???

她歪著腦袋疑惑地看著李楨,一時間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李楨為啥平白無故的說起他家裡人?

她又不想知道。

可看著李楨這架勢,他應該是也想知道她的家庭情況。

她的養父母一家不是好人。

王雪照不願意回憶,更加不願意說給一個僅限於點頭之交的人聽。

她隻好沉默著,露出尷尬但不失禮貌的笑容。

李楨本來很不好意思對一個剛見了幾麵的年輕姑娘說出自己的個人情況……

但他也知道,王雪照她們的隊伍明天一早就要離開兵團。

目前還不知道王雪照會被分配到哪個地方的農場去,如果他不能讓王雪照留下深刻印象的話,那這個又漂亮又聰明的姑娘有可能會被其他的男青年追到手。

沒辦法,他隻好壯著膽子過來找她搭訕。

王雪照人都懵了。

不是,訓練臥底,為什麼要讓一個未成年的男孩子假扮成女人啊?

一旦身份拆穿,這少年的下場會很慘的好嗎!

王雪照看著纖瘦的阿狼,直搖頭,“溫政委,我理解這任務的重要性……但是很抱歉,我不願意接這個任務。”

溫政委愣住,“為什麼?”

“因為阿狼……”王雪照看著少年,麵露不忍,“因為他還沒有成年,他是個小孩子。”

陳與舟一怔。

看起來,他非常意外王雪照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我不小了,”陳與舟說道,“已經十六歲了。”

這少年已經十六了?

王雪照更加驚訝。

看起來,他才十一二歲左右呢,連聲音都還保持著童聲,有種雌雄莫辨的甜潤感,應該還沒有進入變聲期。

十六歲的少年看起來才十一二歲的樣子,很明顯就是吃不飽飯,營養跟不上。

王雪照直皺眉,“參軍也要滿十八!你才十六……”

陳與舟,“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王雪照毫不客氣地說道:“窮人的孩子確實要早當家,所以你得先當好你自己的家。”

“爭取讓自己吃飽穿暖,健健康康的長個子。”

“有了文化學好了知識成年了,你才有更多的為社會做貢獻的機會。”

“消滅馬匪是兵團領導的事兒,讓他們想辦法再從兵團裡找出身材長相合適的戰士吧……”

“最重要的是,這人必須是個身手敏捷的成年人。”

陳與舟看著她,突然一笑,“昭昭是在擔心我。”

少年突然說道:“姐姐,我是自願的,而且我的體力也很好……我是最合適這項工作的。姐姐,你教教我,好不好?”

人家溫政委這麼耐心地向她解釋,少年也親口肯定了這是他自己願意的……

那王雪照還能說什麼呢?

她隻好歎了口氣,說道:“那你們想要我怎麼做?”

溫政委說道:“小王同誌,我希望在未來的三個月裡,阿狼以知青的身份和你呆在一起,你倆最好以姐妹相稱。你負責監督阿狼,糾正他走路的姿勢、說話的方式……總之,一定要讓他看起來更像女孩子。”

王雪照看向了阿狼。

阿狼朝她一笑,眼兒彎彎,眸光瀲灩,“姐姐。”

王雪照扶額,“可是——”

可是就拿她和現在姐妹們的相處來看吧,條件確實不好,所以大家呆在同一間營房裡洗澡睡覺。有時候姐妹們還會相互遮擋著換衣褲什麼的……

“可是條件真的不太行,”王雪照如實說道,“不是我推脫,主要是……真的不方便,畢竟我們女同誌全都在一塊兒吃喝休息。政委,您應該明白我們知青的條件和情況,也應該能理解。”

溫政委聽懂了。

他提出了另一個方案,“那,小王同誌,可不可以請你留在我們兵團三個月呢?”

王雪照猶豫片刻,手指無意識摩梭著什麼。

大家明目張膽地笑話他,堂而皇之的不給他飯吃,也不讓他好好睡覺!

他不想再呆在這兒了!

哪怕109的“旅遊景點”再多,哪怕109的夥食再好,哪怕109的知青能住進單身宿舍……

他現在就覺得617好!

可是,他都已經拉了一車土豆了!

而且他已經兩頓沒吃了……

如果不乾完這些活,109的人是真的不會給他吃的!

他們隻會又把昨天他不肯吃的那盒野菜又重新給他一次。

程曉健又羞又臊,又怒又恨,但還是沒辦法,咬著牙繼續推著獨輪車送土豆。

不多時,食堂那邊打鈴了。

其他的知青們收拾了一下活計,扛著鋤頭往回走……

程曉健也想去吃飯。

文濤卻道:“你才搬了八車……沒飯吃!我都已經搬了十七車了!我倆繼續!等我搬完二十車,我就守著你,你啥時候搬完二十車,我倆啥時候回去吃飯。”

氣得程曉健像瘋子一樣在原地亂跳亂吼。

但文濤絲毫不妥協,“你也可以選擇不吃飯。”

程曉健沒辦法,隻好一車一車地繼續送土豆。

一直到下午兩點左右,程曉健才送完二十車土豆。

文濤才高高興興地領著他去了食堂。

魯娟今天值日。

她把溫在灶上鍋裡的兩盒飯拿了出來,遞給文濤一盒,程曉健一盒。

然後很溫柔地對文濤說道:“我特意給你煎了個雞蛋……”

程曉健已經打開了飯盒蓋子,發現他這盒飯沒有煎蛋,便吵嚷道:“我呢?我的煎蛋呢?”

“你給我閉嘴!”剛才還溫柔似水的魯娟臉色瞬間垮了,還衝著程曉健大罵,“你還有臉說呢!我們文濤自己都已經乾完活了,就是因你為拖後腿,才耽誤我們文濤吃飯!”

“我給他留了煎蛋又怎樣?他是我們農場的人,我還不能給他吃個煎雞蛋了?”

“你一個外人還敢有意見?!”

“真是笑死!不服氣就給我滾哪!”魯娟冷著臉說道。

程曉健被氣得渾微顫抖。

覺得飯盒裡的豐盛飯菜也沒那麼香了。

然而最終,腹中傳來的強烈饑餓感,還是讓他默默地捧起了飯盒和筷子。

香!

真香!

新鮮的紅綠辣椒碎炒蛋怎麼這麼好吃?

原來清炒黃瓜這麼脆這麼美味!

程曉健開始了瘋狂扒飯模式。

很快,滿滿一飯盒的飯菜就被他吃了個精光。

“敬酒不吃你吃罰酒……哼!”說著,程曉健背著手,怒氣衝天的走了。

王雪照當他是神經病。

付愛戎問了王雪照一嘴,這程曉健是誰。

王雪照如實說了。

付愛戎表示迷惑,“這人臉真大!明明跟咱們不熟,還敢提出這樣的要求!”

王雪照卻在嘀咕,“咱們農場是不是從來也沒有做過安防工作?”

付愛戎說道:“咱們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平時鬼影子都沒一個……再加上咱們一百多號人都是知根知底的,還需要什麼安防!”

王雪照搖頭,“這不大對,程曉健到底從哪兒冒出來的?就衝著他能隨便進出我的辦公室,這事就不應該。”

“你想啊,萬一他發起神經來,為了報複我們,去我們的成品倉庫點火或者潑水……豈不是會造成我們的財產損失?”

付愛戎愣住,“雪照,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兩人同時看向了倉庫的方向,臉色大變。

王雪照和付愛戎拔腿就跑,齊齊朝著倉庫的方向狂奔而去。

萬幸的是,程曉健以前沒來過109農場,不識路,隻好在農場裡亂轉。

李誡發現了程曉健,帶人攔住了他,又問,“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兒?你想乾什麼?”

程曉健就是很激動,“為什麼不讓我調走?你們為什麼不讓我調走?!”

王雪照追了過來,讓李誡把程曉健給帶到一間空辦公室裡,暫時關押了起來。

大家得了信兒,紛紛趕過來看熱鬨。

薑幗英問道:“雪照,聽說咱們農場來了個瘋子是嗎?在哪兒呢?”

王雪照點頭,又說道:“若男,成粵,你倆去三號辦公室問問程曉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姚若男和宋成粵齊齊說道:“程曉健來了?”

他二人對視了一聲。

宋成粵對姚若男說,“你是女同誌,你彆去了,不方便,我先去問問吧。”

姚若男點點頭。

王雪照又對周士允說道:“士允,我現在才想起來,咱們農場是不是從來也沒做過安防方麵的工作布置。”

周士允的第一反應也跟付愛戎一樣,“咱們這兒窮得連鳥都不來拉屎,還需要做什麼安防工作啊……根本用不著!”

剛說完,他就想起了今天闖進農場的程曉健,立刻閉了嘴。

想了想,周士允點頭,“去年和今年上半年呢,咱們一直窮得吃不飽,也不擔心有賊。”

“今年不一樣了,咱們的糧倉必定是滿滿當當,不搞安防工作是真不行。”

“但凡糧倉出了事,到了冬天咱們就得被餓死……”

“不過,安防工作咱們以前也沒搞過,還得向623打個報告,讓他們來教我們乾這事兒。”周士允說道。

王雪照點頭。

過了許久,宋成粵才麵色怪異地從3號辦公室裡走了出來。

他站在門口猶豫片刻,反手關上了門。

王雪照又想,哪怕王擎天和談露收養了孩子,但都很有分寸。

他們並沒有讓養子女們覺得自己比親生子女更重要,還一直教導養子女們要時刻惦記著他們的英雄父母。

所以在這個家裡,親生子女和養子女的關係很好,不存在任何爭奪資源的說法。

當然了,也可以從她親哥哥、養哥哥和養姐的工作上看出,王擎天真一點兒也沒管過孩子們的工作……

在這期間,談露詢問王雪照,以前在大西北是怎麼過年的。

王雪照抿著嘴兒笑。

她的這個媽媽呀,實在是太敏感細致了!

王雪照很清楚,其實媽媽是想問她,以前在王釗家是怎麼過年的。

但又不敢問,怕王雪照難過。

所以才問她在大西北是怎麼過的年。

王雪照一一說了。

然後話風一轉,王雪照說起了她在王釗家是怎麼過的年。

這可不是美好的回憶。

王釗一家子的幸福富裕生活,是靠奴役王雪照而得來的。

談露心疼得眼淚汪汪。

王雪照笑道:“媽媽,沒事了。我已經沒跟他們在一起了,他們再也不能吸我的血,再也不能心安理得享受我的付出了。”

“離開我,他們也不會過得太好。”

談露歎氣,“那兩口子……以前還覺得他倆為人不錯。王釗也算是年輕有為,可惜受傷複員。許靈芸呢,性情也算是可以……”

“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他倆以前還一直把你當成親生女兒看待,才敢那樣對你,厚顏無恥的讓你小小年紀就承擔起養家的重任。”

“可當他們的親生女兒找上門以後,他們突然又舍不得讓王細花吃苦了!”

“但凡他們對你、對王細花一視同仁,我心裡也沒那麼難受。”說著,談露的眼圈兒又紅了。

風秀雅趕緊勸道:“媽,大過年的你可彆這樣……換個角度想,也是他們把王細花給慣壞了,才養出這樣的人,最後不但害得王細花坐牢去了,也連累了許靈芸被判刑!這就是她們一家子欺負昭昭的下場!”

王雪照點頭稱是。

談露的眼淚這才收住了。

宋明暄、傅明時和陶明暖拜祭完父母,又捧著飯菜回來了。

那三碗飯菜已經涼透,談露讓他們把飯菜放到廚房的櫥櫃裡去,明天一早炒熱了當早飯吃,然後一大這子就吃起了年夜飯。

席間,談露問宋明暄,“明天芳君跟咱們一塊兒去烈士墓園嗎?”

第 64 章 第 64 章

對於王雪照想去對麵山坡上的廢墟底下尋找地下城入口的決定……

知青們意見不一。

激進派熱烈讚成,認為隻要找到了水源,明年春夏之交就不會太難過。

就算找不到,也能平淡枯燥的日子裡,帶來一絲冒險的色彩。

保守派激烈反對,認為現在天氣惡劣,貿然行動可能會給冒險隊隊員們帶來生命危險。

王雪照指派周士允為冒險隊隊長,

按她們的話來說,“咱家難得出一個這樣漂亮的小閨女……”

其實是,是因為談家人也都是高個子,而且兩個表姐、四個表嫂的身材也高,還都是英姿颯爽那種類型的……

王雪照很喜歡表姐表嫂們的顏。

反過來,舅媽們、表嫂們和表姐們也都很喜歡嬌小玲瓏的王雪照。

又因為對她懷有十幾年沒有幫襯過的愧疚與遺憾……

親戚們開始了各種各樣的投喂。

王雪照統共得到了十來件四季衣裳,棉鞋、布鞋、皮鞋、涼鞋若乾,圍巾帽子手套紗巾等不計其數……

大舅媽還送給王雪照一條金項鏈,二舅媽也送給王雪照一副金耳環。

王雪照覺得這也太貴重了,說不要不要,謝謝舅媽。

然後捱了一頓批評。

最後在談露的含笑首肯下,王雪照麵龐紅紅地收下了。

然後,談表妹跑來找陶明暖打聽王九彩一家的事兒。

因為陶明暖和王九彩在一個單位工作麼!

陶明暖笑著說道:“這段時間啊隻要我們大院的人一見到我,就打聽王九彩的事兒!我說了無數次……都把我的口才給練了出來!我現在感覺我能去挑戰廣播電台的播音員了!”

談表妹愣了一下,“你真想去嗎?前幾天我還聽說,現在好像要增開一個全國天氣預報的電台,正在招播音員呢!”

陶明暖也愣住,“我配嗎?我、我就這麼說說而已……”

談表妹說道:“你先把這八卦消息說給我清楚了,一會兒我陪著你去蕭伯伯家問問,蕭伯伯主管這事兒。”

陶明暖吞了口口水,說起了王九彩一家的事兒。

暢暢她們,應該是有把那天大家的建議聽進去。

因為王九彩就住在供銷社家屬大院裡,據鄰居工友說,王九彩家裡總是發出砰砰砰的聲音……她們還以為暢暢姐妹又捱打了,去敲門問。結果是暢暢來開的門,根本沒事兒。

後來是楊天寶忍不住了,向人哭訴,說暢暢她們像瘋子一樣,總是趁父母不在的時候揍他!

聽說暢暢她們還不光隻揍楊天寶,甚至還揍王九彩和楊二海!

這話說出來,大家都不信。

因為暢暢她們……一個個的長得就像細豆芽似的!

而王九彩、楊二海和楊天寶全都是肥肥壯壯的,幾根小豆芽怎麼可能打得過寶塔呢?

直到有一天,公安和婦聯突然到訪。解放前,陳與舟家是這附近的大地主。

綿延三百裡地,全是陳家的。

陳與舟的母家孟家,是三百裡開外的另外一家大地主家的千金。

這兒太偏僻了,直到一九五三年才解放。

陳與舟的父母四八年結婚,五一年生下二兒子陳與舟,由於懼怕新成立的政府會發布不利己的政策,他們選擇將剛出生的陳與舟交給父母,帶著陳與舟的兄長跑去了國外,再也沒回來過。

而陳與舟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因為年紀大了,不願意再背井離鄉的討生活,便主動上交了家產,淪為貧下中農,但也換來了平靜的生活。

陳俏妞,是陳與舟名義上的姐姐。

陳俏妞的父母在解放前,是陳家的家仆。

雖說解放後,主仆關係已經不存在了,但因為陳家爺爺奶奶平時待人寬厚,俏妞的父母往上數好幾代,一直呆在陳家,甚至連本家姓什麼都不知道,隻好跟著主家姓。

於是他們也留在村子裡,與老爺子、老太太守望相助。

陳與舟的奶奶,並不是爺爺的原配,而是繼室。

她的父親是位頗有名氣的郎中,連帶著她也有一手精湛的金針刺穴的功夫,平時村民們有個頭疼腦熱的,便端一碗麵粉、抓一把醃菜拿去陳家當酬金,老太太總能幫著他們治好。

日子倒也平平安安地過了兩年。王雪照自知體弱,看完了熱鬨,便又和陳與舟一塊兒往廢墟那兒的暫居地走。

還沒走到呢,宋成粵、姚若男她們就追了上來。

三人一邊走路一邊聊天。

王雪照問宋成粵,“秦宇新不跟我們組隊啊?”

先前秦宇新倒是提過一嘴,說想加入宋成粵姚若男的的隊伍,不知怎麼的後來又不了了之了。

今天見他們在那兒爭地……

王雪照看出來了,秦宇新應該是想自己組隊。

姚若男忍不住開田麗的玩笑,“哎,你快看看你們家秦宇新署名了沒!”

田麗麵紅耳赤地說道:“沒有!”

大家哄堂大笑。周士允團隊裡的人很不高興。

他們心想:當想也是你周士允說,女的力氣小、事兒還多,團隊裡不養閒人。你甚至還譏諷張春明他們是看上了王雪照的美色,才去了那一組的。

現在你要不要聽聽你剛才說了些什麼!

王雪照團隊裡的人也一樣不開心。

他們心想:我們就是不想跟你周士允一組,又想跟王雪照在一組,才跟了過來的。

現在你周士允還想把王雪照挖過去……

天,要是王雪照同意了,那我們怎麼辦啊!

於是,大家緊張萬分地看著王雪照。

隻見王雪照笑著對周士允說道:“你可以加入我們的隊伍啊!”

“加入我們,人人都有發言權。”

“我們遇事公投!”

“歡迎你啊周士允。”

周士允聞言,猶豫了。

他習慣了一言堂。

說白了,現在跟著他的這些小夥伴們,也習慣了事事聽他的。

如果有人分分鐘質疑他的領導力?

那他肯定受不了!

周士允搖搖頭,走了。

幾乎所有的人全都鬆了口氣。

薑幗英小小聲對王雪照說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會同意他,去他那組呢!”

王雪照笑笑。

宋成粵像往常一樣,端著王雪照的飯盒走過來,也不吭聲,將飯盒放在王雪照身邊就走了。

王雪照打開飯盒看了看。

大約是因為在建設兵團補給過,知青團的夥食比原來強了不少。

今天的晚飯可是硬貨:份量很足的焜鍋饃饃,外加一撮鹹菜。

焜鍋饃饃很像發酵烤製後的麵包,表皮有些焦脆,內裡蓬鬆柔軟。

帶著濃鬱的麥香味兒。

大約在和麵的時候就調了味,焜鍋饃饃是鹹香的,還有種很特殊的香氣。

宋成粵向來很照顧王雪照。

他拿給王雪照的焜鍋饃饃是最嫩的一塊……

其他人分到的焜鍋饃饃,表皮大都烤到些發黑發焦。

王雪照努力吃了一半,就實在咽不下去了。

這焜鍋饃饃挺好吃,但是太乾了。

剩下的半邊焜鍋饃饃,王雪照小心翼翼地撕下自己吃過的部分,將沒動過的焜鍋饃饃投進陳與舟的飯盒裡。

陳與舟歪著腦袋看著王雪照。

王雪照也看著他,小小聲說道:“你都十六了!”

陳與舟秒懂。

——她嫌棄他十六歲才一米五幾!

陳與舟沒拒絕她遞來的焜鍋饃饃,恨恨地咬了幾口,把頭扭到一旁去生悶氣。

王雪照失笑。

一旁的陳與舟感受著女孩子們的青春張揚,也忍不住笑了。

前世麼,秦宇新並沒有和田麗在一起,大約就是因為這雙重的陰差陽錯。

而那會兒王雪照正病得人事不省,等她後來有體力翻看語錄、看到那封情書的時候,可能已經過去了一年半。

在這個以健康為美的時代,大多數男青年更喜歡姚若男、薑幗英這樣的女性。

陳與舟五歲那年,馬匪認為陳家還藏著金銀珍寶,於半夜上門抓了陳家全家。

當時陳家老爺子發現不妥,趕在馬匪到家前,立刻讓孫子陳與舟從後門離開,還交代他,讓他告訴村裡人一聲,趕緊逃命去。

他本想讓老伴也跟著去……

可老太太攥緊了她的針包,不願意。

陳與舟一個人跑去了最近的陳俏妞家裡。

俏妞的父母吃了一驚。

他們悄悄通知了村裡其他人,又央求大家齊心協力地去陳家救回陳老爺子與老太太,還說馬匪人數並不多,也就十來個。但村裡足有百來人,隻要大家齊心協力,趕走馬匪救出兩位老人是沒問題的。

可村裡人懼怕馬匪的報複,拒絕了俏妞父母的求助,還舉家趁夜逃走。

而俏妞的父母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兩位老人赴死……

他們把俏妞和陳與舟藏在鄰居家的地窖裡,然後拿著柴刀和菜刀趁夜摸去了陳與舟家。

三天後,返家的村民們在陳與舟家裡發現了十具屍體。

陳家老爺子、老太太在;

俏妞的父母也在;

除此之外,還多了六具體型彪悍的馬匪屍體。

村裡人皆歎息,說兩個老弱,外加一個病秧子(俏妞父親身體不好,患有肺癆)、一個婦女……居然還能殺死六個馬匪!

早知這樣,那大家都不走了,留下來將馬匪殺了,以後也不會總擔心受怕他們還會來村裡燒殺掠奪。

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隻有五六歲大的陳與舟和陳俏妞已經淪為孤兒。

不是說她對養母一家不心寒。

而是她也猜測過,前世的她剛滿二十就死了,一定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她的死,將會推動劇情的發展。

故事局一直在強調,劇情的發展必須服從基本邏輯。

也就是說,養母給她灌了藥,導致她身體不好,這才是她三年後遇上意外死去的主要原因。

王雪照被抹去三年記憶,並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才會在三年後死去的……

可現在,她被故事局推了回來,目的是為了改變劇情啊。

氣得秦宇新捋起了袖子,就準備上前去給他幾下子!

宋成粵及時拉住了秦宇新,不讓他和周士允起肢體衝突。

而田麗早被氣哭了,她羞憤欲死,用手肘捂著臉就想往外跑。

大家紛紛自證清白:

“沒有沒有!我可沒聽到趙蓮姣說這個!”

“我也沒聽說田麗什麼時候給秦宇新寫了情書……”

“我不知道哦,什麼情書……我就今天知道秦宇新給田麗寫情書了,還有什麼其他的情書嗎?”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氣得周士允瞪圓了一雙牛眼,直喘粗氣。

然而並沒有人理會他。

一場爭地風波,最終演化成為一場公開的表白,在大家興奮的討論中落下帷幕。

而王雪照抱臂站在一旁,盯著先前周士允、宋成粵和秦宇新爭奪的那塊地,陷入沉思。

是的,他們剛才爭奪的那片地區,地勢平緩,看起來土壤還有些濕潤,地表甚至還生長著稀疏的野草。

與寸草不生的其他地區,這裡看起來簡直像綠洲!

可是,這裡真的適合種植嗎?

王雪照露出了懷疑的表情。

一旁的陳與舟側頭看著王雪照,當然發現了她眼裡的疑惑。

他微微一笑,心想她果然已經發現了不妥。

鄰居們都以為他們是因為王九彩虐待親生女兒的事來的,紛紛向公安和婦聯的工作人員反映情況,爭先恐後地說王九彩是怎麼重男輕女、虐打暢暢她們的……

結果王九彩嚎哭了起來,說是她報的警!

她說她再也受不了天天被女兒們暴打了,她還解了衣,撩起衣裳讓婦聯的同誌看她身上的“燙傷”,說是暢暢用開水潑的。

不過,婦聯同誌沒能找到王九彩所說的“燙傷”。

最終公安和婦聯全都嚴肅的批評了王九彩,讓她不要重男輕女,要對孩子們一視同仁。

王九彩被氣了個仰倒!

從那天起,王九彩家一天到晚都是鬼哭狼嚎的。

王九彩開始逮著人就哭訴,說暢暢打她。

大家根本不相信,還說你不打暢暢都已經是老天開了眼……你說暢暢打你?

暢暢什麼體型你什麼體型啊?再說了,就暢暢那軟不拉嘰的性格,她敢打你?

王九彩哀嚎,“她們四個人一起上啊!”

人又反問她:那你男人你兒子都死了嗎?

氣得王九彩鼻孔噴火又無可奈何。

在工作上,王九彩本是臨時工,因為家裡情況頻出,她實在顧不上工作……後來被供銷社經理給拿捏了一個短處,王九彩被開除了。

當時王九彩特彆生氣,叫囂著說她是軍區王司令的妹妹,還說這份工作是她表嫂安排的,經理要辭退她,問過她哥她嫂了嗎?

經理說道:“既然你的後台這麼硬,你還怕什麼被辭退呢?今天我辭退了你,明天你讓你哥嫂再給你重新找一份更加好的工作唄!”

王九彩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丟了工作,供銷社天天催著王九彩趕緊搬走,把宿舍還給單位;王九彩還要天天被幾個突然生出反骨的女兒們毒打……

王九彩自覺在城市裡已經生活不下去了,便生出了想要回老家鄉下的打算。

畢竟公婆還年輕,又還沒分家,楊二海還有大哥三弟可以倚靠。

於是,王九彩一家三口趁著暢暢她們出去打零工掙錢,收拾細軟跑了。

暢暢她們打完零工、撿了破爛回來……

家沒了。

供銷社的經理可憐暢暢她們,說她們要是想回老家,那他私人出錢給她們買火車票,要是不想回老家,那他也可以安排一間雜物間給她們住,但隻能讓她們住到明年四月。

暢暢她們不願意回老家。

就這樣,王九彩已經跑回了老家,而暢暢她們留了下來。

說到這兒,陶明暖笑道:“這事兒是我們單位的人告訴我的,但前幾天暢暢也來找我了,她親口跟我說了這些事兒,說現在她們姐妹四個住在雜物間裡,條件不算太好,但好在不用再擔驚受怕什麼又捱打了。”

“又說上回我們給她出的主意特彆好,剛開始的時候她們四個打一個還打不贏,但慢慢地有了經驗,就能輕鬆打贏他們了。”

“暢暢還說,她和妹妹們也讓那個畜牲嘗試了一下啥叫無緣無故的打……原來他們捱了打也會求饒、還會下跪!所以她和妹妹們再也不怕他們了!”

“啊對了,暢暢還說,她本想來家裡謝謝我媽的,但現在馬上就要過年了,打零工掙錢的機會也多,她和妹妹們準備先掙錢,買點兒過年要的口糧,等到過年的時候,她再帶著妹妹們親自上門來道謝。”

“我們可以一個接一個的手牽手……我們有一百多人,至少可以前進二百米!周士允和張春明進去沒多久,肯定沒走這麼遠……”

“咱們派去打頭的那個人要拿著手電筒照亮繩子,沿著繩子走到儘頭去,就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來,我打頭!”說著,陳與舟就朝著入口走去。

宋成粵不同意,“阿蘭你是女同誌,這樣危險的事還是讓我來吧!”

董建國嚎叫道:“我哥(張春明)在裡麵!我去!”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時候,周士允和張春明突然一臉驚恐地從地下入口處跑了出來……

第 65 章 第 65 章

老實講,大家都已經做好了……周士允與張春明遭遇不測的心理準備了。

雖然很慌亂,雖然很害怕,但大家還是爭先恐後的想衝進地下城,去把周士允和張春明救回來!

沒想到,周士允和張春明居然一臉驚恐地從地下城裡跑了出來!

雖然很震驚,但大家還是很高興。

今天昭昭回來了,談露就想大辦一場,名義上是給王擎天過生日,實際上是讓大家都來認一認昭昭。

真到了這一天,王家上鄰居家借來的桌椅,在自家彆墅內外擺起了流水席。

席麵也簡單,四菜一湯。

主菜是火鍋,骨頭熬的湯底。

涮火鍋的有二葷二半葷二素:片得薄薄的五花肉片,鹵過的豬下水;一人一個生雞蛋,一盤老豆腐;以及大白菜一份、白蘿卜一份。

這火鍋算湯。

另外每一桌都有四盤菜:一盤子油炸花生米,一盤乾辣椒炒醃菜,一盤木耳炒豆腐乾,一盤子粉絲炒肉沫。

其實菜色看起來樸實無華。

但大家都挺高興的。

王雪照跟在媽媽和大嫂身邊,與絡繹不絕的來往客人打招呼。

今天來這兒做客的客人們,少說也有上千人。

王雪照哪記得住那麼多!

但談露的意思是:沒讓你認他們!主要是讓他們來認你!

王雪照連連點頭。

不過,談露還是帶著王雪照重點認了一下談家的舅舅舅媽們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們……

還有和王擎天關係比較好的幾戶人家。

王雪照甚至還看到了……好多麵熟的、重量級的領導人!

說不激動是假的。

向長輩們問過好以後,王雪照被舅舅家的表姐表妹們給拉到了三樓。

王家的小彆墅是三層半結構。

三樓有兩個沒窗戶的房間,住不了人,談露拿來當成小倉庫,放些雜物。

考慮到現在天氣冷,也不太好讓客人們露天乾坐著。

於是談露帶領全家人把這兩個房間收拾了出來,布置成男賓休息室和女賓休息室,並且在裡頭各擺了一盆炭火;

到家來做客,又還沒輪上吃席麵的年輕賓客就在這裡休息。

當然了,年長的賓客全都留在一樓的客廳,和王擎天談露聊天呢!

談露在談家排行最小,王雪照在王家排行最小……

所以談家隻有一個表妹比王雪照小,但隻小了月份。

其他的都是哥哥姐姐,全都已經參加工作了。吃完午飯,兵團離開了。

王雪照回宿舍去看鄺勵紅托人帶給她的東西。

這些東西來得特彆及時!劉主任都快把桌子給拍爛了,也沒能阻止周士允和秦宇新之間的爭吵。

最後還是一向溫柔的姚若男發了火,將周秦二人各罵了一通,他二人才氣乎乎地不再吵架。

蔣大姐說道:“物資可不是誰想先挑就能挑的,也不存在誰更辛苦一點誰乾的活多誰就多拿一點。”

“本來就是有規矩的!”

“我們上報人數給建設兵團,他們按量按時送來。”

“就算以後大家分了灶,也是一樣的領糧方式。”

“不過,男同誌和女同誌的口糧確實有點兒差彆,這個差彆隻體現在口糧的重量上,口糧的種類都是一樣的。”

這是通用常識。午飯過後,王雪照和女知青們回房午休。

下午兩點,田麗站在宿舍門口,把大家都叫了起來。

她現在就想喝點兒水。

於是順口說了句要稀的。

沒想到整個隊伍所有人居然同時開了口:

“雪照!你得吃點兒乾的!”

“乾了那麼重的活,吃稀的怎麼行?”

“就是就是!你的病還沒全好,又累了一整天,吃稀的怎麼夠!”

“雪照你都那麼瘦了,得多吃點……”

王雪照愣住。

莫名的感動掀起洶湧潮水,化成眼淚聚集在她眼眶裡來回滾動。

她默默地咬住下唇,過了好一會兒才咽下差點兒破喉而出的哽咽。

“我就愛吃稀的。”她小小聲說道。

田麗說道:“好了好了,她愛吃稀的,那就讓她吃點稀的唄,那豆渣餅很難咽,多配點兒稀的給雪照也好!”

王雪照不知啥叫豆渣餅。

直到田麗給她了一塊巴掌大、被烤得噴香的餅子。

最後他決定講故事——講“智取威虎山”。

田麗給他出了個主意,“智取威虎山啊,大家都看過電影,還看了不止一遍。”

“不是說這個故事不精彩,但最好要有些改動。”

“你不如改編一下,把故事背景的雪原改為海島呢,反正你們老家也靠海!咱們隊伍裡很多人都沒見過海,應該喜歡聽這個。”

“再一點哈,你改編了小說以後,每次給大家講上十分鐘,半個月輪一次……這一整個故事都夠你講一年的了!你還怕以後沒節目表演麼?”

於是麥燕強今天連打掃廁所的時候都在想,這故事要怎麼編。

還真被他給編了出來!

這會兒麥燕強說起了他新編的海島剿匪故事,人人都把眼睛瞪得溜圓,個個都豎著耳朵認真聽。

等到十分鐘過去,大家聽到麥燕強說“欲知後事如何,半個月後聽我細說”時,全都氣得不行,非逼著他再講一回。

麥燕強連連求饒,“實在是我還沒編出來……”

然後他又問,“這故事好聽嗎?”

大家異口同聲地說道:“好聽啊!主角林智威後來是怎麼脫困的?”

“是啊他把密信藏在哪了?”

“真的隻有他一個人麵對那麼多的敵人嗎?就沒個幫手?”

“這故事有女主角嗎?不談戀愛也可以,就是想看看女同誌強大起來會是怎麼樣的。”

“背景是海島的話,林智威會不會去釣魚?”王雪照跟著大家一塊兒結伴打著手電筒去了廁所,還跟著大家一塊兒結伴端著一整杯水,去浴室擦了把臉、刷了牙洗了個小澡又搓洗了一下腳背……

睡前準備工作就做完了。

大西北條件差。

能節出這麼一丁點兒水來保證每天早晚的洗漱,這歸功於每天值日的小夥伴們是怎麼瘋狂省水的。

所以各組分灶以後,三組的成員覺得在用水方麵,確實比之前強些。

大晚上的又沒有電,大家洗漱完以後就躺在被窩裡了。

王雪照找付愛戎問了一下時間,知道這會兒是夜裡八點半。

按慣例,女孩子們會嘰嘰喳喳地聊天聊到九點半十點,才會沉沉睡去。

王雪照久久不語。

大家已經相約著一定要保密,千萬不能讓外人知道。

要不然,這事兒萬一被周士允或者秦宇新給做成功了,那三組又為他人作嫁衣裳了!

另一邊,王雪照和姚若男、宋成粵開始商量這事兒要怎麼辦。

王雪照對宋成粵說道:“咱們也彆等溫政委來了,等他來,又得浪費半個月時間。”

“不如你去一趟兵團,當麵和溫政委說這事兒。”

“如果可以,你甚至可以在兵團住上幾天,把地址全都謄抄一遍再回來。”

姚若男在一邊諄諄善誘,“溫政委要是不同意,那你就彆回來了,纏著他,一直到他同意為止!”

宋成粵像不認識姚若男一樣,瞪視著她。

半晌,姚若男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

她麵一紅,站起身匆匆跑了。

王雪照笑得前俯後仰。

正好這時,在這邊兒能遠遠看到有車隊正進著廢墟的營地駛來。

王雪照催他,“擇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搭順風車去吧!”

宋成粵老大不樂意的,“今天早飯有豆漿喝,中午有豆腐吃……要不我明天再去。”

王雪照,“保證給你留著!”

“你想啊,你現在去,吃的就是兵團的午飯。”

“等明天你回來,這邊今天的午飯和明天的午飯,你一次能吃上兩份……”

“當然了,如果你明天想吃兩份午飯的話,那事情就得在一天之內辦好。”

宋成粵立刻站起來,轉身就走,“我走!我現在就走還不行嗎?”

走了兩步,他又不放心地回頭交代王雪照,“那個……千萬給我收好啊,可彆放餿了。”

王雪照笑得不行,“放心放心,快去吧!”

宋成粵飛快地走了。

王雪照正準備去吃早飯,一轉頭冷不丁看到陳與舟不善的目光。

她被嚇一跳,“阿蘭,你怎麼了?”

陳與舟哼了一聲,很不高興。

他就是不喜歡看到她衝著彆人笑。

哪怕是因為工作、因為朋友間善意的玩笑!

反正,他現在就是很嫉妒!

很嫉妒很嫉妒!

可他又沒法說,因為他全程在場,他知道她和宋成粵之間根本沒什麼……

正好這時,薑幗英跑過來喊王雪照和陳與舟去吃早飯。

陳與舟心情不好,沒理人,氣衝衝走了。

薑幗英愣住,小小聲問王雪照,“阿蘭乾嘛了?”

“不知道,”王雪照小小聲說道,“可能大姨媽來了……心情不好吧!”

薑幗英立刻心有餘悸地點點頭,“那我們彆惹他,快走快走!”

薑幗英和王雪照手牽著手,蹦蹦跳跳地跑了。

氣得陳與舟風中淩亂。

大姨媽??

麥燕強一臉的痛苦,“那看來我還真不能瞎編了!”

“啊啊啊啊我得回去把我今天說的故事記下來!”

“要不然啊,下次我會忘記我今天說了什麼!”

“而且我還得好好想想,下次再輪到我的時候,我得怎麼繼續把這故事編下去……”

薑幗英道:“我的名字可以借給你,當成你故事裡的角色!”

“但你必須要把我編得厲害一點,一拳可以乾翻三個土匪的那種!”

“下次我要是沒發威,我就在做飯的時候克扣你的口糧!”

大家哈哈大笑。

王雪照莞爾。

麥燕強愁眉苦臉。

他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小說創作的,很久以後他變成了盛極一時的小說家。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卻說大家唱了一會兒歌,又聽了一個十分精彩的故事,再嘰嘰呱呱地聊一會兒天,時間也就過去了快一小時。

一整天的勞累,在吃到相對好吃的飯菜後,還得到了精神方麵的娛樂釋壓……

三組的成員們高高興興地離開了食堂,準備回宿舍去。

一組二組的知青們既羨慕又後悔。

他們覺得三組夥食更好、娛樂節目也多,當初他們為啥不去三組呢?!

而這時,王雪照卻想起了什麼。

她心裡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在生產隊裡,男性壯勞力一天能拿十個工分,女性一般都拿五到七分,個彆女性能拿到八分工。

——國家給勞動人民發放口糧,也不是人人均一。比如說煉鋼工人、煤礦工人最高一個月能分到50斤大米,但城市居民一個月差不多22斤大米,知識分子能拿到25斤左右。

各地之間標準不同,但大致差不離。

王雪照問道:“蔣大姐,那咱們可以通過口糧的貴賤來兌換嗎?”

蔣大姐反問,“雪照,你先說說你的想法。”

王雪照卻道:“不如我們還是先來分一分口糧吧!有了賬目才是買賣,空口無憑那叫畫大餅!”

蔣大姐拿出了建設兵團今天送物資過來的主食清單:

50斤裝的麵粉40袋;三天過去,就到了分灶分物資的時候。

王雪照讓人將物資一分為二。

生活物資、糧食,全都貯存在廢墟這邊,張春明他們新建好的倉庫裡。

建築物資等等,先放原地不動,等待下一次兵團送物資過來的時候,再請兵團的車子幫著把物資送到對麵高地的那兒去。

不過,三天前大家就在嚷著要分灶。

如今大家的灶已經砌好了,王雪照這組的食堂建在男宿舍門口。

建食堂本來是件很簡單的事。

按著大家最初的討論,食堂麼,大家隻是找個地兒坐著吃飯,又不過夜,最方便的就是立四根柱子,搭個頂,稍微遮一下太陽就好了。

可真正要做起來,才知道這事兒根本不簡單。

大西北就是這點不好。

如果想要采光好,房子的窗戶就得開大一點。

可窗戶一開大,無時無刻的風,會卷著細砂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地吹進屋裡。

一天不掃地,地上全是細砂!

如果出於防風防砂、以及保暖的角度呢,那窗戶就必須開小一點。

可這麼一來,屋裡的光線就很差,大白天的,屋裡也暗得像夜晚一樣。

最簡單的事兒也變得不簡單了。

其實最大的麻煩,就是團隊裡沒有玻璃。

那當然也是一如既往地想照抄三組的作業。

50斤裝的大米3袋;

50斤裝紅豆5袋;

50斤裝綠豆5袋;

50斤裝黃豆5袋;

20斤裝的蘿卜乾5袋;

20斤裝的乾木耳3袋;

20斤裝的豬肉乾一份;

雞蛋一百個;

鴨蛋一百個……

王雪照細細思量。

就算把各種豆子算在內,主糧還不夠三千斤。

雖說鄺勵紅送來的衣物什麼的幾乎全是男款,但王雪照不嫌棄。

王雪照下鄉前,還是何文靖替她收拾的行李。

他算是她的養哥哥。

他給她拿了鋪蓋,拿了棉衣,拿了換洗的秋衣秋褲一套,就是沒好意思替她收拾內衣褲……

在路上走了三個月,她的內衣褲根本不能穿了!

眼看著已經開始慢慢換季,她也沒有可以換洗的春秋季衣裳。

這會兒王雪照決定拿那件軍綠色棉質短袖汗衫來改一改,思考著能不能改成兩套內衣褲。

很快,陳與舟拎著兩個大包袱過來了,“給你。”

王雪照看了一眼,“你自個兒用!”

陳與舟皺眉,咬著她的耳朵小小聲說道:“我是男人!要這些有什麼用!”

王雪照愣了一下,笑了。

明明是還是個小孩兒!

非說自己是男人。

她打開了李楨送給阿蘭的那個當作“賠禮道歉禮物”的包袱。

裡頭的東西很多,還很雜:

薑幗英連忙問了一嘴,“雪照,要是你東西不夠就說啊!我什麼都有得多!”

“呀,這是什麼?”薑幗英看到了李楨送給陳與舟的那個大包袱。

王雪照笑著解釋了。

薑幗英笑道:“他還蠻體貼的……這麼多花布!來來來,小阿蘭,你薑姐姐有空!姐姐給你做花布新衣裳!哈哈哈哈!”

陳與舟瞪了薑幗英一眼,“我才不要!全都給王雪照!我的就是王雪照的!”

薑幗英奇道:“王雪照是你姐,我就不是你姐了?我又不要你的花布!我是說,我幫你做新衣裳……”

“你是妹妹!”陳與舟回嘴。

薑幗英立馬生氣了,她雙手叉腰,指責陳與舟,“王雪蘭!我和你同年!我月份還大過你!我怎麼就是你妹妹了?王雪蘭你給我說清楚!”

“妹妹妹妹妹妹妹妹妹妹!”陳與舟扔下十幾聲妹妹,跑了出去。

氣得薑幗英直跺腳,“雪照你看!你看啊!都你慣得他!”

“再說了,你們那組全是壯勞力又怎麼樣?”

“你們組的勞動任務,跟我們組到底有什麼關係?”

“我們組憑什麼慣著你們,還得把口糧讓給你們啊?!”

周士允氣極了,“秦宇新你是不是在這兒找茬?是不是?”

劉主任啪地一聲敲敲桌子,“同誌們,請你們安靜一下!”

表哥表姐們不是從軍就是從政,談表妹在首都鋼鐵工作。

全家就王雪照和談表妹是工人,隻不是一個是煉鋼廠做會計,一個在農場當工人……

王雪照還挺喜歡和談表妹聊天的,她想知道其他廠子裡的部門構造和職工福利,以後等她回了大西北,就可以加以利用或者改革成合適的政策了。

平時談表妹總覺得低人一等,不太愛說這些。

今天見王雪照問得仔細,又聽出來王雪照可不是外頭那些看笑話的,便認認真真地說。

二人一邊磕瓜子兒一邊聊天……

突然有人闖了過來,還笑眯眯地喊著王雪照的名字,“雪照!雪照!”

王雪照定睛一看——

王九姑?

王雪照才不搭理她呢!

不過,王九姑可不是一個人來的。

她應該是全家人都來了——她男人、她的四個女兒,以及她的寶貝兒子楊天寶。

王九姑見王雪照不搭理她,有些訕訕的。

為避免尷尬,她一巴掌呼向身後的一個瘦弱少女,“你跟著過來乾什麼?眼瞎了啊還不過去看著你弟弟!萬一你弟弟被人欺負了呢?”

少女生捱了一巴撐,默默地出去了。

正在和王雪照聊天的談表妹不樂意了,揚聲喊道:“暢暢!你過來一下!”

那少女又一臉麻木地過來了,像具行屍走肉似的,也不吭聲,就死氣沉沉站在談表妹和王雪照身邊。

此時屋裡人多、板凳少,大家幾乎是將兩張板凳湊在一塊兒,三個人擠著坐兩張板凳這樣。

談表妹示意王雪照,王雪照會意,站起身,把自己的板凳和談表妹的板凳湊在一塊兒……

然後談表妹讓暢暢坐在中間,她和王雪照各坐一邊。

很快,王雪照就知道,談表妹為什麼要讓暢暢坐中間了。

因為王九姑覥著臉過來了,“暢暢你起開,把板凳讓出來先讓媽媽坐一會兒……然後你去喊了你弟弟上來,再把這板凳讓給你弟弟坐。”

暢暢又麵無表情地站起身——

談表妹白了王九姑一眼,說道:“暢暢你坐下!”

暢暢輕聲說道:“表姐,你還是讓我走吧,不然……”

談表妹的表情不太好。

王雪照也想起來,曾經聽大嫂和五姐說過,王九姑重男輕女得厲害,不給吃喝是常態,一不高興還要打女兒們。

所以暢暢沒講完的那句半話,很有可能就是“不然我媽會揍死我的”。

王雪照故意問談表妹,“她是誰啊?”說著,她還朝著暢暢呶了呶嘴。

談表妹答道:“她就是暢暢啊!”

頓了一頓,談表妹陰陽怪氣地道:“昭昭姐,暢暢可是我們這兒的大名人!你知道為什麼暢暢是個大名人嗎?”

身邊的小夥伴們,很貼心的將自己的火把,湊到那些火把被陡然吹熄的小夥伴身旁,幫助他們重新點燃了火把。

再次擁有了光明之後,知青們不再驚慌失措。

當然這也是因為,除去耳邊傳來時而低沉、時而尖銳呼嘯的風聲之外,

以及火把時不時會被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勁風給吹熄掉……

大家並沒有受到其他的傷害。

大家剛剛才鬆了口氣,就聽到文濤突然尖叫了一聲,“救命啊!!!”

所有人齊齊倒抽一口涼氣。

第 66 章 第 66 章

文濤發出的求救聲,讓大家慌了。

文濤被編進第三組。

之前分組時,宋成粵就有心讓大家以“體格強——體弱——強壯”這樣組隊方式,大家也心知肚明。

現在文濤呼救,排在他前後的人才發現——文濤不見了!

霎時間,大家亂成一團!

所以談露一心要為女兒調理身體!

最近家裡的夥食,全都衝著照顧王雪照這方麵來。

王家一到冬天就吃火鍋,但在這個時代,就算王擎天是華北軍區一把手,那也不是每天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但家裡身居高位的人多,每個月都能領到一定份額的肉票。

天天吃肉沒問題,但份量不多。

談露常常讓蔡阿姨去稱半斤、或七八兩的五花肉回來燉個湯,然後一大家子吃點兒肉湯泡飯。

現在昭昭回來了,談露知道昭昭口味清淡,就讓蔡阿姨把五花肉改為排骨、雞、魚,當然了,肉票不夠用就花錢買。

另外,排骨、雞、魚也需要搭配上不同的中藥材……

例如黨參川芎山藥燉排骨,黃芪當歸燉雞,米酒黃精燉魚等等。

這些都是大補的。

今天,王家吃的就是黃芪當歸燉雞。

王雪照本來很愛喝湯水。

但她已經一連好幾天喝的全是肉湯……

雖然今天的雞湯很鮮美,透出了藥材的香氣,但她已經喝了一碗,可媽媽還要逼著她再喝一碗!

王雪照隻好愁眉苦臉的慢慢喝湯。

女眷們吃飽喝足後,照例輪到男人們扒飯。

談露見女兒慢吞吞喝湯的樣子,恨不得奪過勺子親自喂……

想想還是忍住了。

她突然想起了丈夫昨晚上跟她說的事兒,連忙問王雪照,“昭昭,現在你已經回來了……那我就讓你哥把你的戶籍關係轉過來唄?對了,要不要把名字也改過來?改成王明昭?”

六八年還沒有戶口政策。

但每個單位都有一本厚厚的職工家庭情況登記表。

王擎天的家庭人口情況,一直是“三女失蹤”狀態,

現在王雪照回來了,王擎天想更新一下登記表。

王雪照想了想,說道:“名字就不改了吧!真正說起來,就一個字的讀音有差彆……就不費這個麻煩勁兒的。”

“至於家庭情況登記表麼,可以更新,把我的履曆放上去也行,但我的勞動關係還得放在大西北。”

全家人突然齊齊呆愣住。隔了一天,宋漫果然一大早帶了五個穿便服的大兵,過來幫王雪照挖河道了。

而且這一次,宋漫學乖了。

她還帶來了六個人的乾糧。

說是說乾糧,可宋漫呆在部隊裡都是管吃管住的,她也沒地兒買大米什麼的。

所以她帶來的“乾糧”是:

一包二斤重的冰糖,王雪照和陳與舟將所有的書全都搬回了知青站。

陳與舟在外頭放風,王雪照在屋裡收拾。

幾十古籍被拿出來一本一本擺好。

幾乎全是明初銅版印刷的小說拓本。

《竇娥冤》、《救風塵》、《望江亭》、《魯齋郎》、《單刀會》、《牡丹亭》、《西遊記》、《三國演義》……

看來,藏書者是關漢卿的鐵杆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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