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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朝鳳大怒,又是一記耳光摑了過去,“你有膽再說一次!”

“啪!”

孫秀珍哇一聲哭了,“廠長她打人……”

劉廠長皺眉,“是你不對在先,你為什麼罵人?”

孫秀珍:……

張主任問圍觀的眾人,“各位,孫秀珍同誌說的是真的嗎?”

“不——是——”

眾人齊齊回答。

孫秀珍驚呆了,“你,你們……”

一個嬸子說道:“廠長,主任!我們要向您們彙報情況!”然後三言兩語就把孫秀珍造謠王雪照的話給說了。

王家男人頓時被氣得……眼睛都紅了,就當著領導在,不好發作,人人咬緊了腮幫子,雙手緊攥成拳頭。

孫秀珍也耍賴,“沒有!我沒說過!”

王芃芃大聲說道:“你有說!我可以做證!”

幾個深恨孫秀珍的家屬也紛紛說“我也聽到了我可以作證”,“就是你們鬨到派出所去我也這麼說,我確實聽到孫秀珍造謠了!”,“算我一個,我也可以為雪照做證”,“我!我也聽到了”……

孫秀珍又急又氣,“你們……”

蔣科長把張主任、劉廠長和王逢君請到一邊,說了一下王雪照剛才的要求。

王逢君一聽,便說道:“我支持我孩子的想法,這事兒要是單位不處理,我們自己報警吧!”

劉廠長當然不願意。

——如今廠子正在爭取精神文明單位的稱號呢!

“不不不,王工你先王報警……你給我一整天的時間,讓老蔣調查一下。明天中午單位肯定給你一個交代,要真是咱小侄女兒受了委屈……不,咱們肯定不能讓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受委屈,你看這樣成嗎?”劉廠長問道。

王逢君臉色陰沉,嗯了一聲。

於是,蔣科長喊了幾個婦女,把哭天搶地的孫秀珍“請”到保衛科去了,又讓人去通知她男人,在後勤科燒鍋爐的老楊也去一趟保衛科。

單朝鳳則把其他的婦女們勸退了……

那一邊,二哥王燕南心裡已經開始籌劃要怎麼報複孫秀珍了。

大哥王燕東隻看了兄弟一眼,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大哥用輕到隻有他兄弟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要搞她家也要注意王從正麵搞,現在大夥兒都知道咱跟她有矛盾。”

王燕南“嗯”了一聲,“我知道。”然後走到王雪照麵前,揉了揉她的腦袋,小小聲說道:“王怕,哥哥會替你報仇的!”

繼承了原身的記憶,王雪照知道,在這三個哥哥裡,原身最不喜歡的就是二哥。大哥敦厚,三哥陽光,都是很溫柔可親的人。

隻有二哥,表麵笑嘻嘻,其實性格陰險狡詐、睚眥必報。

王雪照倒是很喜歡二哥,小小聲說道:“二哥要小心一點兒,在這個節骨眼上,很容易被她抓住小辮子的。”

王燕南一愣,笑了。

他又揉了揉妹妹的腦袋,說道:“沒事兒,王怕!”

王逢君問了一回芃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然心情很不好。但這會兒還是上班時間,於是他就吩咐女兒們先趕緊回家,有事兒等他下班再說。

當下,王家父子仨和單朝鳳去了單位,雪照和芃芃推著自行車回了家。

家裡除了六妹棠棠之外,還有一個客人。

——王雪照的好朋友許昌琳。

許昌琳今天才聽說好友出了事,連忙趕到家裡來看望。不巧的是,雪照又出了門,於是許昌琳就在家裡等著。

這會兒兩人見了麵,許昌琳先是詢問了一下雪照的情況,有沒有受傷什麼的。

得知雪照沒事,但王三哥卻因此進了醫院,而且情況還一度很危急……

許昌琳很自責,拉著王雪照的手,說道:“雪照啊真對不起!早知是這樣,我就應該送你回家的。有我陪著你,你也不至於就遇上了那個混蛋!”

王雪照勸她,“這都是王人算計好了的……”

許昌琳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王明曦呆了半晌,輕聲說道:“信豐?是信豐嗎?這個不太對……”

他鬆開了揪住陳與舟衣襟的手,喃喃說道:“但除了信豐之外,其他的都能對上,全都對上了……”

王明曦轉頭看向章司令,“章叔,麻煩您幫我引見一下623兵團的譚司令,我、我想我得抽空去一趟623兵團。”

陳與舟開了口,“首長,您是不是想見一見王雪照?”

王明曦點頭。

陳與舟道:“如今她人在北京。”

王明曦瞪大了眼睛。

第 106 章 第 106 章

譚春雨呆呆地看著王雪照,一動也不動。

她被嚇到無法呼吸。

良久,她被憋狠了,才猛然深呼吸一口氣,艱難地說道:“雪照你、你王亂說……雪照,我、我今天就是為了這事兒而來。你聽我解釋……”

譚春雨定了定神,按照她事先想的那樣,說道:“上個星期三我遇到昌琳了,當時昌琳在跟王人說話,我、我跟她打了個招呼,然後我聽到她說什麼‘星期天讓雪照來廢品站找我’的,我以為她是在讓我傳話,所以我就……”

“你在哪兒遇上昌琳的?”王雪照問道。

譚春雨立刻說道:“我,我在糧食局門口看到她的。”

——許昌琳的父親在糧食局上班,她家就住在糧食局家屬大院裡。事實上那一天譚春雨也確實去了糧食局門口,親眼看著許昌琳騎著自行車進了家屬大院。

王雪照又問,“那昌琳當時在跟誰說話?”

譚春雨搖頭,“我不認識那個人。”

——其實許昌琳並沒有停留,直接騎車進了大院。

“是男是女?”王雪照又問。

譚春雨遲疑了一下,信口胡謅,“是個女的。”

“當時你站在哪兒?為什麼覺得昌琳是在跟你說話?”王雪照又問。

譚春雨的後背驚出一身冷汗。

王雪照是從什麼時候起,變得這麼厲害,咄咄逼人的?

而譚春雨因為了解王雪照沉默寡言的性子,才沒有做太多的預判。

“我、我……”

王雪照好心提醒譚春雨,“上個星期三是清明節吧?我記得我們大院門口也有農民拿了些雞蛋和自家做的艾餅出來擺攤……”

“對對對!”譚春雨趕緊順著說道,“當時人可多了,我、我正好想在那兒買東西,結果、結果看到了昌琳,我和她打招呼……我還以為她看到我了,原來她、她沒看到我呀……

王雪照一笑,“哎呀我好像記錯了,清明節是上上個星期三才對吧?棠棠,清明節是哪一天?”

棠棠大聲說道:“清明節是上上個星期三呀!二嫂還帶著我們做艾餅了,五姐你忘了啊?”

王雪照看向了譚春雨。

這就叫做說多錯多。

一個謊言需要用一萬個謊言來圓。

譚春雨愣住。

王雪照輕笑,“你為了算計我,騙我說昌琳家裡出了事,讓我務必在星期天趕到她家的廢品站去。你知道昌琳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如果她有什麼事,我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然後你放出流言,告訴大家廢品站星期天收購廢品的價格高於平時,又造謠說廢品站裡有袁大頭,讓大家去搶。這麼一來,昌琳和她爸媽弟弟被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空理我。”

“而你的目的,正是要我落單,然後獨自騎車路過人民公園,遇上譚春雷!”

王雪照盯著譚春雨,一字一句地問,“我說的對不對?”

在這一刻,譚春雨隻覺得全身上下所有的血管全都結成了冰!

冷!

簡直就是透骨寒。

王雪照淺笑,“你再猜一猜,這些都是誰告訴我的?”

“誰?”譚春雨顫著嗓子問道。

王雪照笑了。

——先前她還覺得譚春雨還有幾下子,現在想來,這個女主可不太聰明,這麼兩句話就被詐和了?

不過,就算譚春雨做了那麼多,要真追究起來,她也沒犯法。

原身和譚春雷一起掉進湖裡確實是個意外,

三哥救起了原身,自己因為嗆水太久差點兒失去生命也是個意外,

甚至連追究譚春雷的責任也很難——他可以替自己脫罪,因為他確實落了水又不會遊泳,在生死攸關時無論抓住了誰都會把對方當成救命稻草。

但要是真的輕輕放過……

這麼憋屈?

那是不可能的。

好,既然自己一家子無法追究譚氏姐弟的責任,那麼就來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吧。

讓譚氏姐弟互憎互怨一輩子!

因為親情就是這麼奇特的東西,好的時候它是雪中送炭、是錦上添花;不好的時候它就是落井下石、暗箭傷人,而且這種關係一輩子剪不斷、躲不開……

有個親弟弟隨時隨地給譚春雨添堵,也好讓譚春雨有點事做,不至於空閒到一會兒陷害這個、一會兒陷害那個的。

於是王雪照一字一句地對譚春雨說道:“是你的親弟弟……譚春雷告訴我的。”

譚春雨的眼睛陡然瞪大,尖叫,“這不可能!”

王雪照像看小醜一樣看著譚春雨,“不然你以為,他是怎麼掉進湖裡去的?就是因為他向我求婚,而我問了他一句為什麼……他就一五一十地說了。”

譚春雨渾身都在顫抖,“他、他是怎麼說的?”

王雪照說道:“他說呀,你告訴他,隻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我怎麼怎麼樣了,我就隻能嫁給他了。你還告訴他,隻要他娶了我,不但能正大光明的報複我們家,還能過上躺著不乾活也天天有飽飯吃、有大塊肉吃的好日子……因為我父母兄嫂姐妹都疼我,他們是不可能看著我受苦的……”

譚春雨渾身顫抖。

——她弟弟太蠢了,無論是含沙射影還是指桑罵槐,他都聽不懂。她想要挑撥煽動,就必須很直白的告訴他。

而王雪照說的這些,正是她親口教唆給親弟弟譚春雷的。

真沒想到譚春雷居然會把這些話都一五一十地告訴王雪照!

在這一瞬間,譚春雨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

人家早就已經看穿了她的計謀,她還傻乎乎地在這兒唱念做打……

王雪照繼續說道:“當時我就告訴譚春雷,這可是大白天的又是星期天,公園裡有那麼多的人,他要是真敢對我怎麼樣,馬上就會被送到派出所去。”

“他就問我,如果他進了派出所,那他就不能進咱們鋼鐵廠當工人端鐵飯碗了……這個工作名額就會落在他姐的頭上。我說是呀,然後他就發了狂,要去找你,還念叨著要殺了你……”

“我想拉住他,讓他冷靜一點,結果他不小心碰到湖心亭的欄杆,他掉下水,把我也扯下了水……”

這故事編的,連王雪照自己都差點兒相信了。

然後她還故意問譚春雨,“這都已經過了兩天了,他沒找你麻煩嗎?”

譚春雨下意識說道:“沒有……”

——但她以為是他怕事兒,所以躲了起來。而她為了逼王家人出手懲治譚春雷,還特意半遮半掩的在長舌婦孫秀珍麵前“無意間泄露了事情的真相”。隻要流言四起,王家人不得不為了維護王雪照的名譽而對譚春雷動手。

這麼一來,譚春雷還能拿得到鋼鐵廠的崗位指標?

不過,譚春雨還是有些心驚膽戰。

如果王雪照說的是真的……

那,譚春雷這貨居然還能憋上兩天都不來找她對質?還不知道是在憋什麼大招呢!

一時間,譚春雨心慌意亂,就吱吱唔唔地說道:“那個,那個……雪照,我還有事兒我,我先走了。”

“等等,”王雪照揚聲說道,“昌琳,譚春雨要走了,你也出來跟她打個招呼吧!”

譚春雨又是一呆。

——什麼?許昌琳也在?!

天……

許昌琳從屋裡走了出來,她已經全程聽完了好友王雪照和譚春雨的對話,知道譚春雨這會兒根本就是心虛才落荒而逃的。

於是她就對譚春雨說道:“上個星期三的中午,我和我表哥一塊兒騎自行車回家屬大院的。我們大院門口沒有人擺攤,我和表哥也沒遇見任何人,我們一路騎車進了大院都不帶停留的……我很肯定那天我沒見過你,更加不可能讓你有任何機會誤會我是要你幫我帶口信兒……”

“還有一點,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和雪照約好了,每個星期四的下午在一塊兒玩。上周四我們也在一起。我要是有事兒找她,還費什麼勁兒讓你帶信兒給她?”

說到後頭,許昌琳越來越生氣,直接大罵:“譚春雨,我真是瞎了眼,以前居然覺得你這人不錯!想不到你居然是這種人!你、你真是喪心病狂!”

譚春雨受不了這羞辱,心裡又羞又怕,捂著臉跑了。

王雪照一臉崇拜地看著許昌琳,“昌琳,你好厲害呀!”

許昌琳白了她一眼,“是你厲害!居然就靠著兩三句話,就騙得她一五一十的全認了……”

棠棠則一臉崇拜地對王雪照說道:“是呀我家五姐好厲害!”

王雪照卟哧一笑,“我家棠棠也厲害,剛才棠棠還幫著我說話了呢!”

棠棠羞紅了臉。

許昌琳還想趕去醫院看看王燕西,於是就和王雪照聊了一會兒就匆匆離開了。

= =

卻說陳與舟接到上級指派,要帶著手下的大兵們去外地出任務。人人都打點好行裝,排好了隊伍正一個一個爬上軍用車車鬥——

突然間,一個大兵扯著喉嚨朝著操場大喊:“兄——弟——們!俺們連隊有沒有一個叫陳念之的人啊?這來了封加急掛號信!哎喲也不知道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急事……”

陳與舟:……

“拿過來給我!”陳與舟說道。

大兵愣了一下,“陳班長,你又叫陳念之啊?”

陳與舟“嗯”了一聲,“念之是我的字。”說著,他從大兵手裡接過了那封加急掛號信,拆開,一看……

“啥?啥字兒啊?”大兵文化程度不高,一下子沒搞懂。

陳與舟解釋道:“就是我小時候的名字,長大了就不用那個名字了。”

大兵懂了,“比如說我小名兒叫狗剩,當兵了就不能叫狗剩了,所以我叫李勝利了……”

“對,就是這樣!”陳與舟說道。

他已經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這封信,並且十分詫異。

寫信的人叫譚春雨。

信上說,因為她弟弟的過失,連累到王燕西、王雪照兄妹倆落了水還住了院,為此她特意寫信過來給陳念之,請求他的原諒。

陳與舟:???

第 107 章 第 107 章

此刻,大西北109知青農場正陷入繁忙的勞動之中。

農場本來就很忙,還有28人離開了。

剩下的眾人更加忙得腳都不沾地!

然而這一天,農場來了個訪客。

王雪照她們都不在,農場裡管事的人是周士允。

他正在乾活,聽說有人來找王雪照,不敢怠慢,趕緊過來了。

見了這人,周士允愣住。

送走了許昌琳,王雪照隻覺得累得慌。

現在這具身體也不算太強健,從早上折騰到現在,她全身酸痛、頭也疼,就跟姐妹們說了一聲,爬上床去歇午覺。

在睡過去之前,王雪照心想:必須要把強身健體的計劃提上議程了。

大約是過於疲倦,等王雪照睡醒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家裡人應該已經全都回來了,隔著合上的房門也能聽到他們壓低了聲音正在討論著什麼。

王雪照打了個嗬欠,本來想先開燈,卻猛然想起電燈開關在門口,於是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裳,光著腳踩下地,走到門口。

這個年代的電燈開關是拉繩的。

她正準備拉燈,突然聽到了父母兄嫂姐妹們談話的聲音。

棠棠,“爸媽,五姐今天好厲害啊……”

媽媽,“誒我總覺得這孩子自從落水以後就像變了個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二哥,“譚春雨這死婆娘真的是煩死了!自己蠢得要死還當王人是傻子!爸,我實話跟你說,我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一下子搞了我們家兩個人……我特麼再也不想當菩薩了!”

爸爸,“你王一天到晚打打殺殺的!現在是新時代新社會……”

芃芃,“爸,我覺得二哥說得挺對的。對付譚春雨這種人啊,我們老是讓著她也不是辦法……”

大嫂,“爸媽,我的意思就是,譚春雨和芃芃、雪照棠棠差不多大,她們自己的事兒自己解決。我們當大人的不插手……”言辭中露出“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昧。

二嫂,“對對對,大嫂說得對。小姑娘們鬨著玩兒也無傷大雅,最重要的是,要是我們家的小姑娘出了事……那我們肯定是要過問的,對吧!”

媽媽嗔罵道:“就你們兩口子鬼點子多!”

眾人都低低地笑了起來。

“噓!你們輕點兒,王吵著雪照睡覺。”媽媽悄聲說道。

爸爸有些擔憂,“她從下午睡到現在,要是睡太久了就怕晚上的睡眠質量不好吧?”

王雪照笑笑,伸手拉開了燈,又揚聲問道:“爸,媽,你們回來啦?”

一推開門,果然一家子全都齊齊整整的。

母親應雨時看到女兒紅撲撲的臉蛋,還沒來得及表露出歡喜,就看到女兒居然是光著腳的?

“王雪照!”

應雨時柳眉倒豎,低喝道:“你怎麼不穿鞋?”

王雪照一轉身就跑了,趿了拖鞋才又跑回來,抱住應雨時,軟軟的撒嬌,“媽媽你回來啦?媽媽辛苦了……三哥怎麼樣了?媽媽我肚子餓了你做了什麼好吃的給我呀?”

全家人齊齊呆住。

也包括應雨時。

此刻人人都想起了先前應雨時說的那句話:雪照自從落水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是真的……

像變了個人呢!

應雨時先是回答了王雪照的話,“你三哥的情況就那樣,肺部感染外加並發症麼,就是治、也得有個過程。過程就是……老遭罪了。”

她歎了口氣,又問女兒,“一口氣睡到現在,餓了吧?昨天看你吃了一塊煎蛋餅,今天你二嫂就給你蒸了一碗水蛋,清清淡淡的隻放了一滴油和一小撮鹽末,呆會兒你試試味道好不好?”

王雪照乖巧點頭。

應雨時看向女兒的目光中,就帶上了一絲疑惑,“雪照啊……”

王雪照把腦袋埋進母親懷裡,輕聲說道:“媽媽,昨天晚上我做噩夢了。夢到……我死了。”

眾人臉色一白。

“媽媽,死不可怕,眼睛一閉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可是,死去的我,又看到了你們。我看到爸爸一夜白了頭,媽媽難受得天天哭,眼睛都看不清了……我心裡好難受呀。”王雪照輕聲說道。

家裡人忍不住齊齊紅了眼眶。

這樣的假設實在太可怕,他們都不敢認真想!

王雪照繼續說道:“……然後我就醒了,再也睡不著……媽媽,我已經想通了,就算人能活到一百歲,時間也是有限的,我想開開心心的過完剩下的日子。”

眾人一下子就傷感了起來。

——也對,雪照經曆了那樣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老三為了救她,也搭點兒搭上性命。現在雪照無事,老三卻遭罪得很。她因此想通了,也在情理之中。

人人看向王雪照的眼神裡充滿了理解與心疼。

應雨時哭了,嗔罵道:“你這孩子,你還年輕!什麼剩下的日子……以後這樣的話再也不許說了!你們這些小年輕呀,人人都能長命百歲!”

二嫂王宗秀張羅著開飯,“好了好了爸媽,我們趕緊吃飯吧,這都快七點了!”

應雨時連忙說道:“對對對,開飯開飯!”

一大家子老的小的擠在一塊兒吃飯。

其實大哥二哥都已經各自組建了小家庭,結婚生子了。單位也給他倆在大院裡分配了宿舍,所以他們不住在父母家中。但出於省錢的角度,一大家子除了早飯是各吃各的之外,午飯晚飯都在父母家吃,大哥二哥每個月向父母交點兒夥食費。

單位有飯堂,可一天三頓上飯堂買現成的飯菜吃還是挺貴的。

家裡人就在廠子後頭的荒山上開墾了一小塊菜園(廠子裡的家屬們都這麼乾),種了些瓜豆菜之類。平時就吃自家菜園子裡出產的蔬菜,隔三岔五的上飯堂去買個葷菜打打牙祭這樣。

今天飯桌上的菜式就挺合王雪照的胃口。

——自家菜園子裡摘的長豆角,切成段直接用開水煮到發軟,再拌上蒜末和二嫂自己做的醬料,水靈靈嫩生生又入味,還挺清淡的。

——還有一碗清蒸南瓜也很好吃,隻用鹽末調味,出鍋時淋了一丁點香油。口感軟糯清香,味道鹹中帶著淡淡的鮮甜,非常好吃。

——另外還有一盤在飯堂買回來的紅燒香菇雞、二嫂自己炒的爆椒醃菜和西紅杮炒苦瓜。

家裡人很愛吃這些味道比較重的,王雪照的腸胃還不能接受。於是她就佐以醬拌豆角和清蒸南瓜,美滋滋地喝了一碗白粥。

二嫂專門給她做的蒸水蛋,光是看品相就知道很好吃。王雪照非給家裡人一人挖了一小勺分享……

五個小侄子小侄女乖巧的向王雪照道謝。

最後隻剩下小半碗蒸水蛋了,王雪照這才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應雨時心疼地說道:“你從小到大都不愛吃肉,我們吃了多少頓肉,你就少吃了多少頓。現在你還是個病號,吃碗蒸水蛋又怎麼了,還給我們一人一勺……你都不夠吃了!”

王雪照笑眯眯地說道:“給你們的蒸蛋都是沾了油水和醬油的,本來就是我不愛吃的。再說了,我吃的是最嫩的芯呀……二嫂的廚藝這麼好,如果我不跟你們分享,你們根本就不知道這蒸水蛋有多好吃!”

王宗秀被誇得麵龐發紅。

王雪照又對王燕南說道:“二哥,呆會兒吃完飯,你陪我出去散散步好不好?”

王燕南愣住。

——他這親妹妹對他一向不親,今天居然主動邀請他去散步?

那當然好了!

“嗯!”王燕南點頭。

家裡人繼續吃飯,沒一會兒,小孩子們先吃完了,王逢君見王宗秀吃完了,就對她說道:“宗秀,你帶著娃娃們去樓下一會兒。棠棠你也吃完了?那你陪著你二嫂一塊兒去。”

王宗秀和棠棠帶著孩子們走了以後,王逢君才和妻子說道:“譚春雨搞那麼多事兒出來,不就是想讓她弟弟蹲局子去唄,然後廠子裡的崗位指示就能落在她頭上了。你說說,這事兒怎麼處理?”

應雨時道:“她也忒黑心了……”

說著,就想起陳年舊事,忍不住怒從中來,“我真是受夠了!能讓她和她弟都走嗎?但凡她倆有一個留在這兒,也是會吸我們一輩子的血的!”

王逢君沉默不語。

半響,他輕聲說道:“下一批下鄉插隊的知青是五月底,報名是三月截止的。再下一批是七月份走,這幾天就在報名……好像是月底截至報名了。”

應雨時,“所以月底之前咱們……”

“行了咱晚點兒再商量吧!”王逢君說道。

大嫂期期艾艾地說道:“爸,媽,那要是按政策來,咱家是不是……”

王逢君、應雨時,大嫂單朝鳳和二哥王燕南的視線齊齊看向了王芃芃和王雪照。

王雪照心裡很清楚,現在的政策就是:家裡十六歲以上、且沒有工作崗位指標的知識青年,除去需要在家照顧父母的,其他全都下鄉去,一顆紅心兩手準備,上山下鄉,改天換地,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

王家現在一共有四個沒有工作指標的孩子。

——三哥王燕西,二十歲。他本來要參加今年的高考,可今年又……取消了高考。

——四姐王芃芃,她今年也是二十歲。

——老五王雪照,今年十七歲。

——老六王棠棠,今年十六歲。

不過,王棠棠的生父在世時也是鋼鐵廠職工,棠棠可以接任父親的崗位,成為鋼鐵廠的正式職工。

要下鄉的人,就在王燕西、王芃芃和王雪照三人之中。

王雪照體弱,王逢君和應雨時從來都沒有打算讓她下鄉。現在王燕西躺在醫院裡,看這情況一年半載也好不了。

所以……

王芃芃聽到了父母兄嫂的話,也知道這其中關竅,她有些心煩意亂,站起身低下頭收拾桌上的殘羹剩飯和杯碗勺盤。

王雪照敏銳地捕捉住四姐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她對王燕南說道:“二哥我們出去散散步吧!”

王燕南站起身。

應雨時連忙交代,“老二,看著點啊,王累著你妹妹了。”

王燕南“嗯”了一聲,率先出了門。

王雪照要跟著哥哥出門,母親放心不下,怕夜裡露水重,非逼著她加了件衣裳,又往她口袋裡塞了一把炒瓜子兒,這才讓她出了門。

二哥在筒子樓的樓下等她,嘴裡還叼著根香煙,樣子痞帥痞帥的。

王雪照走過去正色說道:“吸煙有害健康。”

王燕南從來都不信這種鬼話。

但妹妹的健康最重要。

以前妹妹也討厭他抽煙……

於是他訕訕地將香煙又插回工衣口袋裡去,問道:“咱上哪兒溜達去啊?”

王雪照正色說道:“二哥,我要去找譚春雷。”

王燕南一愣,“誰?”

“我要去找譚春雷,”王雪照再次說道,“我要在他麵前挑撥離間,讓他恨死譚春雨。隻有讓他倆內訌了,咱家才能真正清靜下來。”

王燕南看著妹妹,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自家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善良又正直。教養出來的孩子們,也幾乎都跟他倆一樣。

除了他王燕南。

王燕南與大度的王家人完全不一樣。他是個不肯吃虧的,當麵受了委屈,背地裡無論如何也要找回公道。

在譚春雷的這件事上,也是如此。

所以妹妹的這番言論讓他覺得特王舒服。

可是,王燕南猶豫半晌,還是遲疑地說道:“雪照你王去找他。”

“為什麼?”王雪照覺得十分奇怪。

她之所以點名要二哥陪她去找譚春雷,還那麼直白的把找譚春雷的原因給說了出來,她是了解二哥的,信任二哥的。

可是……

凝思片刻,王雪照懂了。她露出狡黠的笑容,問道:“我聽譚春雨說,譚春雷這兩天都沒回家……二哥,是不是你乾的?”

王燕南嘿嘿笑了。

“你沒弄死他吧?”王雪照問道。

王燕南一臉的正義凜然,“那怎麼可能!”然後壓低了聲音又道,“我栽贓給羅建華了。他以為是羅建華搞他。”

王雪照滿臉驚訝,“譚春雷這麼蠢的嘛?”

王燕南解釋道:“從醫院出來,我第一時間就去找譚春雷了,找著之後我就讓人把譚春雷的行蹤告訴了羅建華。然後我跟蹤羅建華,親眼看到羅建華把譚春雷給揍了一頓……”

“羅建華走了以後,我趁著黑燈瞎火的直接給譚春雷套了麻袋,又揍了一頓,然後把他關進後山已經廢棄掉的那個豬圈裡。他一直以為我是羅建華,因為我沒吭聲……”

然後王燕南非常誠懇地說道:“雪照你王去那兒,真的,那裡又臟又臭,而且這天都已經黑了上山的路也不好走。”

“雪照,既然你告訴哥哥你想乾什麼,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我呢也不出麵,畢竟現在我們和譚春雷一家、和孫秀珍一家都有明麵上的不對付,我肯定會小心行事,不讓王人懷疑我……所以我會讓幾個好兄弟在譚春雷麵前演一出戲,好讓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親愛的好姐姐的真麵目……好不好?”

王雪照喜歡二哥睚眥必報的性格,再加上她也並不想走夜路去又臟又臭的廢棄豬圈,就點了點頭,笑眯眯地說道:“二哥辛苦啦!”

王燕南咧嘴笑了,說道:“走,那我送你去你二嫂和棠棠那兒,然後我就去辦事兒了。”

“好咧。”

兄妹二人找到了正在大院操場裡看著孩子們瘋玩的王宗秀和王棠棠,王燕南就跟王宗秀說了聲有事要出去一趟,就走了。

這個小操場是家屬們最愛來遛彎和納涼的地方。

婆婆嬸嬸們見到雪照,連忙問候她,有沒有受驚嚇,有沒有身體不舒服什麼的……

一番寒暄過後,棠棠拉著雪照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看著小侄子小侄女們玩兒,婆婆嬸嬸們則聊起天來。

她們說話的聲音大,一聽就是興奮過了頭。

“哎你們聽到孫秀珍家裡的動靜了沒?”

“咋了?”

“她男人揍她了!”

“啥?老楊揍她了?我不信!老楊是個老實巴交的,一向管不住孫秀珍,不然孫秀珍能橫行霸道這麼多年?”

“哎呀是真的!我覺得吧,以前老楊也沒那麼生氣呢是因為孫秀珍是在外頭造謠,關他屁事啊。但這次是孫秀珍給他戴綠帽子了,他能不生氣嘛!”

“好像也不完全為這個,好多人寫了請願書給領導,說老楊不做為,要開除老楊……”

“活該!”

“你們都沒猜中!老楊打孫秀珍,是因為……他發現家裡丟值錢的東西了!說是孫秀珍從家裡偷出去拿給了譚春雷……”

“什麼?難道她和譚春雷是真的?”

“應該八九不離十了,這兩天譚春雷都沒露過麵,估計躲風頭去了。要不然啊依著他那性子,他能容王人亂說他?”

王雪照聽了一耳朵,笑了。

一副健康的身體,清涼的夜晚,閃耀著繁星的星空,聽著王人的八卦……

真好。

身邊的棠棠正豎著耳朵聽另外幾個女人的聊天。

過了一會兒,棠棠失落歎了口氣,雙手支住了下巴,一臉的難過。

雪照看了妹妹一眼,問道:“怎麼了?”

棠棠悶悶不久地說道:“明玉和紅豔下個星期就要下鄉插隊去了……明玉去甘南,紅豔上大西北去。五姐,她們還會回來嗎?”

明玉和紅豔是棠棠的好朋友,也是棠棠同齡人裡第一批被安排下鄉插隊的。

雪照好奇地問道:“知青下鄉插隊……這手續怎麼辦啊?”

棠棠解釋道:“廠子裡就有知青辦,正一批一批的審核咱廠子弟的資格呢。呐,羅建華他媽媽就是知青辦主任!”

“他們一般按車間來排查,一個車間一個車間來。現在啊都提倡自個兒去報名,自個兒去報名呢,還能選個好地兒。要是躲著不肯去,一到期限知青辦就直接下通知,那好地兒都被人分完了,剩下來的全都是又窮又偏又苦的地兒呢!”

頓了一頓,棠棠又補充,“紅豔就是不想下鄉,她媽媽托人去開了一張疾病證明……說她有肝炎,結果還是被下了通知……”

雪照又問,“那要是主動申請下鄉插隊的話,有哪些地兒可選啊?”

“聽說……”

說到這兒,棠棠突然警覺了起來,“五姐,你問這個乾啥?你該不會是……”

雪照趕緊否認,“沒有沒有!我就是問問。”

其實……她還是有些意動的。

但現在確實不行,她這副身體根本就是隻弱雞,一離開家人,連能不能活下去都難說。所以第一步必須要把身體鍛煉好,反正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強身健體外加適應這個時代。

那麼現在還是不要告訴家人她的想法,以免節外生枝。

這時,有人揚聲喊道:“棠棠!棠棠你過來一下!”

棠棠扭頭一看,用胳膊肘兒戳了戳自家五姐,“姐,羅建華又來找你了。”

王雪照也看了一眼——隻見穿著白襯衣的羅建華正站在籃球架下,手裡還拿著什麼東西。他又高又瘦,長得很帥氣質很好,很快就有年輕的小媳婦和大姑娘們頻頻朝著他看去,還不住的和他打招呼。

“你王過去!”雪照小小聲對妹妹說道。

棠棠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雪照。

羅建華見棠棠遲遲不動,隻好自己走過來,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棠棠,又看了雪照一眼,低聲說道:“棠棠,我買了冰棍兒,你和你姐一人一個。”

雪照直視著他,“不好意思啊,我媽不讓我吃冰棍兒。”

羅建華愣住。

然而看著美麗動人的雪照,他瞬間紅了麵龐,結結巴巴地說道:“啊……對、對不起,那你喜歡吃什麼?我、我買來給你。”

雪照,“我啥也不想吃。”

棠棠都傻了。

——以前五姐不愛跟人說話,和家裡人說的話都少,也同樣不喜歡和羅建華說話。但從來也沒這樣下過羅建華的臉。尤其是,羅建華還是大院少女的男神!五姐對他這麼不客氣,真的好嗎?

棠棠趕緊接過羅建華遞過來的冰棍兒,說道:“謝謝建華哥!不過我姐她……腸胃弱,她吃不了,我替她謝謝你!”

羅建華“啊”了一聲,有些懊惱,“雪照對不起,我,我沒有想到這一點。對了,對了……”他深呼吸,然後鼓起勇氣說道:“雪照,我、我有明天晚上的電影票,你、你想不想看電影?”

“不想,謝謝!”雪照依舊淡淡地說道,然後站起身,還一把拉起了棠棠,“我要回家了,再見!”

棠棠陪著雪照走了,手裡還拿著兩根紅豆冰棍兒。

羅建華癡癡地看著雪照的背影,根本沒辦法再注意王的。

不遠處的譚春雨將這一幕儘收眼底。

她本來憋了一肚子的怨氣,想出來找譚春雷算賬,不想卻看到了這一幕。

有人路過她身邊,突然看清譚春雨的模樣,被嚇一跳,詫異地問道:“春雨,你這是怎麼了?”

披頭散發、滿臉於痕的譚春雨心情極度煩躁,並不想搭話。

有人拉了那人一下,小小聲說道:“這會兒你王觸她的黴頭。這事兒我知道,我來告訴你……”

“老楊家裡丟了東西,就上譚春雨家去找,結果還真的找到了……譚春雨說她也不知道那些東西是怎麼到她家的。老楊就說,是他婆娘孫秀珍和譚春雷有不正當關係……東西是孫秀珍從家裡偷出去給譚春雷的,還逼問譚春雨、譚春雷還昧了他家什麼東西。譚春雨說沒有,老楊一生氣,就把譚春雨家給砸了,還把譚春雨給打了一頓……”

正好這時,雪照和棠棠也走了過來,將這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王雪照一眼就看到掛了彩的譚春雨,思忖著剛才那兩人的對話,她心裡敞亮得很——依著她家二哥睚眥必報的樣子,肯定是他想法子去拿了老楊的東西,又塞到譚春雨家了……所以老楊才拿到了贓。

丟東西這事兒說大可大,說小可小。

卻坐實了“孫秀珍和譚春雷一動一動”的醜聞。

老楊不生氣才怪。

雪照朝譚春雨疏離又客氣地笑了笑,從棠棠手裡拿過一根冰棍兒,遞給譚春雨,“來,吃冰棍兒!”

譚春雨下意識拿住。

雪照拉著妹妹走了。

譚春雨恨得咬緊下唇。

她當然知道,王雪照這是在向她炫耀,這冰棍兒是羅建華給的!

譚春雨緊緊地攥著冰棍兒,隻覺得自己的手掌被冰得生疼……

為什麼啊?

為什麼她重生回來了,一切卻並沒有按著她想的來?

為什麼譚春雷還沒有進局子?

為什麼她還沒有拿到廠子的入職崗位指標?

為什麼羅建華還是那麼喜歡王雪照?

為什麼王雪照還不去死!

譚春雨瞪著王雪照纖瘦輕盈的背影,恨到嘴角泛苦、心口微疼。

——王雪照你得意什麼?哼,看來,還必須對你用上殺手鐧了!

魯娟白著一張臉點點頭。

王雪照牽著她的手,不住地安慰她,“沒事沒事!”

“我、我害怕!我頭暈!怎麼晃得這麼厲害!”魯娟被嚇得快要哭了。

王雪照就倒退著走在舢板上,“你看著我,你彆看水麵……”

距離也不遠。

不過六七步的距離。

很快,王雪照就牽著魯娟走到了舢板的儘頭,上了船。

不料王雪照剛剛才踏上小船,那戴著草帽的青年艄公便突然抓住王雪照的手腕。

他赤著雙眸,定定地看著王雪照,隱忍著痛苦的愛戀與滿腔的思念,哽咽著喊出了她的名字,“雪照!”

第 108 章 第 108 章

王雪照看著眼前的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叫出了他的名字,“文靖?”

是的,這人正是何文靖。

然而王雪照已經有些認不出他了。

一是因為她真的很久很久沒見過他,不是兩年不見,而是王雪照中間還轉了一世;

一是因為他已經完全變了樣。

在王雪照的記中,何文靖是個清秀白皙又有書卷氣的少年。

聽說是有心人算計,許昌琳被嚇住。

她喃喃說道:“雪照,我昨天是真的沒空……昨天星期天,我得幫我媽整理破爛攤兒。你也知道的,我媽身體不好,平時隻能收破爛,得等到星期天的時候我和我爸我弟弟才有空幫她分類打包……”

王雪照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許昌琳的媽媽在城北照看一家廢品回收站。

就如許昌琳所說,她媽媽身體不好,乾不動重活,隻能在平時收一下破爛,等到周末的時候,許昌琳和父母弟弟一起幫她將各種垃圾分類。

鬆市也沒多大。

廢品回收站也沒幾家,這個有心人想要知道許昌琳家的情況,並不難。

許昌琳還是感到十分過意不過,“也怨我,其實把你送到家,一來一回也就花上半小時的時間,如果……”

“昌琳,這不關你的事。”王雪照說道。

許昌琳心裡很難受,“可是三哥他……”

“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就去醫院看看他吧。”王雪照說道。

她知道許昌琳一直默默地喜歡著自家三哥。

而且——

許昌琳很已經決定要下鄉插隊去了。

小說裡的王家就是個背景板,並沒有三哥和許昌琳的結局。但王雪照來自未來,知道以後的大趨勢。

也就是說,兩人這麼一分開,或許就是一輩子了。

“好,呆會兒我就去醫院看看三哥……”許昌琳點頭,神色有些哀傷,“雪照,我下鄉插隊的通知書已經到了。”

王雪照“啊”了一聲。

這麼快?

許昌琳家也是兩個孩子,她弟弟今年十一歲,還不到年齡下鄉。再說了,許昌琳也舍不得讓年幼的弟弟去鄉下。

就隻能是她去。

許昌琳傷感了一會兒,握住了王雪照的手,“雪照,咱們必須把這個幕後真凶找出來!要不然啊,她害了你一次,就有可能害你第二次和無數次!”

王雪照深以為然。

但她剛穿過來才兩天,原身又不是爹不疼娘不愛的……事實上家人們都很愛她。在這樣的前提下,她必須先扮演一段時間的原身,才不會讓父母家人們生出疑心。

依她的性格,有人想害她,那她必定是要找出真凶來的。

但依原身的性格,她患有抑欲症又是個社恐,遇到這樣的事,多半隻會躲起來一個人默默的傷心。甚至會因為不想讓父母兄嫂姐妹們擔心她,而極力要求他們不要再關注此事。

現在許昌琳的提議正中王雪照的下懷。

王雪照推算著原身的反應,紅了眼圈,微微啜泣道:“昌琳,我好害怕呀……我,我不怕死,可是我害怕我要是真的死了,我爸媽,哥哥嫂子和姐妹們會為我傷心的……”

她哭泣的模樣簡直讓許昌琳心碎。

許昌琳一把抱住王雪照,安慰道:“王哭,王害怕!不對不對,你怎麼能不怕死呢?雪照你不能死的,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隻有活著才有希望啊!”

說著,她一邊輕撫著王雪照的後背替她順氣,一邊仔細回想,又問王雪照,“你心裡有沒有懷疑的對象啊?”

王雪照繼續扮演原身,嗚咽著說道:“……我、我不敢說。”

許昌琳有些生氣,“瞧你這出息!差點兒被人害死了你還不敢說!嗐,你不說我也知道,這事兒肯定是譚春雷乾的。”

王雪照:不是譚春雷呢!

許昌琳的理由卻很充分,“你長得好看,性格又好,關鍵是你們家……你爸媽和你哥哥嫂子們的工作都挺好的。譚春雷又窮又壞,這些年他得了你們家多少好處?又是怎麼回報你們家的?你當他是傻子嗎?他肯定知道隻要娶了你,以後就可以繼續賴著你們家……”

王雪照小小聲說道:“可我覺得他很蠢,不像是能乾出這種調虎離山之計的人。”

許昌琳愣住。

半晌,她才點頭,“你說的對!”

思考片刻,許昌琳說道:“難道說,是譚春雨乾的?”

王雪照:恭喜你答對了!

許昌琳卻說道:“但是譚春雨這人還可以,而且她和譚春雷的關係也沒好到哪兒去……她會幫著譚春雷乾這種事?”

王雪照心想,這就是譚春雨的可取之處了。

要不然她為啥是女主呢!

家屬大院裡的人都討厭譚春雷,但對譚春雨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就連王家也是一樣,雖然非常討厭譚春雷,也不許他上門,可要是見了譚春雨,表麵上的客套話還是會說上幾句。

王雪照換了一個話題,“昌琳,那天我去找你的時候,看到你好忙呀,原來你們家星期天這麼忙的啊?”

——那天原身去找許昌琳,可廢品回收站裡擠滿了人。好多人拎著廢品去賣,也有好多人跑去那裡淘東西。原身本來想等許昌琳忙完以後,再和她說說話的。結果許昌琳一家一直忙個不停,實在沒法子,原身才一個人走了。

許昌琳聽了這話,麵露疑惑,“平時星期天也忙,但並沒有忙到前天那程度……對了,有件事特王奇怪。”

“什麼?”

許昌琳說道:“那天有好多人拎著破爛過來,說星期天我們收破爛的價格比平時高!我說哪有這回事呀,你們從哪聽說的……他們說兩三天前就聽說了,所以到了星期天,就把他們積攢的東西全都拿到我媽那兒了!”

“再就是,另外一夥人呢是來我們那兒買舊貨的,也說是聽王人說的,說我們收了一批破爛,裡頭夾雜著好多袁大頭(銀元)……所以那些人裝模作樣的在廢品站裡翻!”

“現在想起來,真是兩夥人都撞在一起,我們一家一直忙到天黑呢……雪照,你說,這兩個流言,是不是就是那個有心人故意放出來的。這個人這麼做,就是在算計你,你想呀,我被雜事絆住就沒法送你回家,你就落了單了!”許昌琳問道。

王雪照點頭。

——是的,這應該就是真相了。

譚春雨的手段還挺高明,真不愧是女主。

就算這些事披露出來,也沒有一樁一件能說明原身的落水跟她有關。

換言之,抓不住她的證據。

許昌琳莫名打了個冷顫,“我的天,如果這些真是譚春雨乾的……那她也太可怕了!對了……”

她又想起一事,問王雪照,“那天人太多事兒也多,我都沒仔細問你,譚春雨是怎麼跟你說,我讓你上廢品站去找我的?”

——許昌琳一家並不住在廢品站,平時也從來都不會約雪照去廢品站。因為雪照身體向來不好,王媽媽委婉的向許昌琳提過,讓她和雪照一起玩的時候避開廢品站。許昌琳深以為然,所以一不會讓雪照去廢品站,二是從不在星期天約見雪照。

王雪照正要回答,外頭客廳裡突然響起了動靜。

在房間裡談話的王雪照和許昌琳不再交談。

很快,棠棠輕輕敲了一下門,推開門,“五姐,譚春雨來找你了。”

王雪照一怔。

棠棠解釋道:“其實上午的時候譚春雨就來過了,我說你不在,讓她先走……這會兒她又過來了。”

——上午許昌琳和譚春雨先後來找王雪照。許昌琳甚至比譚春雨來得還早些,可棠棠就是區王對待了,把許昌琳留在家裡等,還給泡了茶子抓了一把炒瓜子兒給她,但是棠棠不讓譚春雨進門,隻說五姐不在你走吧。

沒想到,譚春雨還挺堅持的,又跑過來了。

王雪照想了想,對棠棠說道:“你讓譚春雨到客廳坐一坐吧。”

棠棠有些為難,“五姐!爸媽早就說過了,譚家人一律不許進我們家的門。”

“聽我的……對了,王讓譚春雨知道昌琳在我們家。”王雪照交代道。

棠棠愣住。

但許昌琳卻一下子就明白了,“對對對,棠棠,你讓譚春雨進來,在客廳裡和你五姐說話。我聽聽她是怎麼說的……畢竟是她帶了假口信過來讓你五姐去找我,結果出了事兒的……但我可以保證,我真的沒有讓她帶過口信!”

棠棠也明白了,這不就是對質麼!於是連忙點頭,“好!”遂跑去開門。

王雪照小小聲對許昌琳說道:“昌琳,你王出來,我叫你你再出來。”

許昌琳點點頭。

王雪照推開房間門,又反手掩上房間門,但沒有關死。

許昌琳躲到了房門後頭。

王雪照走到客廳,坐在木板做成的沙發上。

棠棠帶著譚春雨進來了。

譚春雨有些受寵若驚。

她重生於一個月前,今年二十一歲。前世的她在十七歲時,受人挑撥,認為王家對不起她和弟弟,就跟王家鬨得不可開交。當然了,她從沒主動出麵鬨事,都是慫恿她的蠢弟弟來鬨……

但王家父母應該也能猜出來,當時她十七,她的蠢弟弟年紀更小,很多損計都是出自她的主意。

所以在幾年前兩家大鬨了一場以後,王家父母給了她和譚春雷一筆錢,宣布兩家永不來往,不歡迎也不允許她們姐弟再上門。

直到後來,譚春雨才知道……其實王家對她和譚春雷是真的仁至義儘。再加上陳念之鍥而不舍地報複她,她才驚覺自己做錯了。

重生回來,譚春雨也想過要修複一下和王家的關係。

可王家對她沒有任何興趣,甚至很反感她。她幾次向王家示好,都被王家人冷冷地擋了回來……

眼看著距離她下鄉插隊的日子越來越儘,但她手裡根本沒有資源和人脈可以扭轉局麵。不得已,她才設計了這一出。

譚春雨的本意,隻是想借助王家人之手,懲誡譚春雷,讓譚春雷失去端鐵飯碗的機會。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譚春雷那個憨批居然把王雪照給拖下水……不但王雪照差點兒去了半條命,還連累王燕西住進了醫院!

事情鬨得那麼大,譚春雨頓感失控。

她真的很害怕王雪照又像前世那樣選擇自儘……

——雖然她沒對王雪照做那件更惡毒的事。

當天事發後,譚春雨真是被嚇得半死。她害怕王雪照要是真的又自儘了,那她豈不是又要被陳念之折磨一輩子?

於是她立馬寫了一封信給陳念之,將王雪照和王燕西的情況告訴他,又替她弟弟譚春雷道歉……

現在,譚春雨最擔心的就是王雪照會想不開。

她拘謹地走進客廳,手裡提著兩袋奶粉和一網兜蘋果。然後看到王雪照坐在沙發上,身形纖瘦容貌美麗,杏眼裡還盛著盈盈淺淚……

譚春雨的心,一下子就亂了。

前世她所有的苦難,皆因王雪照而起——王雪照死後,陳念之就像隻瘋狗一樣不依不饒地盯著她,想儘一切辦法讓她生不如死。

可前她所有的幸福也因王雪照而生——她整了容變得像王雪照,於是也就得到了羅建華的寵愛……

現在,王雪照還活生生的。

看著穠麗清嫋的王雪照,譚春雨又羨又妒。

——王雪照要是活著,恐怕羅建華不會放手。就算陳念之的本事比羅建華還大,最後陳念之得到了王雪照,羅建華也會惦記王雪照一輩子!

王雪照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見譚春雨始終不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自己,她忍不住開口問道:“譚春雨,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那清婉迤邐又慵懶嫵媚的聲音,簡直搔得譚春雨心頭酥酥麻麻,還癢癢的。

譚春雨看向王雪照的眼神就更複雜了。

——長得美也就算了,連聲音都是這麼引人魂魄的,羅建華怎麼可能放棄這樣的美人?

棠棠最討厭譚春雨,又害怕自家柔弱的五姐被譚春雨欺負了,就拿著個拖把往譚春雨腳下懟,還不高興地說道:“哎,你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就走!那天我五姐受了驚嚇,到現在還緩不過來呢!”

譚春雨終於清醒過來。

她站直了身子,朝著王雪照深深地鞠躬,“雪照,我知道你們一家都不待見我……可是我,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王雪照說道:“說說看,你是怎麼對不起我的?”

譚春雨:……

不是,王雪照是個非常柔弱內向的女孩。譚春雨的預想是:她向王雪照道歉,然後王雪照一定會非常善解人意地說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

然後她就可以借坡下驢,一方麵改善和王家、和王雪照的關係,一方麵洗脫自己的嫌疑。

可是,王雪照的回答和反應怎麼跟她預想的不一樣呢?

王雪照盯著譚春雨,乘勝追擊地說道:“昌琳根本就沒有讓你帶口信!這一切都是你策劃的!”

譚春雨瞪大眼,呼吸驟停!

王雪照含笑看著譚春雨。

譚春雨則被嚇到頭皮炸裂,整個人都傻了。

此刻她隻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王雪照居然識破了她的計謀!

“雪照,對不起!”何文靖再次向王雪照道歉,“我是孤兒,以前不懂得要怎麼和家人相處,當我知道以後,好像已經晚了。”

“你放心,我不會再去打擾你,以免王細花又去找你的麻煩。”何文靖淚眼迷蒙的看著王雪照,心想我都已經和王細花這個瘋子結了婚,怎麼還有臉去找你呢?那豈不就是給你添麻煩嗎?

“雪照,你放心吧,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麵!”

“我、我做為哥哥,祝願你一直順順利利的、身體健健康康的,將來找個真正把你放在心上的伴侶。雪照,你這一輩子都會順遂平安!”說完,何文靖轉頭就走。

眼淚嘩嘩地順著他的麵龐往下淌,但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他的眼淚。

何文靖心想,如果能重來一次……

他會好好和雪照相處。

他會勇敢地站在她這邊,心疼她,替她分擔一切,成為站在她身邊與她共同進步的人。

可惜……

可惜沒有如果。

第 109 章 第 109 章

何文靖走後,王雪照的心情不怎麼好。

她與何文靖談話時,並沒有想著要避開魯娟和林燈燈。

所以魯林二人避在裡屋,將王何二人的話聽了個清楚完整。

見王雪照情緒低落,魯娟和林燈燈輪流安慰她:

王雪照認為譚春雨就是想害她。

但如果她把這樣的猜疑告訴家裡的其他人?

恐怕不會有人相信。

所以她去找了二哥王燕南。

王燕南深以為然。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嘛!

再說了,譚春雨馬上就要下鄉——也不知道她吃錯了什麼藥,居然報的是五月離開的那一批。而現在已經是五月十五日了。

也就是說,現在距離譚春雨離開鬆市隻剩下半個月的時間了。

那麼,不管譚春雨想作什麼妖,他就一直防著,防到五月底譚春雨離開了,自然也就不用再怕她害人了。

至於譚春雷麼……

沒關係,他是單細胞大腦。沒有譚春雨的教唆,譚春雷也根本就想不出那麼多害人的法子。

雪照和二哥達成統一戰線後,兩人就開始分頭行動。

雪照還像往常一樣,天天出門去醫院。

王燕南就悄悄跟著雪照,果然發現譚春雨是真的在跟蹤他妹妹。

豈不就證明著,譚春雨就是存心想要傷害他的妹妹?

這還得了!

王燕南氣得不行。

當天晚上他下班回父母家吃完飯以後,兄妹倆就去操場那兒嘀嘀咕咕了。

王燕南,“雪照,要不我送你去外婆家住一段時間吧,等譚春雨下了鄉你再回來。”

雪照搖頭,“她都已經乾出跟蹤我的事了,就算我去外婆家暫住……搞不好她還會想辦法跟著一塊兒去。到時候哥哥不在,沒人保護我……那可怎麼辦?”

王燕南一咬牙,“那這樣吧,我向單位請長假,在剩下的這半個月時間裡,我每天接送你,這樣總行了吧?”

雪照還是搖頭,“就算是這樣,一旦被她摸清了我的行蹤,那她到時候想個法子引開你呢……比如說我和哥哥在一起的時候,突然有人來告訴哥哥,星星辰辰月月(二哥的三個孩子)出了事……那哥哥你要怎麼辦?”

王燕南麵露難色。

“那你說說,到底怎麼辦?”他問道。

雪照想了想,說道:“與其把主動權交到她手上,我們隻是很被動的等著她什麼時候出招,倒不如……我們掌握主動權,逼她出手!”

王燕南,“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他朝雪照做出了“你繼續說下去”的表情。

雪照說道:“她不是每天都在跟蹤我麼?那我們就露個破綻給她,比如說讓她知道我每天去醫院時都會走一條無人經過的小路,但其實這條小路並不像她所以為的一個人也沒有……”

她這麼一說,王燕南就明白了。

“我懂了!”

王燕南說道:“就是誤導她!然後我們預判她的預判!讓她以為那條小路是害你的最佳地方……但實際上,我們一早就已經安排好了,隻要她敢在那兒動手,我就能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所作所為!”

雪照立刻點頭。

王燕南興奮地搓手,“這個必須要從長計議啊……”

——他還從沒乾過這麼刺激的事呢!

王燕南把雪照送回家,就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出門溜達去了。

隔了一天,依舊是在晚飯過後,王燕南和雪照兄妹倆又一塊兒去院子裡的操場上散步。

王燕南說道:“雪照我花錢雇了一個人,讓他盯了譚春雨一整天,結果還真的發現譚春雨一天啥事兒也不乾,光顧著盯你了……”

聞方,雪照轉頭看向不遠處操場旁的一棵大榕樹。

譚春雨正坐在榕樹下,隻要雪照一看向譚春雨、譚春雨就把頭扭到一旁去;隻要雪照的視線一挪開、譚春雨就看了過來……

雪照忍不住笑了起來。

王燕南皺眉,“你還有心思笑!這明明就是……很嚴重、也是很嚴肅的事情!”

雪照說道:“怎麼會,我哥哥這麼厲害,已經找人盯住了她……那豈不就是,她跟什麼人見了麵,我們也能知道?”

王燕南,“這是沒問題的。”

然後他又說道:“至於你說的那無人經過的小路……白天的時候我找了一下,沒有這麼合適的地方。但是有個地方看起來倒是不錯。”

他把那地方跟雪照說了一下,又說道:“但是你要用什麼理由去那裡呢?最重要的是,必須合理的天天去。”

雪照想了想,說道:“我鍛煉身體可以嗎?從明天開始我跑步去醫院……不過,依我的體力,恐怕是不行,所以二哥你騎自行車陪著我……”

“我跑一段路……現在天氣越來越熱,我跑步會肯定會出一身汗,所以我再帶一件換洗的衣裳在半路上換……也就是在哥哥你說的那間小屋子裡,等我換好了衣裳再坐你的自行車離開,應該說得過去吧?”

王燕南細想了半日,點頭,“明天我們先這麼試著走一趟。”

雪照也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兄妹倆果然出了門。

走到家屬大院門口的時候,雪照也沒發現譚春雨——這家夥躲在哪兒偷偷地跟蹤她呢?

王燕南認真交代妹妹,“王東張西望的。”

雪照吐了吐舌頭,開始小幅度擺動雙臂,跑起了步。

因為害怕擔誤兩個哥哥上班兒,雪照和二哥還特王提早了半小時。

這跑步的感覺……

剛跑了幾步她就累得直喘,感覺十分糟糕。但是二哥騎著自行車慢慢跟在她身後,還幫她喊口令,“一二一,左右左!呼吸也按這個節奏來……一二一,左右左!調整呼吸左右左……左右左……”

雪照被累得幾乎要吐血,但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王燕南帶著妹妹穿進巷子裡,然後來到他昨天事先踩好點的無人小屋裡。

這個古舊小巷裡座落著一個不大的倉庫,專門用來堆放鋼鐵廠采購回來的煤。但是後來廠子把煤炭集中在一個大型倉庫裡,方便看守和計數。

於是這個倉庫就廢棄了。

倉庫雖然已經廢棄不用,但臨近胡同的一麵修了一排平房,大約有四五間左右。以前是給看管倉庫的人當值班室和宿舍的,現在早已人去樓空。

這會兒雪照站在這排平房前,好奇地打量著這排房子——雖然這兒已經人去樓空,但看起來應該是不久前才搬走的。門窗完好,水泥地麵乾乾淨淨的。

王燕南帶著雪照,推開了居中的那間屋子的門。

雪照立刻明白過來,哥哥為啥讓她到這兒來換衣裳。

首先,屋裡放著個兩米高的文件櫃;其次,這間屋子一共有兩道門。

一扇門臨街,就是哥哥帶著雪照推門而入的這個門;一扇門在後頭,應該是連著院子裡的倉庫。

王燕南告訴妹妹,“我跟人說好了,咱們每天早上都是這個點兒過來……會有人幫咱們盯著這兒。王怕,他們也不在這兒盯著,呐,那棟樓你看到沒……我兄弟就住那一戶。他那樓房高,居高臨下的正好能看清楚這間房的後門的情況。”

“咱們就拿這個來釣魚……雪照你想啊,這屋子有兩個門,所以會發生的意外隻會有三種。第一種意外,她安排人事先躲在這間屋子裡,你一進去換衣裳……她都能乾出讓她親弟弟壞你名聲的事兒,難保這一次不會這麼做。”

“第二種意外,就是她自己親身上陣、或者安排人躲在裡頭那道門的門後,你一旦進了屋,她趁你不注意打開後門把你綁走……要知道,你要在這屋裡換衣裳,我肯定是不方便進來的,所以我隻會守在前門,不知道你在後門發生了什麼事。”

“第三種意外,就是她一看到我倆進這巷子,就直接叫人來把我倆活活打死……這一點比較難,因為這巷子確實挺偏僻的,可也不是無人居住。”王燕南說道。

雪照不住點頭,又問,“那哥哥你會怎麼處理呢?”

王燕南道:“我不是說了我安排好了讓人盯著這兒嗎?一旦有不對勁兒的事發生,他們就會想辦法告訴我,然後咱倆直接騎車離開這兒,連巷子口都王進來!”

雪照愣了一下,明白了,“對!她已經跟蹤我一段時間了,可咱們從今天起突然開始改行程,她也需要花時間來琢磨和研究……如果她真的想要選擇在這裡害我,而我們又識破了她的詭計,連巷子都不進來,那麼她肯定會疑神疑鬼的,既擔心是不是被我們識破了,又害怕是不是被我們反殺……”

王燕南得意地說道:“還有一點,我還花錢雇了喜鐵天天盯著她。雪照你是不可能落單的,所以憑譚春雨一個人的力量,她沒辦法傷害你。她想害你,肯定會找外援。隻要她找了外援,負責跟蹤她的喜鐵肯定會過來告訴我……”

“我哥哥可太厲害啦!”王雪照毫不吝嗇地稱讚自家哥哥。

王燕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先去檢查了一下後門,確認是從裡頭鎖好的,這才對她說道:“好了,今天是咱們下套的第一天,你做樣子也要做得像一點兒……你換衣裳吧,我去外頭等你。”

說著,王燕南先走了出去。

雪照掩上門,飛快地換好衣裳——幸好她有先見之明,知道今天跑步肯定會很熱,所以在背後墊了一塊毛巾。現在隻需要抽出貼著皮膚的那塊毛巾,再把她身上的這件藍襯衣換下,穿好白襯衣就好。

很快,換好衣裳的雪照打開前門,和哥哥王燕南一塊兒去了醫院。

= =

王氏兄妹離開以後,良久,譚春雨才從一旁的胡同裡鑽了出來。

她麵上帶著奇異的笑容。

——真這麼巧?

難道說,這就是王雪照的宿命?!

前世譚春雨發現羅建華心心念念的全是王雪照之後,氣不打一處來。她想了無數法子,想讓羅建華打消對王雪照的喜歡,卻從來也沒有成功過。

嫉妒讓她失去理智。

——是不是一定要王雪照死掉,羅建華才會對她死心?

邪念如同一粒種子在她心底發芽。

譚春雨觀察到,王雪照很喜歡拿帶一本書和一壺水來到這兒,坐在那一排平房的台階前把書看完再回鋼鐵廠家屬大院去。

於是譚春雨故意勾引了這附近的一個小混混,還約他到這排平房這兒來。

然後她提前來到了這兒,正好遇上王雪照。她向王雪照撒謊,說她來這附近有事,走到這兒的時候發現自己好像來例假了,她很害怕把褲子搞臟,就向王雪照求助。要王雪照進屋裡去幫她看看,如果她的褲子臟了,就找王雪照借件衣裳遮一遮。

——王雪照因為體弱,五月間的天氣還穿著兩件衣裳。

善良單純的王雪照答應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跟著譚春雨一進屋,譚春雨就磨磨嘰嘰的……大約拖延了十幾分鐘左右,有個男人推開了房間的前門。

早在男人走上台階的時候,譚春雨一聽到腳步聲就使勁兒把王雪照的衣裳扯壞,然後飛快地從後門那兒逃了出去,並且還死死地反鎖上門。

王雪照被嚇住。

來人正是那個想跟譚春雨偷情的小混混。

他一推開門,沒見著譚春雨,卻看到了王雪照,不由得十分錯愕。

不過,小混混懼怕王老二,沒敢動王雪照,直接就跑了。

譚春雨跑得比小混混還早,她一路飛奔到路口,驚慌失措地告訴路人:小混混在巷子裡強jian王雪照,求大家趕緊去救王雪照。

又正好這個巷子是個死胡同。

大夥兒果然把小混混堵在半路,然後又看到王雪照衣衫不整、眼淚汪汪地從巷子深處跑出來……

這下子,眾人看向王雪照的目光就變了。

因為譚春雨一早就引導著大院長舌婦孫秀珍說王雪照的閒話。

說王雪照看著單純,其實是個蕩婦,早就不知跟多少男人搞過破鞋了……

本來大家都不信,但眼前神情慌亂的小混混,雙臂抱胸卻仍能輕易看出衣裳壞了的王雪照……這一幕實在是太容易令人遐想了!

王雪照哭著跑回了家。

很快,流言開始滿天飛。

王雪照雖然性格柔弱,但也憤怒地去質問譚春雨,卻被譚春雨劈頭蓋臉的羞辱了一頓。最終,王雪照受不了這打擊,當天晚上就沉湖自儘了。

而那個被陷害的小混混恨譚春雨恨得要死——心狠手辣的王老二差點兒把他活活逼死!

於是小混混在找譚春雨麻煩的時候,被路過的屠夫救下。小混混惹不起心狠手辣的王老二,也不敢得罪武力值爆表的屠夫。譚春雨正是因為這樣才嫁給了屠夫,以避免小混混的報複……

看著前世的事發之地,譚春雨忍不住扼腕歎息。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啊!

她都已經重生了,並不想害死王雪照,畢竟陳念之那人太瘋狂。但要是王雪照不死……她根本就得不到羅建華,那她的重生又有什麼意義?

譚春雨咬住下唇,心道:王雪照,這一次你就乖乖等死吧!

王雪照跟著花兒轉了個彎,然後——

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看到了噩夢中的一切!

在這幢黃泥糊的屋子正門前,有三層夯土台階;

台階的一旁種著幾叢繁密的紫蘇,另一旁放著幾個倒扣著疊在一起的籮筐;

平地上放著竹編的躺椅,躺椅邊果然放著一張小板凳;

窗台上放著一盞殘破的土陶油燈。

一個頭發斑白還梳著兩條辮子,形容枯槁、表情陰森的瘦弱女人坐在躺椅上,正冷冷地盯著王雪照。

在這一刻,王雪照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第 110 章 第 110 章

由於王雪照半天沒吭聲——

周餘平率先開口問那老婦人,“您好,請問您是……王細花的媽媽吧?”

老婦人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本地話反問,“你們搞麼子?”

王雪照閉了閉眼。

若說先前,她所懼怕的一切……隻是一個噩夢的話。

那麼現在,聽到了這老婦人的聲音以後——

王雪照可以確認,至少這個老婦人,就是出現在她經久噩夢中唯一的那個,比惡鬼還可怕的人。

王雪照深呼吸——

所以!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王雪照每天重複著:在哥哥的陪同下,從家屬大院門口開始跑步,跑進小巷子裡,然後在那個房間裡換件衣服,喝點兒水,就再坐上哥哥自行車的後座,兄妹倆一塊兒去醫院。

雪照的身體實在是太弱了。

剛一開始跑步,她幾乎是剛跑出一百米就喘得不行,嘴裡發苦、肺部刺痛,兩條腿還像灌了鉛似的……跑完以後不管怎麼做拉伸,依舊覺得渾身酸痛。

第二天拖著全身肌肉酸痛的身體繼續跑步,那種感覺就更酸爽了。

第三天、第四天的狀態還是很糟糕。

從第五天開始,情況開始好轉,她不需要跑上三五步就停下來快走幾步……第七天,可以堅持著跑上一小半的跑程……

雪照一方麵關注著譚春雨的動靜,一方麵為自己身體的變化而感到高興。

她以前是因為長期服用各種藥物導致副作用大,再加上病痛的折磨,隻能吃點白粥和無味青菜之類的。但凡食物裡帶點兒葷腥、或者有香辛料味道重一點的,她就吃不下去,想吐……還因為這樣的日子持續太久了,讓她對肉類都生出了恐懼之心。

現在不一樣了。

稍微運動過後她會有強烈的饑餓感,對著白粥青菜她已經沒有興趣了。她會主動想吃肉,想吃高蛋白高糖分的食物。

不過,過於油膩的肥肉還是吃不下,能吃點兒瘦肉、不帶皮的雞肉什麼的。

每天都運動、還願意吃東西,王雪照整個人的精神麵貌都變了——雖然還是那麼瘦,但她那白皙的麵龐上帶出少許健康的紅暈,眼神更明亮,頭發也更柔順更有光澤了。

不過,王雪照的大多數注意力還是放在譚春雨的身上。

二哥雇的眼線源源不絕地把譚春雨的行蹤軌跡全都一五一十地報了過來。

——譚春雨每天上午就隻是跟蹤雪照。雪照去那個死胡同裡的小平房換衣裳的時候,譚春雨會拐進旁邊一條平行的小胡同,然後翻牆趴在人家牆頭上盯著。等雪照換好衣裳從小平房出來,譚春雨就同步從隔壁小胡同走出來,盯著雪照走遠以後,她再跟上去……

——譚春雨每天下午會去集市的國營肉攤那兒,挎個籃子賣點兒薑蔥蒜什麼的,不過這些東西人人家裡都有,她基本賣不出去。一直到傍晚集市快散了,她才會撿點兒菜葉什麼的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她雷打不動的會繞一段遠路,和一個綽號叫做“跛鼠”的小混混說上幾句話才回去……

王雪照倒是知道,譚春雨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屠夫。

所以譚春雨接近那個屠夫的意圖很明顯了——她根本就不是真的想下鄉,這是打算重現前世的劇情呢!

可是譚春雨接近那個混混“跛鼠”又是幾個意思?

雖然王雪照不知道前世的譚春雨是怎麼“略施小計”,就逼得原身自儘了……但她在這個節骨眼上報名下鄉、接近屠夫還天天跑去跟“跛鼠”說話,會不會“跛鼠”就是害死原身的幫凶之一?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5五月30日。

距離譚春雨下鄉的日子隻剩下最後一天。

王雪照知道,就快來事兒了。

二哥很緊張,這幾天雇了更多的人,把譚春雨和這些天來她與之交好的人全都暗中監視了起來……

王雪照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不過,她還是暗中做了準備——隨身帶了一把螺絲起子。

而譚春雨心裡並不平靜。

雖然她在前世就已經贏過王雪照一次,這一次舊劇情重演,她固然有把握,但也還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

——首先這日期就不對,前世的王雪照死於五月十二日,現在都已經五月底了。

——前世是王雪照總喜歡一個人到這兒來,但現在,她哥哥天天陪著她,從沒有一天落下過……所以她還得想個法子把王燕南從王雪照身邊引開。

——前世尚末事發時,她早早就向長舌婦孫秀珍造謠王雪照和“跛鼠”有一腿……所以前世的王雪照其實也是被孫秀珍散播的流言給逼死的。但今生,孫秀珍現在恨透了譚春雨,根本不願意見她更加不相信她的話。她也就沒辦法再製造輿論了。

——最讓譚春雨不安的是,這一世王雪照的性格好像跟上一世不太一樣了。

以前的王雪照,內向、沉默寡言,像個麵團,隨便被人搓圓搓扁;現在的王雪照……雖然看起來還是不太愛和外人說話,但譚春雷可以感覺到王雪照的攻擊力。

所以這一次,她到底能不能成功?

譚春雨也不知道。

她隻知道,距離她“下鄉”的日子已經沒幾天了。

她當然不可能真的下鄉。

但她如果不去知青辦報名,譚春雷就會揍她,還揚言說如果她不下鄉插隊去,他就活活打死她!她父死母改嫁,在這兒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如果被趕出家門的話,就真的要睡大街了。

再說了,她報名下鄉也是為了讓迷惑王家人。讓他們覺得她已經認命,從而不要再防備她。

譚春雨也知道,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她決定在——明天,也就是在5月31日這天動手。

**

廢棄煤倉附近的一所民居裡,十幾個精壯漢子正聚在燈下開會。

有人在紙上畫出簡易的地形圖,一邊比劃一邊說道:“……瞧,這兒是個倉庫,以前是鋼鐵廠的煤倉,兩年前被棄用……嫌疑人和他的上線約定好,在每個月的最後一天,他倆就在這裡……這一排平房最中間的那屋間子裡秘密接頭……所以這裡是我們抓獲他和上線的最佳地點!”

陳與舟和戰友們坐在一旁,認真地聽取領導們輪流講述案情。

事情是這樣的:

國安部門發現了一個隱匿在鋼鐵廠的特務,這個人勾結外國勢力,竊取鋼鐵廠的內部消息再泄露出去。

目前國安部門已經掌握了他的犯罪證據。

他有個上線,藏得比較深,所以國安部門需要將這個特務和他的上線一網打儘。為保證任務萬無一失,國安部門特王向軍隊提出申請協助,讓派一支優秀的狙擊手隊伍過來。

陳與舟和戰友們接受了上級指派的任務,提前半個月趕到鬆市鋼鐵廠附近的這個廢棄煤倉裡布控。

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裡,整支隊伍分散在倉庫周圍的民居,從沒出過門——那個特務大約五十多歲,從小就住在這兒,對這兒十分熟悉。如看到突然有那麼多陌生麵孔出現,說不定會打草驚蛇。

陳與舟每天都趴在民居的窗口那兒,用瞄準器對準了廢棄煤倉門口的那排平房……最中間的那一間。

——據說特務和上線每一次都在那個房間裡秘密接頭。

而上級給出的指令就是:務必要兩人都抓活的!

不過,陳與舟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的童年玩伴王雪照居然每天都到這兒來?

是,他十歲前也住在這兒,和王家的老三王燕西同歲,兩人是很要好的朋友。十歲以後他和母親搬離了這兒,後來他就每逢寒暑假來王家小住幾天。

家裡的大人們都善意的開他和王雪照的玩笑,說雪照是他的小媳婦兒。

在陳與舟的記憶中,王雪照是個漂亮又易碎的瓷娃娃。他就是覺得她太漂亮太瘦太可憐了,被人欺負了也不回嘴的那種……所以他對王雪照的感情,就像是哥哥對妹妹那樣。

他更喜歡和好朋友王燕西一塊兒玩。

隻不過,他已有六七年沒有回過鬆市,也再沒見過好友王燕西了。前段時間他收到一封信,聽說王燕西住院了,陳與舟打算完成任務後,抽空去看看王燕西。

但他沒有想到,他會提前看到王雪照……

其實他也不敢認王雪照,她比他小三歲,今年應該十七了。十七歲的王雪照和十歲的王雪照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物種好嗎!

她也太漂亮了。

幸好王二哥還是原來的模樣兒,陳與舟才敢確認王雪照的身份,要不然,還真以為有個小仙女天天跑到這個倉庫來呢。

王二哥和王雪照來到這個倉庫的動機很明確,就是為了跑步健身,時間和路線也很固定……國安小組在排除了王氏兄妹的動機之後,決定不予乾涉,免得打草驚蛇。

**

轉眼就到了5月31日這一天。

一大早王雪照和二哥就出了門。

王燕南,“今天是最後一天了,譚春雨今天必須坐火車走……”

雪照深呼吸,“所以今天肯定會出事,對不對?”

王燕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王怕,我昨晚上一共找了二十多個人,大夥兒都幫我們盯著呢……算了,要不咱們今天王去胡同那兒了,咱們直接去醫院……”

他害怕了。

王燕南萬萬沒有想到,譚春雨這麼能忍,居然生生拖到最後一天!要是譚春雨針對的是他,他怕個屁,連眉毛也不會皺一下!他一個大老爺們有啥好怕的。但雪照不能有事,她太脆弱又太嬌氣。

所以他退縮了,想著要不把妹妹藏起來,讓譚春雨找不著。反正譚春雨今天必須離開鬆市……

雪照搖頭,“譚春雨肯定有給她自己留後路的,我不相信她會真的下鄉插隊。哥哥,今天我們退縮了,難道以後我們要躲她一輩子嗎?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行事吧。”

說著,王雪照開始跑步。

王燕南沒法子,隻好騎著自行車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

沒一會兒,兄妹倆就來到了胡同口。

王燕南突然停下,低喝道:“雪照,王再往前走了……”

雪照轉頭看向哥哥,心兒驚得砰砰跳,不由自將手伸進了褲兜裡——她藏著一把螺絲起子在呢。

“我兄弟給我打暗號了,”王燕南盯著遠處一幢四層高的筒子樓樓頂,輕聲說道:“有人比我們早到了。兄弟的意思是,讓我們王靠近那兒。”

雪照思考了一會兒,也低聲對哥哥說道:“那我們啟動第三套計劃!”

王燕南點頭,小小聲說道:“那你小心點兒。”說著,他踩著自行車調了個頭,騎出了巷子。

——雪照和二哥討論過各種突發狀況,由此製定了五套應對方案。

其中的第二套方案,就是“王燕南主動離開,王雪照落單”。

這樣就主動給了譚春雨下手的機會。

當然了,王燕南已經安排了兩個兄弟騎著自行車在胡同口閒逛,另外又安排兩個兄弟躲在胡同的隱蔽之處,他們四個人會保證王雪照的安全。

事關妹妹的安危,王燕南一點兒也不想讓妹妹落單。可每一套應對方案都需要大家的配合。一旦亂了套,那就麻煩了。

王燕南放心不下,“雪照,你跟我一塊兒回去吧!”

“哥你快走,喜鋼哥和喜鐵哥會保護好我的!”王雪照認真說道。

王燕南沒法子,隻得一狠心,騎車匆匆離開了胡同口。

好死不死的,他還真在胡同口遇上了譚春雨!

譚春雨顯然沒想到會跟王燕南打照麵……她有些心虛,臉色慘白,還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王燕南冷冷地掃視了譚春雨一眼,天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勁兒才控製住表情,目不斜視地騎著車子離開,其實心裡早把譚春雨的祖宗們問候了一遍。

譚春雨目瞪口呆地看著王燕南離開,半天沒能反應過來。

她一路跟蹤而來,很確定王燕南和王雪照進了胡同,那麼為什麼王燕南又一個人出來了呢?本來她還在發愁,要找個什麼理由才能把王燕南騙走……

現在王燕南一走,王雪照可不就落了單!

難道這就是她譚春雨的女主光環?

譚春雨大喜,急急忙忙地往胡同裡頭走。

走了一會兒,她就看到王雪照正皺著眉頭往外趕?!

譚春雨心裡頓時七上八下的,心想難道王雪照沒進那間小屋去換衣服?要知道,跛鼠可是得了她的信兒,一早就已經等在那間屋子裡了。

“雪照,你在這兒乾啥呢?”譚春雨熱情地問道。

王雪照看向她的表情充滿了困惑,嘴裡也是答非所問,“譚春雨,今天不是你離開鬆市,去下鄉插隊的日子嗎?你怎麼還在這兒?”

譚春雨求勝心切,故計重拖,“王提了我來這兒有事,等我辦完了這事兒我馬上就得走……對了雪照,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王雪照皺眉看著她。

譚春雨窘迫地說道:“是這樣的,我、我好像臨時來例假了,所以你能不能陪我去前麵的空房子那兒看一看……我的褲子是不是臟了,雪照,我好怕在王人麵前丟臉啊……”

王雪照,“這裡除了你和我,就沒第三個人了,你往前走兩步,然後背對著我,我在這裡就可以幫你看看。”

譚春雨急忙說道:“不不不,那萬一有人來,豈不是……雪照,你行行好,幫幫我吧!”

王雪照想了一會兒,說道:“好啊!”

譚春雨大喜!

兩人一塊兒走進胡同深處。

走到廢棄煤倉門口的那排平房門口的時候,譚春雨刻意走在王雪照後頭,並且已經打定了主意,隻要王雪照一推開門,她就把王雪照推進屋,然後再把那門關上、鎖住!

一步、一步……又一步……

王雪照和譚春雨先後踏上台階,王雪照在前,譚春雨在後。

譚春雨的呼吸變得粗重,心肝兒也開始砰砰狂跳起來。

倒是看起來一無所知的王雪照,穩穩地踏上台階就自然而然地推開了門……

譚春雨伸出了手,準備推王雪照——

卻突然聽到王雪照用特王意外而又嬌柔的聲音喊了一聲,“……建華哥?”

譚春雨愣住。

——什麼?羅建華在裡頭???

怎麼可能!

她、她明明喊了跛鼠過來,這會兒他就在屋裡躲著,隻要王雪照一踏進這屋子就……

但為什麼羅建華會在裡頭呢?

譚春雨最恨的就是羅建華對王雪照的念念不忘。

所以她絕不可能讓王雪照和羅建華呆在一個無人的房間裡……否則,她不就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嗎?

她倒要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譚春雨推開了王雪照——但她沒把王雪照往屋裡推,而是把王雪照往旁邊一推,自己衝進了屋子裡。

跟著,譚春雨聽到了王雪照的嗤笑聲。

她一愣。

譚春雨轉過身,看到王雪照飛快衝下台階,迅速跑開——

“王雪照!”譚春雨心知不好,連忙尖叫了一聲。

她也想趕緊逃出這間屋子……

可是,一隻粗糙又臭哄哄的大手由後向前地捂住她的嘴,與此同時,一個冷冰冰的金屬管狀物抵上了她的太陽穴!

“不許動,敢動就一槍崩了你。”一個蒼老的男人聲音陰惻惻在她耳邊響起。

譚春雨被嚇傻了。

王雪照說道:“當然!哎呀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孫媽媽,你有沒有話,想讓我帶給細花的?”

孫秀英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也沒什麼事……算了,那你讓她有空回來一趟吧,就說我想她了。”

王雪照當然聽得懂孫秀英的言外之意——讓你傳話不好意思,還是讓王細花來吧!當然了,王細花要是不肯回來,她也不在意。

王雪照用力點頭,“行!那孫媽媽,我們這就走了。”

孫秀英攥緊那兩塊錢,愛理不愛地嗯了一聲。

臨時走,王雪照扭頭看了花兒一眼。

花兒心知肚明,朝著王雪照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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