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帶粘土人回家不是夢
看到地板上的名字,清彥心中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果然是他。
偌大的平安京裡，或許能夠找出第二個第三個有能力解決這事的陰陽師，可這些人在安倍晴明的麵前都黯然失色。
在有了最好的選擇後,誰會願意把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
貴族們如此，妖怪們如此,而既是貴族又是妖怪的清彥,自然不會舍近求遠，把其他人的名字放在備選清單了。
況且，安倍晴明也是陰陽師裡麵少見的能夠對妖怪抱有平常心的特例。
其他的陰陽師，弱一點的就是妖怪們戲耍的對象,靈力過於低下的,也許妖怪去偷偷撥弄對方的烏帽，這些人都不知道具體是哪個妖怪在暗中搗鬼。
他們想把妖怪消滅掉,奈何實力拉垮，最後隻能羞愧的遮住臉匆匆離開。
要知道妖怪的世界非常之單純,實力是排在首位的考慮對象，那些連妖怪都看不到的陰陽師想要得到妖怪的尊重……
或許會有這樣發善心的妖怪吧，但大部分都是持有不屑一顧的態度，懶得搭理這些不入他們眼的陰陽師。
還有一些呢,是實力強大，法力高深，卻是對妖怪趕儘殺絕絕不留情的人。
在他們看來，禍事壞事皆是由妖怪引起。平安京這表麵上金碧輝煌實則藏汙納垢的地方，到底有多少妖在暗中生長,那是一個隨時在變化的數字。
這些人自認為妖怪是殺不儘斬不絕，他們會做的，就是將惹事的源頭滅儘，隻求一時的清靜。
然而隻要人心依舊，那妖就會不止。
與其滅妖，不如先把人內心的惡念消去。
主流的態度大致就分為這兩類，後者瞧不起前者，前者無話可說，隻能夾起尾巴做人——陰陽師的數量不算多，可歧視鏈卻是上下分明。
安倍晴明不同，他走的是傳統道路，卻在老樹上催生出了一枝新芽，成為了他人口中相當另類的存在。
另類到妖怪們願意接納他的一半，大家平時是涇渭分明的兩邊，但要是安倍晴明有事相求，妖怪們也不會殘酷無情的拒絕。
“如果哪一天妖怪要向陰陽師求助的話，我應該會去拜托他。”
桃花妖蘇芳將手中的折扇一格格打開，掩住了半張臉，眼尾的一抹紅愈發明顯，“而且他長得也好看……唔，要不是晴明大人潔身自好，怕是再厲害的結界都攔不住粉蝶們的狂轟濫炸。”
“上次妖市聚會的小姐妹說，前不久又有個小妖怪被迷暈了眼，想要和晴明大人共度**，然後被神將叉了出來，變成了這些天裡最有趣的笑話。”
清彥：……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想要給他點根蠟怎麼辦。
掏出手帕抹去了嘴角的血，清彥的眼睛變得水汪汪起來，“那蘇芳，你知道他都喜歡些什麼嗎？”
求人辦事可不能空手上門，清彥準備投其所好，不管怎麼樣，拎著對方不能抗拒的禮物登門，總不會被扔出來……吧？
“不知道哦。”
蘇芳搖頭，“我們還打過賭來著，想要知道晴明大人他到底喜歡些什麼，不過沒有一個妖怪猜對，他們可真是太沒用了。”
清彥：你自己不也是沒有猜對嗎！
“那我自己想想好了。”
蘇芳指望不上，清彥又把可憐巴巴的眼神投給了真朱，試圖從鯉魚精的身上問出點什麼來。
彆說，他這次還真的是求對了人，彆忘了真朱可是當過一段時間“能夠給人帶來好運的錦鯉”，他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泡在了精致魚缸裡，可某些特意來拜拜他的人類，言語間也曾透露過相關的消息。
“說是提著罕見的好酒的人，都被迎了進去。”
真朱努力的回憶，他不是真的金魚，但記憶力也說不上太好，“之後就算是所求之事沒有成功，也拿到了安倍晴明親手製作的禦守。”
“聽說這東西在平安京裡麵屬於極為珍貴的類型，眾人都以擁有一個他的禦守為榮。”
好酒嗎……
清彥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本丸的酒鬼們，要說酒，沒有什麼人比他們更懂了，他甚至覺得，要是自己有能力打造一個酒池肉林，次郎太刀他們絕對要天天泡在池子裡，浪得飛起。
花鳥卷胡桃實在是看不下去這群人把目標搞得越來越歪，她主動走了出來，對著清彥的腦後勺，恨鐵不成鋼的就是一拍，力道不大，“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不知道？”
“啥啊。”
清彥眼中一片迷茫，“你在說什麼……而且我不知道的話，還需要裝嗎？”
“那你之前在妖市，為什麼要把一個陌生人叫來吃關東煮，還是狐狸老板特製的那份。”
“因為……”清彥愣了一下，他當時似乎沒有考慮那麼多，下意識的覺得那人和狐狸老板的關係親密，可能是之前那些年裡買走了獨一份食材的人。
人家吃了那麼多年了，他第一次來妖市就搶走了對方年年都要吃的東西，總覺得不太好，所以才把那人叫了過來，大家一起平分。
現在去想，還真有點不對勁。
清彥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麼熱心腸的人，特彆是在食物上，那更是把護食發揮到了極致，他隻願意把食物分給自己親近的人——這個小毛病有點上不了台麵，大部分人總覺得這是小氣的體現。
可清彥就是不願意，他像是一隻一年有三個季節都在辛辛苦苦給自己攢過冬食物的鬆鼠，哪裡舍得把好吃的給不認識的人。
“所以那人就是安倍晴明？”
那個完全融入了妖怪之中，看不出一點陰陽師痕跡，並且一看就是妖市常客的人，竟然是安倍晴明？
手微微的顫抖，清彥此時的心情，就像是仰望多年的男神，其實會在路邊小攤吃臭豆腐一樣，震驚之下還有點不能接受。
倒不是說男神不能吃臭豆腐，隻是當你以為男神是與錦衣玉食聯係緊密，生活之中處處是常人難以想象的講究細節時，這種過於接地氣的行為，不感到驚訝才奇怪。
不過再想一想，似乎還挺帶感？
“我大概知道要給他準備些什麼禮物了……”
清彥喃喃。
他還記得自己和陌生路人那近乎同步的進食順序，連湯都喝掉的不止安倍晴明，還有清彥，簡單來說，他們兩人的愛好，在食物上達到了高度統一。
“是時候放燭台切出來了。”
清彥的身上是說不出的高深莫測。
真朱他們聽了後嘴角抽了抽，裝得一副厲害得要上天的樣子，你以為這是在召喚什麼能夠滿足一切願望的小精靈嗎？
燭台切·小精靈·光忠：誰在叫我？
.
“咚咚咚。”
聽到敲門聲的式神藤娘幾乎是瞬間推開了門，可空無一人的門口隻有一個外形和昨天沒有一點區彆的木盒放在那裡，沒有辦法，式神隻能按照它的主人的吩咐，將木盒提了進來。
不知道今天會是什麼好吃的。
安倍晴明用官方理由請了假，安穩的坐在家中等待美食上門，他略略等了一會兒，走廊儘頭就出現了提著木盒款款向他走來的藤娘。
身著淺紫色和服的藤娘氣質出眾，僅僅是站在院中就足以成為他人心目中的完美畫卷，但本應在欣賞美人美景的安倍晴明，注意力卻放在了木盒上。
“晴明大人……”藤娘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開口勸勸主人，不要吃不明人士送來的東西。
雖然這些吃食色香味俱全，還都是些沒有見過的類型，可光來路不明一點，就足夠關心著主人的藤娘將它們打入冷宮去。
而從昨天就開始期待的晴明，自然是將式神的擔憂擺在了不重要的位置，“藤娘，把它們擺出來吧。”
“是。”
主人的命令不可違。
即使安倍晴明的式神相比於其他陰陽師幻化出的紙式多了幾分靈性，也無法公然進行反抗，藤娘乖順的跪坐在一旁，打開木盒，將每一層分開擺放——木盒裡放的吃食都是少而精的類型，巴掌大的小碟裡麵也就是兩口的量。
這盒子還有著特殊能力，能夠保證食物的口感維持在剛出鍋時的美味。
無論是脆皮燒肉還是軟乎乎、仿佛是雲朵一般的奶糕，在與空氣接觸後，還會飄起縷縷的白煙，好讓人知道，它們正好到了該入口的時刻。
“藤娘，把昨天那洗乾淨的木盒放到門口去。”
提起筷子之前，安倍晴明似是想到了什麼，輕聲囑咐到，“對了，將今早送來的秋刀魚裝上幾條，還有……”
他又添了幾瓶新得來的果酒，那沒什麼酒味，喝起來甜滋滋還不會上頭的酒水，就算是未成年的孩童，喝上兩杯也無甚大礙。
藤娘淺淺的歎氣，不明白自己那一向英明神武的主人，會因為幾碟沒有見過的食物就失去了理智，可她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釋，說明眼前發生的一切。
要是清彥在場，會笑著告訴藤娘，如果不知道找什麼借口的話，說對方被下了降頭就好。
可惜此時的藤娘，還未與清彥相識。
她隻能一步三回頭的離去，將洗刷乾淨的木盒和晴明所指定的回禮用樹葉包好，邁著款款的步子來到門口，將兩樣東西一起放在外麵。
守在視線死角的付喪神緊緊的盯著門口位置，在他來送東西之前，清彥就特意叮囑過，東西送到後不要忙著離開，儘可能的等一等，也許會有奇跡發生。
一開始，刀劍不太能夠理解所謂的“奇跡”是在指什麼，他們大概是能夠理解清彥想要做些什麼，無非是靠著美食叩開陰陽師家的大門。
可這真的能夠起到效果嗎？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安倍晴明！
在付喪神的心裡，安倍晴明差不多與神明劃了等號，這和清彥眼中的男神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他們怎麼都不願相信，那書中看過的，他人口中所描述的安倍晴明，會這麼輕易的就咬了餌。
然而安倍晴明不止咬了餌，他還順利的上了鉤。
清彥就知道自己的美食攻略**卓有成效，他自傲的環視一眾想不明白的付喪神，難得給他們多解釋了兩句。
“首先，我們要知道一件事，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傷害到安倍晴明這個等級的陰陽師的，無論是人還是妖，那都是極少數。”
越是力量強大的，對於危險越是有著天然的感應，在飯菜中下了毒，可能筷子還沒有拿起呢，人家就知道這毒是誰下的了。
“再者，平安京這邊的飯菜，實在是太難吃了。”
吃了足足兩年清水煮菜的清彥對此深惡痛絕，“但凡是對食物有一點點追求的，都不會在嘗到了妖市的美味後繼續回到寡淡的世界裡，除非他味覺出了問題。”
“從安倍晴明那堅持十年如一日，每年都要去妖市蹭狐狸老板家的關東煮這一行為就可以看出，他是個在食物上有著自己追求的人。”
“而且說實話，他的追求還不是一星半點。”
清彥攤開了手，用著無賴的模樣展示著自己的洋洋自得，“綜上所述，用金錢和權勢去做交換那是沒有一點用，錢多了地位上去了，難道就能讓他家的後院長出花椒胡椒黑胡椒嗎？”
“還是說能讓他家的後院長出水靈靈的西瓜和水蜜桃呢？”
這些，才是背靠著整個萬屋的清彥的最大殺招。
“之前送去的食物，那隻是小投資罷了，沒看我一份隻給他放了兩三片嗎？”
清彥得瑟極了，“要是讓他知道，隻要和我合作，那在我的有生之年裡，他可以品嘗到源源不斷的珍饈……我覺得沒有人可以拒絕。”
付喪神：您說得太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去過平安京那邊的付喪神不由得回憶起了那邊的“特色食物”，好吧，確實是和輝夜大人說的一樣，沒有一點值得誇讚。
習慣了諸多調味品的他們，一朝回到了隻有鹽巴的世界，都會覺得頗為寡淡，就拿最簡單的雜拌來舉例，誰願意吃隻灑了薄薄一層鹽的蔬菜呢？
當然是要往裡麵加醋和醬油，淋上些香油和辣椒，拌得香味撲鼻才停手。
事實上，平安京的鹽，還沒有付喪神平日裡吃得好。
“這麼一想，當貴族也挺慘。”
有付喪神小聲的吐槽。
“那是因為你們站在了未來，才會覺得貴族慘。”
清彥淡淡的說道：“事實上，作為貴族至少還能夠吃飽，其他人可不一定有著這樣的待遇。”
藤原家對清彥不夠厚道，但他們至少沒讓清彥在遇到付喪神之前被餓死。
不過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值得誇獎的地方了。
“那在時政徹底垮台前，我吃什麼，就麻煩當天的近侍給安倍晴明送上一份同款，量記得要吃兩口有些多，吃三口不夠的範圍間，讓人充滿了遺憾和遐想。”
這個重要任務就交給了燭台切光忠。
“其他人要繼續努力。”
清彥給付喪神們打氣，“隻有在推翻了時政以後，我們才能開始去嘗試看，能不能把彆的刀啊槍啊乃至船啊炮啊之類的拉進來，給大家當同伴。”
“嗯？輝夜大人您在說什麼？”
刀劍們的頭上冒出了問號，“您這是覺得我們太弱了，沒有辦法保護您的意思嗎？”
“不。”
清彥微微一笑，“我隻是覺得，維護曆史這事，不能隻有你們去做，雖說有著審神者幫忙，可他們前期要好好的培訓後才能送上戰場，要花費不少的人力物力。”
“等到他們可以獨當一麵時，黃花菜都要涼了。”
還有就是，本丸現在實在是太過於陽勝陰衰了，一個軟萌可愛的姑娘都沒有，這是什麼著名景點和尚廟嗎！
他的真實想法被掩埋在了光明正大之下。
等到後來，付喪神們追悔莫及也沒有用，因為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已經變成了不受寵的舊人，擠不進包圍了清彥的圈。
親手把情敵引進來是什麼感覺？
刀劍們用流血的眼睛告訴你，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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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彥這邊賄賂安倍晴明的任務進度一點點的累積，另一邊，掀翻時政的任務馬上就要迎來了終結之日。
“感覺時政已經放棄抵抗了。”
空沒有實力出現在戰場中央，其他人也擔心他被飛來的流矢擊倒，乾脆讓他留在了後方戰場。
於是乎兄妹兩人躲在了屏幕後麵，靠著雙眼去感受那沉重肅穆的氛圍，白坐在了他的懷裡，拉過了兄長的兩條胳膊，將自己團團圍住。
“要是有不存在戰爭和流血的世界就好了。”
白喃喃自語，她看著屏幕上的廝殺畫麵，難過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哥，為什麼這樣的過程無法避免呢……”
“不想看的不去看就好了。”
空捂住了妹妹的眼睛，“一定會有我們夢想中的世界存在的，相信我，我們總有一天會等到。”
他把畫麵調成了靜音，靠著他人的嘴型來判斷進度條走到了哪一截。空甚至覺得自己不看這些，去做彆的事也沒有關係。
有城惠和青花魚在，這兩人絕對不會讓局麵倒向時政的那一邊。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堅持著看完了全程，將每一個付喪神的犧牲都記在了心裡，無論是己方的還是時政的，大家為了自己的信念，或者說私欲，受傷乃至付出了生命……這些應該被人銘記。
“蛤蜊君很厲害。”
清彥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空白的身邊，他靜靜的看著籠罩於戰場上的橙紅色火焰，明明是燃燒著的火焰，卻有著溫柔的味道在裡麵，被火焰覆蓋了的付喪神們，表情從猙獰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