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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輝夜姬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1]

清彥嗤笑一聲,將手中這份由街頭巷頭所傳謠言彙總的報告放下。

此時的他在外界看來,地位隱隱與楊貴妃掛起了鉤,美貌程度更是站在了平安京的最高峰,無人能敵。“輝夜姬”的說法扶搖直上如雷貫耳,就連街頭玩耍的孩童都開始唱起了和他有關的歌謠。

彆說,簡短易懂朗朗上口,他隻是念叨了一遍就記了下來。

還有一些人將十年前那場不知緣由出現的絢爛煙花與清彥聯係到了一起,說那是為了迎接從月宮飛至人間的輝夜公主,特意送上的盛大表演——清彥表示你們可真會想,有這麼個好腦子,怎麼不去寫呢。

無怪乎這麼些年過去了依舊有人將那場煙花放在心尖尖上,沒辦法,萬屋出品的煙花質量就是這麼超前和無敵,把正常夏日祭燃放的比成了地上的渣渣。

每年的祭典,都會有人懷念起過去所見的那場盛宴。

“長穀部,給我的奶茶加兩塊冰。”

眼瞅著自己莫名其妙就變成了外人口中備受追捧的對象,清彥一開始還覺得有些生氣,如今隻覺得一陣好笑。

他想要采訪一下藤原家主現在的心情,一個十幾年沒有見過麵,完全拋在了宅中一角的透明人異軍突起,他這個需要天天在外行走的家主,怕是早就成了同僚打趣的對象。

不說彆的,最近光是借著各種理由,想要來小院看看清彥到底有著如何容貌的人就數不勝數,那來送飯的侍女,往日是放下木盒就低頭走人,現在也搞起了一鍵慢放,磨蹭好半天才能完成過去一秒鐘的流程。

“輝夜大人,您是生氣了嗎?”

壓切長穀部將保溫箱提了過來,依著清彥的吩咐,在他麵前的玻璃杯裡投進去兩塊剔透的冰。

近乎常溫的茶色液體迅速的將冰塊吞噬乾淨,清彥用長柄勺攪動著奶茶,撈起沉在杯底的奶凍吃了進去。

啊,心情平複了。

果然,這種時候還是隻有甜品能夠緩解我的暴躁。

他趁著涼意沒有消散,又默默的喝下去了半杯,才把視線投向了關心著他的刀劍身上,“博多他們還有幾天回來?”

“最多三天。”

長穀部有意讓清彥多說幾句話,來延長他的清醒時間,“輝夜大人,您要去萬屋看看嗎?聽歌仙說,最近的萬屋上了不少新鮮東西。”

“萬屋啊……”清彥的興趣隻持續了三秒鐘,情緒又消沉下去,“這麼熱的天還是算了吧,走一會兒就得全身汗。”

對於他而言,萬屋的吸引力沒有那麼大,雖說萬屋那地方的科技水平遠超平安京,可清彥不準備靠著高科技起家,他隻是想享受一下冰箱空調帶來的便利。

這些本丸都有,沒有必要特意去萬屋蹭。

壓切長穀部哪裡是這麼容易就被打倒的男人,他早已準備了數條用來說服清彥出去走一走的理由,這也才用了一條而已。

“長穀部……”清彥的眉眼間染上了幾分困倦。

“之前——”打刀幾乎是和清彥同時開口,在意識到審神者有話要說時,他立刻停了下來,等著對方說完。

“我和空白他們約定見麵的時間,是不是就在明天了?”

清彥捏了捏眉心,“糟了,這就是越是到了出門時間越是抗拒出門的感覺嗎……”要不是腦海中一直閃現著兄妹倆個抱頭痛哭的畫麵,他都想要放一下這兩人的鴿子了。

“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

知道審神者對於那對性格奇特的兄妹有著過分的偏愛,長穀部決定加深一下清彥的印象,“他們兩人今天還特意在萬屋留了言,說買了最新出款的遊戲,等著和您一起玩。”

把手中那厚得有些驚人的“便簽條”送到了清彥的手邊,打刀在心裡給空白點了個讚。

清彥看著那堪比一本小書的留言本,再一次認識到了空和白的廢話能力有多驚人——他的書櫃裡,專門給這字畫兼備的留言本騰出了一長格來。

裡麵的內容不單單是強調約定的重要性,他們還會把沒有見麵的這些天裡,遇到的人和事大致的記錄上去。空和白用著這樣的方式,讓清彥了解,他們兩個真的有在努力的與外界世界接觸。

而不是回去前本丸蹲,回去後家裡蹲。

就算他們兩個想,螢丸也是不許的,這倆加起來戰力還沒有0.5鵝的廢柴,被粘土人大小的螢丸用牙簽戳著,不得不去外麵給自己買上新鮮的菜肉回來做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倆人的見光死標簽正一點點的被撕掉。

“那明天還是去萬屋一趟好了。”

清彥最後還是選擇了赴約,“把藥研他們之前帶回來的禮物整理出一份出來——唔,那些字畫放在白他們的時代,應該算是古董了吧。”

“還是價值連城的那種。”長穀部補充,“事實上,您之前送給他們的那些,同樣都是列入收藏級彆的珍品。”

“這就是我在過去的好處啦。”

聳了聳肩,清彥唯一能夠感慨的是,空和白在拿到了對現代人極為珍貴的禮物後,特意詢問他能不能捐給博物館,對他們來說,把字畫掛在家中實屬牛嚼牡丹。

送出去的東西清彥讓他們自行處理。

然後空白就成了榮譽市民,在市長給他們彆上徽章時整個人都差點抽過去,兩人那僵硬到幾乎媲美恐怖片的表情,成了清彥很長一段時間裡的開心源泉。

“明天記得提醒我。”

清彥叮囑著長穀部,“近侍的話,就讓亂來吧。”

“我明白了。”

壓切長穀部微笑著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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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紮著高馬尾的亂,帶著甜蜜的笑容叩響了清彥寢殿的門,“輝夜大人,您醒了嗎?”

“……唔。”

清彥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把自己團吧團吧往被子深處塞了進去——那不想出門乃至不想起床的想法愈發強烈,他距離咕咕咕,隻差一句我不去了。

“我有聽到您的呼吸聲發生了變化哦。”

亂藤四郎又敲了敲門,不給清彥逃避現實的機會,“如果您不去的話,那兩位審神者可是會站在萬屋的街頭,抱著您的相框大聲哭泣的,您真的想要看到這一幕嗎?”

清彥:……你不說我都忘了他們兩個的傳統藝能了。

“進來吧。”

他的聲音裡是說不出的慵懶,緩緩的直起身子後,充當著睡衣的內衫領口正向兩邊散開,露出了大片的細膩肌膚。清彥沒有曬太陽的習慣,加上又是天生的冷白皮,被清晨的陽光一照,用白得反光來形容都不為過。

亂拍了拍自己蹦躂得正歡的小心臟,提著化妝箱來到了清彥的身邊。

閉著眼,隻是乖乖的坐在那裡,等著身後人幫自己梳發——這副任由他人打扮著自己的姿態,戳中了付喪神心中那點蠢蠢欲動的小心思,並且在摸到那順滑光亮的長發時達到了頂端。

“輝夜大人。”

儘量讓自己的呼吸頻率保持正常,亂從箱子中拿出了一塊白淨的軟布,墊在了自己的腿麵上,“我最近有學到一種新的按摩手法哦,給一期哥他們試過,說是按摩完後悔感覺很清爽。”

“您要不要試一下?”

清彥睜開了左邊的眼睛,打了個懶洋洋的哈欠,“好啊。”他順從的躺在了亂的腿上,雙手在小腹上交疊擺放,準備再睡一個小小的回籠覺。

——您好歹防備一下呀。

亂在心裡苦笑,他低頭去看呈現出了完全信任模樣的清彥,那點小心思又安靜的原路爬回了他的心裡。

他的手指在清彥的黑發中穿梭,指尖點在了頭部的穴位上,稍微的施加一點力,輕得仿佛雲朵在觸碰,手與發形成的黑發分明的畫卷,莫名的多了絲纏綿的意味。

按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等到亂說可以起來時,清彥覺得自己像是睡了一個長長的覺,裹著他的那層困倦神奇的消失不見。

而亂已經開始給清彥梳理那因為睡眠有些打結的發尾。

平安京的貴族女子們,大都有著一頭長得讓人看了想驚呼“這得有幾十斤重吧”的拖地長發,清彥沒有他們那麼誇張,好吃好喝的養了這麼多年,也隻是垂到了腰下一些而已。

長得慢的不止是身高,還有頭發。

但神奇的是,與那些直得仿佛是用尺子比量過的發相比,清彥的長發,從後背的中段開始開始彎繞扭曲,那天然的弧度鋪散開來時,總是讓人聯想到在那飄舞的海藻。

好看是好看,就是一不小心它們就纏繞在一起。

清彥幾次想要把它剪短一點,至少夏天的時候披下頭發不是那麼熱,要知道這玩意的保溫效果那是相當顯著,堪比冬日的圍脖。

可付喪神皆是擺手搖頭,勸說清彥不要這麼做。

“您的這一頭長發,不知道有多人看了要流下羨慕的眼淚來。”

看到打結的部分一點點的被分開,輕輕柔柔的在床鋪上堆成如雲的一團,亂帶著笑意和清彥說道:“我聽博多說,審神者裡麵有相當一部分被脫發的問題困擾。”

“怪不得去萬屋的時候總是有人在圍觀。”

清彥了然的點頭,他就說自己明明都把麵具扣得下巴都看不見,怎麼還是有人要追在自己的身後,嘴裡還念叨著小姐請問您在用什麼洗發水之類的話。

“那今天要給您編個什麼樣的發型呢?”

借著梳發的機會又多摸了摸清彥的頭,亂很是滿足,他把平板拿出來,劃著一係列的圖片讓清彥選擇,“還是說要先選好了衣服再決定發型?我都可以的哦,看您。”

清彥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女孩子出門的麻煩之處。

“……你看就好。”

他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真人大小的娃娃,示意亂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打扮就好,“反正最後不要遲到就行。”

“輝夜大人,您這個樣子,真的很容易讓人犯罪。”

亂無奈的歎氣,“如果我給您選了短裙呢,難不成您要穿著短裙去萬屋嗎?”

——短裙嗎?

清彥的腦海中閃過了一些在萬屋看到過的畫麵,每當他穿著把把自己四肢都包裹在裡麵的衣物時,他總是會羨慕那些穿著短裙和背心的審神者們,夏天就是要那樣才涼快。

“我覺得可以。”清彥點頭。

“但是我不行。”亂一口拒絕,大概是覺得自己回絕得太快,他又補充了一句,“要是讓其他人知道我給您選了短裙,一定會把打成重傷的。”

開玩笑,他才不要選什麼會把審神者的大腿胳膊露在外麵的衣服呢。

清彥:???

那你這是在逗我開心嗎?

行叭,你們付喪神可真是嘴上一套實際又是另一套,可謂是套路之王。

“好啦,是藥研說您不能穿得太單薄。”

亂把鍋扔在了不在現場的刀劍頭上,“對了,您這次可彆再忽悠著空白大人他們給您買冰飲喝了,上次回來後靜養了半個月,藥研快要被您給氣死了。”

清彥心虛了一秒鐘,“夏天到了嘛……”

隻要沒把自己給徹底作死,清彥那一顆作死的心就不會停止,要不是有付喪神拚命攔著,他甚至還想要感受一下空調火鍋加冰可樂的配置。

“不行噢。”

亂給清彥編著辮子,“您多考慮考慮我們的心情嘛,開開心心的把您送到了萬屋,回來時卻是一個病懨懨的輝夜大人……要不是現在的我哭起來沒有小時候那麼可愛,一定要拽著您的袖子好好的哭上一鼻子。”

“那還是彆哭了吧。”

清彥語氣誠懇的勸道:“你們現在都是一米八往上的鐵血真男人了,拽著我的袖子哭還挺可怕的。”

“您盯著我們的腿看的時候,可看不出一點的嫌棄哦。”

把編好的鞭子拽鬆一些,打造了一個自然的效果出來,亂滿意的點頭,示意清彥也看看鏡子裡麵的自己,“清光給您新做的指甲是這個色呀,剛好,我今天帶來的裙子裡麵就有這個色係的。”

他有著無窮無儘的耐心,甚至還在心裡祈禱,想讓這儘情與審神者近距離接觸的時間能夠延長再延長。

“可以了嗎?”

在亂的幫助下換好了淺藍色的長裙,清彥提著裙擺,主動的轉著圈圈給短刀看,女裝了這麼多年,他就算什麼都不懂也掌握了一些技巧,“還挺涼快,比我之前想的浴衣那些好多了。”

“很好看。”

朝著清彥露出了淡淡的笑,亂舉起了手機,問能不能拍下來一張留作紀念,“您平時總是在穿浴衣嘛,偶爾換換風格也不錯。”

清彥點點頭,他還把用來搭配長裙的草帽扣在了頭上。

作為審神者,偶爾也要滿足一下刀劍的心願嘛——況且他裙子都穿了,還會在意拍照留念?

有時候清彥看著付喪神手機裡麵留下的女裝照片,自己都忍不住感慨,他長得確實很好看,托那嬌小的身高所賜,他即使因為生病,瘦得沒有女孩子該有的弧度,依舊完美得讓人看不出來。

亂把照片鎖進了相冊深處,不願讓彆人看到,他站起來,走到了清彥的身後,一邊看著鏡中映出的兩人模樣,一邊幫清彥調整了衣物上的細節,例如蝴蝶結彎折出的弧度。

偶然的幾個瞬間,亂覺得自己好像是將清彥擁入了懷中,這點隱秘的快樂讓他有些控製不住嘴角的笑,也讓清彥覺得有點奇怪。

唉算了,這些付喪神天天都在想些什麼,他這個作為審神者的是怎麼都想不到,偏偏每當他問起時,刀劍們都會用各種理由搪塞過去,蹩腳得讓清彥感到頭禿。

你們怕不是覺得我是傻子,才聽不出你們話語中的敷衍嗎?

洗漱換裝完畢的清彥穿上了一雙與長裙風格極為相稱的涼鞋,考慮到他平地都能摔倒的體質,亂也沒有拿出高跟或是細跟的款式,那簡直是讓審神者走在崴死自己的邊緣。

涼鞋那兩根長長的飄帶,在清彥的小腿上繞了好幾圈後才打了個結。

“全套搞定。”

亂仰起頭,用彎起的眉眼遮住了藏在了瞳孔深處的獨占,“我陪您去本丸那邊用早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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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清彥約定好的空白,早早的坐在了萬屋街頭的一張長椅上,兩人手中都是足以將他們上半身擋起來的《時政早報》,隔絕了他人的視線,保護了他們那弱小的心臟。

“不知道今天的輝夜大人會穿什麼過來。”

白小聲的和哥哥說著話,眼中滿是期待,“輝夜大人的十六歲生日都過去啦,要是放在我們的世界,這個年齡的女孩子都可以結婚了。”

“妹妹你冷靜一點,你忘記輝夜大人其實是男孩子了嗎?”

空拿著報紙的手微微顫抖,他每次看到全新打扮的女裝輝夜時,都有種自己的性取向要完成了蚊香的錯覺——為、為什麼,明明輝夜大人是個男孩子,卻有著無數女孩子都追不上的特殊感覺!

“男孩子也可以結婚嘛……”

小聲的嘟囔了一句,白眼巴巴的看向了萬屋儘頭的傳送點,清彥每次都是從那裡走出來,她也就養成了等待時往那邊看的習慣,“可是我還是有些不習慣,明明我們才回去了一年,輝夜大人這邊的時間就過去了十年……”

說來也是神奇,時之政府就像是在不同世界的縫隙裡麵,開辟出了一塊獨立於其他世界的特殊空間,來到這裡的人,他們的時間用停滯不前來形容十分恰當。

成為審神者的這段時間,就像是原本橫向發展的時間線裡,產生了一條豎著的線,它截取的隻是那個時刻。從時政回到現實後,空和白驚訝的發現,他們兩人的遊戲排名沒有掉。

還是世界第一。

不得不說這讓他們鬆了一口氣,要知道當了審神者後,兩人就很少去打遊戲,自認為技巧和手感都一落千丈,這要是想去把排名追回來,那得費不少力氣。

——所以你們在意的隻有這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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