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陽光燦爛
屋內歡聲笑語,而一牆之隔的地方,有的人顯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聚會結束,看著空白從傳送陣離開的清彥心情相當明媚,就連捧著一杯熱乎奶茶都阻止不了他那上彎的嘴角,嚼著少了幾分Q彈卻更顯軟糯的珍珠,他忍不住朝著身邊的付喪神感慨。
“活著真好啊,三日月。”
清彥的語氣是那麼的真切。
三日月宗近聽了後也不由得笑了一下,“活著確實很好,輝夜大人。”
隻有活著,才能去做想做的事,吃想吃的東西;隻有您活著,我們這些付喪神的存在才有了意義,不再是行屍走肉,為著某些飄渺遙遠的東西奉獻生命。
“之後得多努力一下才行了。”
把帽子和麵具摘下來,連帶著奶茶一起塞到了三日月的懷裡,清彥朝著太陽落下的方向跑了幾步,蓬鬆的發尾在腰際飄蕩出柔軟的弧度,他趕在刀劍提醒他停下之前一個利落的轉身,露出了這些天來最為燦爛的笑容。
“你看,我的身體還沒有糟糕到徹底不行的程度。”
“是是,您說得對。”
三日月的表情裡帶著無奈和寵溺,他快步走到清彥的身邊,將搭在了胳膊上的小披肩取下,溫柔的蓋在了對方的肩膀上,“起風了。”
“小心著涼,輝夜大人。”
還有麵具,您怎麼把麵具也給摘下來了!
他飛速的將麵具重新扣在清彥的臉上。
在萬屋這個地方,三日月宗近常見,但是像輝夜本丸這般,渾身上下就連頭發絲都寫著“我戀慕您”四個字,並且還將“愛意”落到了實處的付喪神甚是稀少。
再加上還有清彥的存在。
麵具摘下的時間太短,其他人驚鴻一瞥,隻能看著那張被麵具遮得連下巴尖尖都看不到的臉,回憶剛才的一幕,可有的時候,留白的魅力反而比徹底的展現更讓人遐想萬分。
那纖細的腰肢,那如瀑似海藻般的長發,更彆提還有那不知道怎麼養出來的細膩肌膚和雪白顏色……臉看不到又有什麼關係,光是靠腦補,就能想象中一幅絕美畫麵。
不少審神者從他們的身邊經過,第一眼是被三日月吸引了過去,緊接著眼珠子就貼在了清彥的身上,怎麼都拿不掉。
有些人走遠了以後還會小聲的湊在一起,對著清彥和三日月所在的位置小聲的說話,他們的眼睛閃閃發亮,不知道是因為遇到了不一樣的三日月而開心……
還是好不容易才在萬屋的街頭偶遇神秘審神者“無麵”而激動。
清彥默默的抖了抖,他被三日月這突如其來的操作給驚到。
“你……”清彥吞吞吐吐,“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怎麼一副要去給乙女向戀愛遊戲當看板郎的感覺?
他還踮起腳尖去測量了下三日月的額頭溫度,入手一片溫潤——對於清彥這種常年保持著低溫的人來說,人體的溫度是最為熨帖的一檔。
三日月:“……”
有時候他真的懷疑,自家審神者是不是少長了哪根筋,他這麼大一個人作出了這樣的事,您就不能配合著害羞一下嗎?
“還是說,你們又在彆的地方看了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回憶著付喪神們這兩年不時出現的神奇舉動,清彥把它們歸到了一起,還在盒子上麵貼了“刀子精吃過藥”的標簽,“你可是個成熟的大人了啊。”
他拍著三日月的胳膊——身高不夠清彥拍付喪神的肩膀——用著“哥倆好”的語氣開口,“要給其他付喪神做個好榜樣才是。”
力道不大,卻拍得三日月內心吐血。
“……您說的對。”
被審神者如此信任的他還能怎麼辦,太刀隻能淺淺的一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是下次還會再犯就是。
兩人又在萬屋的街頭逛了一會兒,空白為清彥準備的生日會讓他的心被某種軟乎乎的情感所填滿,一時半會也不想回去休息。跟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的太宰治張望了半天,在三日月的警告眼神中,笑嘻嘻的去和清彥打了招呼。
“小小姐,好久不見。”
太宰治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羞澀與不安,他像是不敢直視清彥,半垂著眼眸,完美的呈現出了暗戀者的姿態。
“是青花魚君啊。”
清彥笑著和對方打了招呼,下一句就是勸他不要再用小小姐這個稱呼,“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總覺得每次被對方叫做“小小姐”,都在被提醒自己是個女裝大佬的事實。
“啊?嗯……”
很是局促的青花魚左顧右盼,就是不願按照清彥的話進行改變,他指著不遠處一家賣章魚燒的臨街小鋪,問清彥要不要過去嘗一下,“那家店據說和時政一樣大,店主是資曆最老的那一批審神者。”
太宰治還聽說,那位白天神采奕奕出陣戰鬥的審神者,傍晚時分下了班,就會換上衣服來到小店裡麵,依舊是神采奕奕的去賣章魚燒。
數十年如一日,每周隻休息一天。
去吃章魚燒的審神者們,一是看在食物好吃,被饞蟲催著上門,二就是羨慕這人的好運氣,這麼多年了,沒有什麼小病小災,讓人隻想仰望。
清彥沒什麼意見,他點點頭。
太宰治沒有帶付喪神出門,於是三人的隊形很快就變成了清彥和他在前麵並肩而行,留三日月宗近一人跟在後麵,專注的聽著兩人的對話。
越是聽,三日月對於清彥少長了某根筋的事實,愈發的大力讚揚。
如果審神者真是個年僅十六歲,處在花季的溫柔少女,怕是很快就被這人的花言巧語勾去了一顆心——三日月著實佩服太宰治的說話技巧,反應靈敏渾然天成,就連路邊的一棵野草都能逗得審神者發笑。
這不留痕跡的體貼,反而讓三日月更進一步的提高了對於太宰治的警惕。
彆忘了,就在不久前,他才從這人的手裡拿到了資料。
明明隻是個少年人而已,卻能夠在見到了和自己剛交易沒多久的付喪神時毫無反應,臉頰上的一層薄紅,還有眼中閃動的淺淺感情,讓人無法心生懷疑。
不管是誰見了,都會以為這是個單純暗戀著身邊女孩的少年。
然而再想想太宰治之前的身份,身為設計出針對時政計劃的策劃組一員,從某些細節上,三日月完全能夠感受出在這無害的表麵下,藏著一個冷心冷情的怪物。
他沒有一個固定的三觀和底線,他純粹是依著自己的心在行動。
因此,這人可能會是某些人眼中的天使,也會是某些人眼中的惡魔。
在太宰治還沒有做出具體的行動前,三日月宗近隻能儘可能的將他與審神者隔開,防止後者被前者帶進坑裡去——他們這群付喪神身上又有什麼價值讓這樣的怪物另眼相看呢?
唯有清彥,那是唯一的目標。
“人好多啊。”
太宰治看著那彎彎繞繞的三層隊伍感慨,還用手摸了摸鼻梁,“要不我在這裡排著隊,你和三日月先生去旁邊等一會兒?”
他的眼中出現了明顯的羞惱,似是在為自己沒有料到眼前的情況而尷尬。
這要是放在普通的少年身上,那沒有一點毛病——帶著暗戀的女孩來吃東西,結果前麵排了太多人,兩個人就隻能尬聊著排隊。
可這是太宰治。
三日月宗近的心中警鈴大震,正要順著太宰治的話,和清彥去旁邊的冰品鋪等待,他甚至做好了給清彥點一份冰沙的準備,隻要能把兩人隔開,這點讓步完全沒有問題。
“讓三日月在這裡排著好了,我們兩個去那邊買鯛魚燒。”
清彥淡定的說道,“三日月,你要什麼口味?”
“還是讓我和您一起去吧。”三日月皺眉,不放心讓清彥和太宰治單獨行動。
“就兩步路的距離,不會出事的。”
太宰治大包大攬,拍著胸膛和付喪神保證,“請放心,我一定不會像空他們那樣,讓小……我是說輝夜,吃冰的東西。”
三日月看向了清彥微笑不語。
清彥偏過了頭,不和三日月對視,過了一會兒,他才慢吞吞的保證,“隻買鯛魚燒,不買冰棍冰沙一切和冰有關的食物,這樣總可以了吧。”
——是在意這種事情的時候嗎?!
三日月都想去敲開清彥的腦殼,看看裡麵都裝了些什麼。
這時,太宰治突然一把抓住了清彥的手,帶著他往賣鯛魚燒的攤子跑去,同時還大聲的叮囑三日月,讓他多買兩份章魚燒,其中一份要多放木魚花和海苔絲。
“我會保護好輝夜的。”
他還把兩人相握的手朝著三日月晃了晃。
“我還要多加沙拉醬!”清彥被拽著往前走,特意扭過頭和三日月說,“大份,還有要大份!”
三日月掩在了袖子裡的手指微微顫抖,他很想一把將人拽回來,再把某個朝著自己耀武揚威的人一刀拍飛——沒辦法直接乾掉對方實在是太讓人遺憾了,以後還是少帶審神者來萬屋,斷絕了這人的心思吧。
他掛起了微笑的麵具,排在了隊伍的最後麵。
隊伍裡有和他一樣排隊等著買章魚燒的審神者,朝著三日月宗近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眼神來,“唉,你還是看開一點吧。”
這是什麼意思
眉頭微皺,三日月的眼中浮現出了不解。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都是沒辦法阻止的。”這位審神者用著過來人的口氣勸著三日月,“我能明白你這種想要把一切接近自家女兒的小白臉都趕走的想法,我也是一樣啊……”
“抱歉,我不懂您在說什麼。”三日月的語氣疏離,“那位先生隻是我家大人的朋友而已,請您不要誤解。”
他這麼一說,周圍人了然的點頭。
大家討論起了自己要是有了那麼可愛的女兒,還要眼睜睜的看著白菜被豬拱了有多痛苦……得出的結論是,小小年紀談什麼戀愛,這位三日月宗近的做法沒有一點問題,就應該拆散小情侶。
三日月:他們還不是小情侶,謝謝。
遠處,等待著自己點的鯛魚燒出爐的清彥,聽到了太宰治那壓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小心你家的付喪神。”
嗯?
藏在了麵具之下眉尾一挑,清彥的唇微動,沒有去問青花魚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給你本丸的刀劍帶點伴手禮回去嗎?”清彥的頭歪了歪,問著身旁人,“對了,你怎麼沒有帶著付喪神一起出門。”
“我的本丸施行的是放養政策來著。”
太宰治笑嘻嘻的說,“我這個審神者就是個無情的提供靈力機器,日常任務還有本丸的養護,都由付喪神他們自己決定。”
他毫不在意自己被架空的現實,不像是借用玩笑話來自嘲,更像是不在意,完全沒有放在眼裡。
“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買一些回去好了。”
抽出了身份卡,太宰治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笑容正在一點點的加深。
清彥感受到了他身上那一閃而過的黑暗氣息——這人要是刀劍化身的話,怕是天生就是個暗墮的好苗子。
身體裡麵仿佛藏著一隻能夠將全世界都吞噬進去的怪物,散發出來的氣息,還能夠感染著他人。偏偏這樣的人,在他身邊收起了爪牙,露出了柔軟的肚皮,擺出了無害的模樣來。
接過了老板遞給自己的紙袋,清彥從垂下了眼眸。
可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青花魚、蛤蜊他們的時間與自己差了數百年,清彥算了算,即使自己撐過了最近的幾道坎,他也沒有那個自信可以活到未來世界。
這是什麼怪物哦,老不死嘛。
無論青花魚表現得是多麼的讓人心動,換成隨意的另一個人來都會被他的攻勢打得潰不成軍,但對於清彥來說,時間就是最佳的拒絕理由。
“那我先去找三日月了。”
買好了自己東西的清彥把太宰治扔在了身後,這冷酷無情的一幕,讓做著鯛魚燒的老板都對太宰治心生同情,給他塞了個剛出爐的抹茶餡鯛魚燒,“小夥子,不要太傷心了。”
“傷心?沒有哦。”
咬了口酥脆的表皮,太宰治覺得自己的舌頭被內餡燙出了泡,卻沒有停下大口咀嚼的意思,“小小姐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了。”
正是因為迷戀著這樣的他,我才活到了現在嘛。
.
清彥帶回了一堆的小吃,不止章魚燒和各種餡料的鯛魚燒,還有從其他地方傳過來的煎餅果子臭豆腐一類,讓本丸的付喪神對三日月投去了不讚同的眼神。
——不知道外麵小攤上的東西不衛生嗎?
三日月:你們要是知道當時的情況,估計會願意買更多。
“這是給你們買的。”
隻吃掉了一塊鯛魚燒的清彥如此說道,他坐在首位,朝著人群之外的壓切長穀部招手,讓他過來,“讓你調查的那些事有結果了嗎?”
壓切長穀部神情自若,將早已準備好的報告遞給了清彥。
當然,他也可以將內容整合,自己說給清彥聽,但不巧的是,此時的環境有些嘈雜,長穀部擔心某些細節審神者聽不清被遺漏。
而且紙張報告的話,上麵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標點符號,都經過了壓切長穀部斟酌考量。審神者讓自己調查,一點有用的東西都呈不上來,不是表明自己的能力低下,沒有站在對方身邊的資格嗎?
所以這份報告言之有物,也確實是長穀部調查所得。
隻不過所得的是一段時間前的結果,最新的那些還躺在他桌子的文件夾裡,等著過上十天半個月再給清彥送去。
壓切長穀部給了燭台切他們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其他付喪神看到清彥翻起了報告,自動的將食物提走,有的去把窗子打開,讓夜風帶走屋中的各種味道。
付喪神彼此之間心照不宣,在隱瞞清彥這事上,他們是共犯。
而他們是什麼時候出現了這樣的共識,還要將時間線撥回十年之前。
與清彥簽訂了契約的藥研藤四郎清楚的認識到,契約時所用的那一滴血液,對於審神者而言等同於飲鴆止渴。
你說它沒有用吧,那還是有一點的,至少清彥在一段時間裡健康了不少。
要說有多大的用處?
那是比放血療法強上不少,可惜依舊沒能從根本上解決清彥體內力量過多的問題。
也就是從那個時刻開始,藥研開始將目光投向外界,試圖從彆的地方去尋找能夠將清彥治愈的方法。博多他們知道後,主動向清彥提出了外出的請求。
大約在八年前,一家名為月輝的商行出現,以著雄厚的財力和讓人不可小覷的背景,成了商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八年過去,這家商行踩在了不知道多少家老字號商行的頭上,成了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這家商行背後站的是誰,那就不用明說了。
可以知道的是,它日進鬥金,商行的主人喜歡各種各樣的新鮮玩意,要是能夠將彆人沒有見過的奉上,那回報的金銀數量,足以讓人感到瘋狂。
借著商行的遮掩,付喪神們有了正當的身份可以行走在外,清彥經常從博多他們的手裡收到珍貴的字畫和其他藝術品。
吃的倒是很少。
沒辦法,有燭台切光忠在前,有萬屋在後,他們能從過去這貧瘠的時代裡找到什麼和未來對打的美味食物?
想想都要掩麵而泣了,付喪神們甚至覺得,未來世界的流浪漢,都要比平安京的天皇吃得豐富,那寡淡的一眼就能夠看到碗底的清湯,就算是為了襯托出食物的本味,可天天如此,隻會讓人對進食產生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