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離家出走
有了藥研做示範,刀劍們在短時間內就掌握了投喂審神者的最新方式，並且在付喪神看來，這更像是“天道輪回”的一種展現方式。
最初,他們就是紅珠的幫助下醒來,之後更是靠著這些由清彥的血凝成的珠子,將時之政府製造出來的傀儡們斬於刀下,而不是成為被狩獵的對象。
他們本應該在刀尖上起舞,可有了清彥作為後盾，危險就消弭在了不知名的角落,回頭去看時，付喪神們驚訝卻又理所當然的發現，在他們複仇的過程中，始終有人在為他們保駕護航。
相比於清彥向刀劍們索取的那些代價，付喪神始終覺得這是占了清彥的便宜，付出與回報並不對等。
哪有給對方提供了一日三餐就足夠的，那可是把他們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援手！
這麼說或許是誇張了點,但沒有清彥，就沒有現在的他們；沒有審神者那近乎是白送的支持,他們又如何能夠達成最初的目標,像現在這樣，大家快快樂樂的生活在本丸裡。
所以，當刀劍們知道自己的血液能夠成為清彥的食物時,第一反應就是安心——原來他們也能夠派上用場,真好。
清彥：一點都不好，謝謝：）
托付喪神的好意，清彥這些日子裡再也沒有感到饑餓過，曾經支配過他大腦短暫時間的餓意深深的潛了下去,仿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但清彥本人沒辦法徹底無視。
這種被付喪神反向供養的局麵，讓清彥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從指縫間墜落；在與付喪神的相處中，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主動權被緩慢蠶食。
表麵看來，刀劍們對他這個審神者是一如既往的恭敬，無論是態度還是舉止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就連清彥的食譜變成了來自他們的血，這漂浮著血腥味的事實，依舊沒有動搖他們的決心。
可到底是不如從前那般自由了。
清彥皺起了眉，去萬屋找了這些天裡一直在尋找著能夠將鬼變回人的藥物的空白，兄妹倆個對於付喪神的選擇完全不覺得驚訝，或者說，他們驚訝的是，那群刀劍竟然等了這麼久，才想到給清彥喂血這事。
“畢竟他們是一群，就算是你要吃的是心臟，也會帶著微笑把心掏出來給你的怪物吧……”
說完這話，空抖了抖，生怕自己被那群日益病嬌變態的刀劍給盯上，“不過你的想法是對的，再這麼下去，你這明顯受製於人的脆弱表現，很容易激發出他們內心中的瘋狂。”
“你看，在成為鬼之前，你是很弱的對吧——我知道你其實特彆強，一拳打死一百個我都不成問題，但至少看上去是柔弱可欺的，而且動不動就會吐血的病弱屬性，著實讓人無法把強大和你聯係到一起。”
空說得條理分明，令人信服。
在那段時間裡，清彥給人的感覺就是需要嗬護，並且是小心翼翼的那種。付喪神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讓清彥看起來更健康這點上，他們努力的、想著法子讓清彥多吃幾口，讓那沒有肉的臉頰圓潤幾分。
“這麼說可能也許會讓你覺得不太舒服。”
拍了拍清彥的肩膀，空歎了口氣，作為一個見多識廣的生活在未來世界的人，一個人的想法能夠有多瘋狂和黑暗，那是沒有底線的。
“有的時候，強大不等於讓人畏懼，也會讓人升起了破壞之心。”
“說起來這確實是很多人容易感到興奮的地方嘛，之前高高在上強大無比的存在，一朝跌落神壇後，被很容易被以前仰望著他的人這樣又那樣的……”
空被妹妹的胳膊肘懟到痛哭流涕。
“不要用這些肮臟的東西汙染彆人的大腦。”
白用純潔無瑕的眼睛看著清彥，“其實你根本不用去管這個問題，他們對你的鉗製其實很好就能解決。”
“除了付喪神，其他人的血你就喝不了嗎？”
“除了他們，彆的血液就不能緩解你的饑餓了嗎？”
她眨巴著眼睛，給清彥列出了可以用來當儲備糧的存在，“首先，你認識的那群妖怪就是很好的對象——我不是去把他們乾掉之類的，交易，我們可以公平的交易。”
“你的血液有著神奇的力量，背後還站著一整個萬屋和我們，渴望力量的妖怪可以用血從你這裡換取力量，不渴望力量的，他們也許會有彆的願望。”
“如果是建立在公平交易的基礎上，那可能願意交易的不止是妖怪哦。”
“還有人。”
白伸出了自己的白嫩胳膊，“抽血要是不那麼痛的話，我和哥哥也可以給你提供一些血液，定時獻血其實是利於身體健康的，你的心理壓力不要這麼大。”
“不，我拒絕。”
清彥把白的衣袖拉好，輕輕的將女孩的手壓了回去，“我一想到要喝空的血，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仿佛要被汙染了一般。”
他給了空一個嫌棄的眼神。
“我有感到被冒犯哦。”
空陰惻惻的看著清彥，在妹妹的死亡視線下不得不恢複正常，“你完全可以把自己當成異食癖患者，說實話，有些人吃的東西，我覺得比血奇怪多了。”
玻璃瀝青還有不知名的土塊……空的腦海中閃過幾副異食癖患者吃得噴香的畫麵，甚至有種想要去嘗一嘗的衝動。
他們兩人這冷靜分析的態度，給了清彥很大的安慰。
他確實是換了物種成了區彆於人類的一種存在，可隻要坐在空白的身邊，清彥就有種時光還停留在了過去，大家都沒有改變的感覺。
“對了，我可以問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嗎？”
空瞅了眼妹妹，想了想先把人放在了屋子的角落裡，如果接下來要被清彥揍的話，至少被揍的隻有他一人。
雖然感到了好奇的是他們兩個QAQ
“在你看來，付喪神的血是什麼味道呢？不同的付喪神的血是不是也有不同的味道，我之前覺得加州清光的血應該是草莓味的，可能和他的眼睛是紅色的有關……”
“你要是不想回答的話也沒有關係。”
橫下了心，空閉上了眼睛，“來吧，打我吧，我是不會叫痛的！”
過了好半天都沒有感受到降臨在自己身上的痛意，空顫抖著一顆心睜開了眼，發現重新走回來坐在了清彥身邊的妹妹，這兩人向他投來了看傻子的眼神。
“沒有你想的那麼特彆。”
清彥笑了一聲回道：“實在要說的話，有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鐵製品的味道，喝完了以後還會覺得有點冷，可能和他們是刀劍化形的身份有關。”
除此之外，就是讓清彥感到厭煩的血腥味了。
“你們說的這些我會認真考慮的。”
在和空白分彆之前，清彥很是鄭重的向他們道謝，“我可能還停留在沒有能力走出小院的心理狀態，自己給自己圈了範圍，然後一步都不願踏出去。”
但其實現在的清彥，早就有了離開的底氣。
“對對對，你也應該多出去走走才是。”
空後知後覺，鼓勵著清彥彆天天宅在家裡，會憋出病來，“多認識一些新的人和妖怪，看能不能交換點不同口味的血回來改善一下夥食。”
“那我們以後，還能經常見麵嗎？”
白仰頭看著清彥，語氣裡有著微微的不舍，“你離開平安京的話，就不能再像現在一樣，想要見麵就可以立刻見到了吧。”
清彥是空白的第一位朋友，在他們的心裡有著重要的位置。
再加上幫友人解決困擾相當能夠促進雙方關係的發展，堪比小姐妹們躺在一起聊著大家都討厭的那人——在知道了清彥的秘密後，他們之間的友誼必然會更進一步。
“我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的。”
話是這麼說，清彥卻在心裡做好了決定，短時間不會再來到萬屋。
這裡對他而言，是擋去了一切壓力的避風港，因為鬼的身份帶來的差異，在這個地方可以被壓製得無限接近於零。
眼前的兄妹對他的轉變接受良好，空感慨最多的，是清彥那一夜長到了185的令人矚目的身高，要不是那藥再也做不出來第二份，他一定要問清彥要上半顆，回去以後好好分析下裡麵能夠刺激生長的成分是哪些。
萬一成功了，他就是不少人心目中的再生父母。
要是還能把清彥那不怎麼保養，也能夠維持住長度和發量的原因一起找到——對不起，下一個世界首富就是我空噠！
白則是向清彥要了一管血。
在玻璃管裡蕩漾的淺金色血液不屬於人類，光是看著光線照在血液上折射的流光溢彩，白覺得能夠消磨掉一整天。
完全看不膩。
“我和哥哥會努力的。”白握著拳向清彥承諾，“我們兩個之後還要出門去圖書館查資料，好多記錄網上都沒有，我們還做好了計劃，要去拜訪一些收藏古書的人……”
去到陌生人聚集的地方，去和不認識的人交談……對於空白來說，這就好比是把鬼放在了陽光下，被烤得皮焦肉綻。
“不用這麼勉強自己。”
清彥摸了摸白的頭，“其實我也沒有那麼著急，嗯，除了有些懷念以前吃的東西外，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
他說的這話，空和白一個字都不會信。
兄妹兩個對視一眼，同步的歎氣——明明哪裡都不同了，還在這裡裝作堅強的樣子安慰他們……嗚嗚嗚，輝夜大人太可憐了，我們一定要幫他！
為了輝夜大人，就算是和那個長著一張天使臉卻像個惡魔一樣的青花魚合作，也沒有問題！
清彥還不知道他們是下了什麼樣的決心，因為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再沒有出現在萬屋的街頭。
想要見到清彥的空白一次次的迎來失望，不過從付喪神回複他們時的表情來看，清彥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因為這群刀劍臉上的失落根本遮掩不住。
空還有種錯覺，那就是自己和妹妹正在被付喪神埋怨，類似於，你們怎麼連審神者都留不下來，怎麼這麼沒用，你們不是好友的關係嗎，隻要你們開口的話，審神者他就一定會留下來的吧……
害，你們自己做的孽，管我們什麼事哦。
感到神清氣爽的空和妹妹回了家，兩人翻看起晦澀難懂的古籍時都神采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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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平安京的清彥，先是挑了個安倍晴明在家的日子，拎著滿滿一盒、豐盛得不可思議的美食拜訪了對方。
當然，時間選在了晚上。
穿著一身更為輕便舒服的狩衣，安倍晴明毫不意外的聽到了門被敲響的聲音，他的式神藤娘去開了門，意外的發現，今日的“訪客”不再是那孤零零的一隻木盒，而是多了一個人。
想起了晴明的叮囑，藤娘往旁邊錯了一步，矮下了身子向清彥行禮，“主人已久候多時。”
清彥把木盒遞給了對方，跟在了式神的身後，見到了大多數時間是靠著信件交流的筆友安倍晴明。
這人朝著清彥招手，語氣中還帶著幾分的催促，“怎麼現在才過來？我這溫好的一壺酒都沒了溫度。”
“耽誤了一點時間。”
沒有深入解釋的意思，清彥坐在了晴明的對麵。兩人都不是什麼標準坐姿，怎麼舒服怎麼來，藤娘托著清彥帶來的食物時，就看到了這讓她覺得眼睛一痛的畫麵。
這……這到底是晴明大人被彆人給帶壞了，還是他帶壞了彆人？
問題在腦中回蕩，藤娘不得不承認，原因大概是後者。
等到藤娘擺好小碟後退下，清彥才饒有興致的開口，“你家的式神和彆處的不一樣。”
“哦？怎麼個不一樣？”晴明挾起一塊醬牛肉送入口中，那醇厚的滋味刺激著他的味蕾，讓吃了數天清湯寡水的陰陽師感動不已，“你家的付喪神最近都不來送吃的了，我想這一口肉不知道想了多久。”
“比其他的式神更像人吧。”
清彥回道，說完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說的這都是些什麼話。”原來我對於重新變回人的渴望，已經達到了“像人”這一特征都變成了優點的地步嗎？
安倍晴明深深的看了清彥一眼，沒有接話。
他們二人很有默契的跳過了這個話題，談起了不久前晴明錯過的那場煙花，據說事後夏日祭結束的第二天就有人去和月輝商行談，希望他們能夠承辦下一年的祭典，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獻上一場同樣精彩的煙花盛宴。
然而月輝商行一口拒絕。
這些天裡，外界一直在猜測月輝商行拒絕的原因，最後竟然神奇的歸結到了商行供奉的那位“輝夜姬”的身上，大概是仙女任性不願與民同樂，所以要求月輝商行拒絕了這有著天大好處的邀請。
清彥：？？？
我可不背這個鍋。
但相信這說法的人太多，為“輝夜姬”的存在又籠上一層神秘的色彩。謠言四起，清彥明顯的發現，自己對於月光的掌控力更上一層。
這也算是意外驚喜了。
“你要是覺得遺憾的話，我可以讓人專門為你放一場。”
清彥勾起了嘴角，調侃著晴明，“不過那樣一來，全平安京的人都會以為‘輝夜姬’是落到了你家來，要有心理準備才行。”
“不，遺憾就是遺憾，沒有圓滿它的必要。”
安倍晴明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清彥的好意，他作為陰陽師就是個足夠鮮明的靶子了，沒有把自己和月輝商行扯到一起的想法。
況且晴明很是滿足眼下的生活，沒有特意想著去改變什麼。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性格，彆人看來他安倍晴明就是個隨波逐流，並且順風順水的走到了高位的人。晴明也樂得向其他人展示這樣的形象，老天憐愛傻人，他寧願被他人在暗地裡嘲笑，也不想要去當一個公認的聰明的人。
畢竟聰明的人死得早，不是嗎。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要讓其他人知道他們的話題無聊到這種程度，怕是會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難以置信。
難道不應該聊一些什麼高深的符咒，或者其他那些普通人聽都聽不懂的事嗎？
可那隻是外人眼中的陰陽師，他們所想象的安倍晴明。
對於安倍晴明本人而言，能夠有個閒暇時說些廢話的友人，比那些高深莫測的東西更加有趣。
“對了，我要離開了。”
兩人的小型聚會進行到了末尾，清彥把玩著扇柄上垂下的細穗，很是隨意的開口，“再過幾天，我應該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消失了。”
安倍晴明早有預感，並不感到意外。
小小的平安京能夠將這人困住，也是托了之前清彥身體的福，晴明隻是有些唏噓，也在為清彥總算能夠離開而感到開心。
離彆才是屬於人類的常態，隻要還活著，就會不斷的上演。
“那我以後豈不是再也吃不到這麼美味的東西了。”
晴明歎氣，用著不著邊際的話語衝淡著分彆的情緒，“妖市一年隻開一天，沒有了這些，我怕是要鬱悶很長一段時間了。”
嘴角抽了兩下，清彥明白這人是故意的，“彆在這裡裝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