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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秋收祭

奴良滑瓢被釘在了原地。

這種猜到了真相卻不願相信,想要用自欺欺人熬過去揭露時帶來的震驚與刺激——所有細微感情的變化,都被清彥看在了眼裡。

他略略的抬起了頭,用扇尖隔空點了點自己喉結的位置,給了奴良滑瓢最後一擊。

“看清楚了嗎。”

清彥饒有興致的問著滑頭鬼,“還是說,光是這點證據不夠,你想要看更多?”

——更多、你說的更多指的是什麼?

腦袋裡麵仿佛是裝滿了漿糊的奴良滑瓢,遲了好幾拍才意識到自己這是被調戲了,並且當他回過神來時,那臨走時還在他的耳邊留下一聲輕笑的“輝夜姬”,早已消失不見。

周圍那如織的人群依舊熱鬨。

“……這算什麼啊。”

滑頭鬼低聲嘟囔著離開,平時的他可沒有這麼慫氣,就算是雪女親密的湊到他麵前示愛,他也可以心如止水的將那張姣好的臉龐冷靜的推開。

曾經的他以為自己不是顏控,然而事實證明這隻是單方麵的臆斷——所以都是因為那“輝夜姬”長得太好看了,才讓人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啊!

奴良滑瓢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完美的解釋,而且聽上去還挺像回事。

隻是看到了他表情的人,都會不禁的笑出聲,如果滑瓢真是這麼認為的話,那躲閃的目光還有遮掩不住的羞赧,到底是來自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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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戲完滑頭鬼、不,對於清彥來說,那根本不能算得上調戲,他甚至沒有進行到設想中的一步,那看上去應該是個浪跡花間的老手的奴良滑瓢就愣在了原地。

敢情那副大著膽子搭訕的模樣是裝出來的嗎?

也可能是在這之前,他從未被男性如此對待過吧。

“嘖嘖,就當給他上了一課吧。”

清彥搖了搖頭,滑頭鬼這個妖怪還是天真了點。

不過也與大環境有關,特彆是在這個大部分時間都是由男性來展示征服姿態的時代,很少有人會想到調戲與被調戲的角色可以互換。

而很多時候,清彥的長相會讓人不由得將他劃入被保護的那一邊,這對清彥本人來說倒不是什麼難以忍受的事情,對著一個見過了兩三次的人,他沒有必要過分強調這一點。

反正總是有機會讓對方認識到,真正的自己是個什麼樣。

就是不知道下一次再遇到的時候,那奴良滑瓢會不會想著反調戲回來?

眯了眯眼,清彥停下了腳步,他不喜歡在腦海裡冒出帶有期待的情緒時被他人打擾,尤其是長得醜陋,還沒有禮貌的那些,看了讓人倒足了胃口。

“味道……好聞的味道……”

滴著口水的妖怪與奴良滑瓢下午時斬殺的那隻看上去完全不一樣,但要說相似,他們所展現出來的貪婪與凶殘,卻是一模一樣。

更相似的是那被**衝昏了的頭腦,失去了理智,僅憑本能來行動。

清彥避開了朝著自己胸前揮來的爪子,他動作飄逸,在躲開攻擊的同時更是避開了腥臭的涎水,彆的不說,光是這東西是從妖怪嘴巴裡流出來的這一點,清彥就絕對不能允許它們落在衣服上。

——實在是太惡心了。

如果鬼能夠被敵人用“惡心”來打敗的話,也許清彥早早的就會落敗,在把那妖怪整體收入眼中後,他甚至不想用月光織成的布去把這玩意裹住……在潔癖方麵,清彥有著十足的包袱。

在這份奇特的堅持下,本應該一麵倒的戰況被拉得很長。

清彥是有其他的攻擊手段,可是細細想去——能夠變換形態的長發?還是說像真正的鬼一樣,用尖銳的爪子去戰鬥?

更不要提那什麼從身體裡麵長出一截多餘的肢體,將妖怪摁死——要知道那長出來的東西最後還得回收,豈不是和他們親密接觸。

哪個都不想要好嗎。

在考慮到妖怪可能會誤傷普通人後,清彥還主動把攻擊對象往偏僻的巷子裡麵引,結果就是循著味道來的妖怪越來越多,那對著自己不斷流口水又辣眼睛的存在,帶來的衝擊讓清彥痛苦的閉上了眼。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有我的問題在。

若是此時清彥的手中能夠拿上一支煙,那必定會顫抖得極為劇烈,這座城藏著的妖怪數量未免多得驚人,個個都像是經曆了失智改造,全心全腦的渴求著肝臟,瘋起來甚至來目標一致的其他妖怪都打。

托了這份內鬥的福,清彥還能維持住涎水叢中過一滴不沾身的潔淨。

“清彥大人!您還好嗎?”

趁著夜色來清理妖怪的短刀們,自然是發現了城中妖怪們活動軌跡裡出現的不正常,平日裡主要分散在城主府周邊的它們,正在一股奇特的吸引下,朝著人煙罕至的地方奔跑。

“這裡交給我們就好。”

不需要過多的考慮,短刀們分成了兩組,一組以著最快的速度將妖怪斬殺,另一組護在了清彥的身邊,防止有瞎眼的妖怪直直的衝過來。

清彥從未想過付喪神的聲音還能如此動聽,在這些熟悉的身影還沒有出現前的一秒,他其實考慮過不如用月光把妖怪的脖子扭斷好了……

但人總是有點不想被打破的堅持。

總覺得要是這麼做了,月光就要變臟了。

幸好付喪神來得及時,讓清彥不用在這二者之間做糾結。擅長殺敵,同時也不時會清理著城中失智妖怪的短刀們動作嫻熟,往著要害處刺去的攻擊刀刀必殺,沒一會兒就壘起了一座屍山。

有了他們坐鎮,其他那些徘徊在周圍、眼饞著清彥的妖怪們,不得不離開,再繼續呆下去,他們就是刀下亡魂的結局,不可能更改。

“這座城的妖怪怎麼會這麼多?”

清彥召來了月光,就像之前在林中用它來濾掉蚊蟲一般,拂去了刀劍們在戰鬥中沾染到的汙漬,“不過還是先換個地方說話吧。”

再呆下去他就要窒息了。

“還有這些妖怪……”清彥有些猶豫的問。

看著不遠處被血液覆滿的地麵,亂藤四郎連忙點點頭,讓清彥不要擔心,“請放心,這些東西會有專人來處理。”

他挪了幾步後擋住了審神者的視線,不讓清彥直視到那辣眼睛的畫麵。

一行人換了條乾淨的路朝著月輝商行走去,亂還有前田他們則是你一眼我一語,告訴了清彥,商行除了表麵上的正常業務外,還有著一條隻在個彆人口中流傳的暗線,主要就是靠著那些不長眼的妖怪。

“雖然大部分妖怪都靠著自己的爪、齒或是尾巴來進行戰鬥,即使化形後,這些天賦也不會消失……”

“但是,總有一些妖怪會學著人類,使用刀與劍之類的冷兵器。”

亂拍了拍腰間的短刀,頗為自得的說,“像我們一樣天生就帶著武器的可不多,所以他們總得有個可靠的武器來源,否則戰鬥時得小心翼翼的來,萬一斷掉的話,就隻能去偷去搶。”

這不失為一種好方法,或者對大部分的妖怪來說,這才是他們通用的一種方式。

那遭搶劫的鐵匠可就是倒了血黴。

好不容易鍛出了一把刀,還沒等賣出個好價呢,就被慕名而來的妖怪搶走,一分錢不留不說,有些脾氣暴躁的妖怪,還會在走之前把工匠打死打傷,心血白費還有死亡威脅,生活很是艱難。

“因為燈下黑的緣故,我們一開始根本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事。”

鯰尾誇張的歎了口氣,“您應該從其他人口中知道了,我們有專門租下田地來種植的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考慮到這點,博多就和一些鐵匠鋪達成了合作協議,由他們定時打造些農具,送來月輝商行。”

“然後……您就知道了。”

回憶起博多那張黑化的臉,後藤心有戚戚,“被打傷的鐵匠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能工作,況且這種手藝基本是父傳子,一個倒下了,另一個短時間內也很難頂上來。”

鐵匠傷了,農具無法到位;農具匱乏,種植的進度大打折扣。

這宛如鐵索相連的反應,讓博多真切的認識到了,有些妖怪確實可以好好相處,成為朋友;而有些妖怪,就應該扼殺在搖籃裡,讓他們重新輪回,乖乖做人。

“不過您放心,我們斬殺的都是些手上沾了血的妖怪,就好比您今天遇到的這些。”

擔心清彥想過了頭,五虎退急忙的解釋,“一開始我們也沒有想到妖怪的屍體還能有這種用途,還是一些妖怪裡麵醉心於鍛造的找上門,提出回收材料後,才有了這事。”

付喪神們當時還認真的討論過,要不要做這筆生意。

後來考慮到處理妖怪屍體的費事程度,他們還是和妖怪裡的工匠們有了長期的合作——刀劍們負責斬殺,工匠們負責回收,做出的成品還會通過商行賣出。

“爪子和角一類的可以做成武器,炮製過的皮能夠製成皮甲,後麵還有些醫師找上了門,看上了妖怪的骨頭……”

說到這,信濃也有些小心虛,總覺得把妖怪們壓榨得太狠,連骨頭都不放過。

噫,該不會審神者會以為我們是周扒皮,連這點錢都不放過吧!

“……你們也挺不容易啊。”

聽完付喪神的解釋,清彥長歎一聲,“不過這樣也好,妖怪的事交給他們自己去解決,你們隻要彆濫殺無辜就好。”

就剛才那群圍毆自己的,清彥覺得死是他們唯一的結局。

“但你們還是沒有說清楚,這城中的妖怪怎麼這麼多。”

“大部分是衝著櫻姬來的。”

牽扯到自己的小夥伴,亂主動開口向清彥說明,“櫻姬有著治愈能力,這對於想要爭奪天下的妖怪來說是極大的吸引。”

“妖怪裡也有,不過大部分能夠治愈傷痛的妖怪,都是製造傷痛的好手,想要靠著武力把人留下,大概率會被打成半死。”

“相比於這些善用暴力的妖怪,人類更好掌控。”

清彥了然的點頭。

想想桃花妖蘇芳,惹到她眼前的妖怪可是會變成桃樹的養分,讓第二年的花開得更旺;還有那個看上去乖巧,一個人就能在妖市擺攤的鬆葉,如果沒有實力,早就被人連拿帶搶了。

比起以武力取勝的妖怪,有著治愈能力的更要保證自己的實力。

“不過最近確實有些多得不可思議了。”

亂鼓起了臉頰抱怨,“經常合作的那些工匠還特意和我們反應,不要一次清理得太多,他們都處理不過來了……這是我們能夠控製得嗎?”

誰知道那些藏在了暗處的失智妖怪什麼時候會跳出來。

“要是能把他們一網打儘就好了。”

他小聲的說道,在清彥看不到的角度,眼裡閃過了赤紅的凶光。

鯰尾偷偷的戳了下亂的脊背,讓他不要暴露得太過分,“你在想什麼呢,妖怪可是殺不儘的,況且妖怪裡麵也有好的嘛。”

在商行寄賣的那些武器和皮甲,博多有著較高的抽成比例,妖怪工匠們大多不會在意這些小事,相比於從前的免費贈送,能夠用這些他們用不上的東西,從商行換取更好的材料,對於工匠來說更加重要。

作為中間商,月輝商行隻需要簡單的倒一下手,賺的錢“嘩啦啦”的能夠敲出動聽的一曲。

“算啦不說這個了。”

亂也意識到了自己狀態的不對,兩手“啪”的一聲拍在了自己的臉上,“宰完了今天這一波,之後就會輕鬆很多啦。”

他指著不遠處門口懸掛著明亮燈籠的商行,告訴清彥他們馬上就要到了,“您今天要吃點什麼?”

指指自己又指指身旁的兄弟,亂讓清彥挑選著口味。

清彥:……大可不必!

“今天不餓,就不麻煩你們了。”

拒絕了付喪神的熱情好意,清彥搖搖頭走去了屬於他的那間屋子。

博多走了過來,示意亂他們要是沒事的話就過來幫忙,“城裡來了好幾隻大肥羊,你們過來幫忙招呼一下。”

這個點來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哦豁,那掛了幾年都賣不出去的刀,終於有人看上了?”

鯰尾的眼睛一亮,“那我必須要過去瞧一瞧,看看是誰的眼光這麼好——對了博多,我要是成功賣出去的話,記得這個月多給我發點獎金啊。”

“你先賣出去再說吧。”

想想那位衣著華貴的客人,博多卻沒有即將做成一筆大生意的欣喜,因為那人看上去,更想要知道鍛出這刀的刀匠是誰,而不是對那把刀有著真正的興趣。

害,想要知道背後的刀匠是誰,那也得先消費上一筆數額夠大的才行。

給了鯰尾一個“你懂的”眼神,博多走到了亂的身邊,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怎麼是和清彥大人一起回來的。”

“有妖怪盯上了清彥大人,然後被我們殺了。”

亂輕描淡寫,“一會兒我還要再出趟門,下午那點警告根本沒用,在秋日祭開始前的半個月裡,我不想再出現類似的事。”

“量力而行。”

博多沉默了一會兒,如此叮囑道。

“你以為你是在和誰說這話?”

眼中帶上了輕蔑,亂露出了一個諷刺滿滿的表情,“就他們?”

看到了在亂的瞳孔裡翻湧的情緒,博多無奈,他不是很想迎接其他兄弟的暗墮,他甚至在想,要不要這段時間先把亂派到彆的地方去,遠離了審神者這個刺激源,可能亂會變得正常一點。

“不行哦。”

像是洞穿了博多的想法,亂歪了歪頭,眼中冰涼一片,“我會生氣的,是真的生氣。”

“……那你有空多去櫻姬那邊呆呆,彆讓妖怪混進去傷到她了。”

此時此景,博多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位公主的身上,希望對方如同傳言中的那般治愈,能夠壓下亂心中的黑暗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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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清彥大部分時間是呆在了屋裡。

他不是純粹的鬼,對於陽光的耐受程度更高,事實上,在清彥多番測試後,隻要彆被陽光直直照在皮膚上,他基本不會出事。

所以白天出門打個傘就夠。

隻是心中那說不明的抗拒,和看到陽光就想要打哈欠的衝動,阻止了清彥出門,他呆在了亮堂堂卻曬不到陽光的屋子裡,翻看著這段時間新出的。

市麵上大部分都是些不能深究邏輯的,不要帶著腦子,帶著幻想和腦補就夠了,不然當你思考起男女主為何相愛時,總是想要問問他們為什麼。

對啊,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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