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盂蘭很是過意不去,“是我等粗心大意了,這耽誤了七爺養病該如何是好?”
馮妙嫦還等著七爺回人話呢,不防被他伸指戳了下。
側頭瞧過去,人正沒事人一樣抿了口奶茶,眼神都沒給過來一個。
馮妙嫦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這是不想和女人說話,讓她替他應答呢。
她就不信了,她沒來之前,盂蘭夫人的話他一句都沒接?
可這會兒不是和他掰扯這個的時候,馮妙嫦笑著接了話,“耽誤不著,他就是嫌家裡拘著他養病才跑出來的,這樣餓兩日正好,回去吃什麼都香了,家裡也能輕省些。
你們不曉得,七爺見天這個不吃那個不喝的,家裡有多頭疼。”
盂蘭止不住笑著,指著邊上的鐵單道,“我還當就我們家的野馬似的拘不住,原來七爺也這樣。
吃食上鐵單也不省心,有肉怎麼都行,沒肉就給我撂臉。
有時候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呢!”
鐵單扯嗓子笑開,豪邁地端起酒碗,“我說和七爺咋這麼投緣,來,酒逢知己千杯少,我敬你!”
“痛快!”七爺也端起酒碗一飲而儘。
盂蘭阻攔不及,推搡了鐵單一把,“你個渾人,剛說了七爺在養病,你還叫他喝那些酒,你腦殼裡裝的是草麼?”
鐵單嗬嗬笑著由她說,拿出短刀麻利地片了塊羊肉,用刀叉了遞給過去,“諾,最嫩的給你。”
盂蘭接了肉送到嘴裡,轉頭對馮妙嫦歎道,“可是托了夫人的福氣,有生之年我竟吃到了鐵單給我片的肉,這輩子值個了。”
馮妙嫦抿嘴笑道,“那真是可喜可賀呢!”
她這一促狹,鐵單和盂蘭一起爽聲大笑起來。
鐵單又給盂蘭道,“回頭我替你多吃菜團子粟米團子,肉都緊著你吃。”
盂蘭拍著道,“都聽見了吧,回頭鐵單賴賬,都要給我做證啊!”
下首坐著的山胡部一眾都笑著轟然道好,氈帳裡熱鬨歡欣起來。
盂蘭對馮妙嫦道,“烤羊火候正好著,快多用些。”
馮妙嫦已悄悄瞧明白了山胡人是怎麼片肉的,就要伸手拿起案上放的短刀學著片肉。
卻被七爺按住手,“我來,你等著吃吧。”
老實講,見到孜羌人夫妻之間竟是這樣言笑無忌的,馮妙嫦看愣神了好幾回。
這才明白,孜羌女人當的一半家是這樣的,是真的和男人並肩而立,說的話和男人一樣管用,族眾們都要聽令行事的。
這在大熙是絕無可能的事,女子要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調侃郎君,輕則要被說不敬夫君,重的說你不守婦道都是可能的。
她自覺最近自己和七爺就過於隨意了,剛那樣說七爺挑食的話就過格了。
不過剛她也是有意為之,七爺不大和人說話,又不肯接盂蘭的話,她不想讓場麵冷下來,隻能應和人家那樣說拉近關係。
這會兒回過味來,她覺著七爺剛說對她那日質問兩萬五千兩買馬的情形記憶猶新的話就是點她呢。
所以她想好了,等回去再不能和七爺言語無狀了。
搭夥的夫妻,還是相敬如賓為好。
以前她還覺著說夫妻相敬如賓,和夫妻情深是一個意思,這幾日才品出來差大了,客氣了怎麼會有兩心如一不分彼此?
她這還想著回頭跟七爺好生解釋剛才她那樣是情有可原呢,結果他就給她來這出兒。
當著山胡部眾的麵兒,她不好明說。
隻能道,“你這會兒聞不得膻腥味兒,還是我來吧。”
七爺卻已經開始片起了烤羊,“片這個可有門道,片不好味道會欠不少。你想了多少日子的河套羊,哪能讓你吃不好,等著就是。”
再攔著,才演的那些就露假了,馮妙嫦隻能等著吃現成的了。
抬頭間,見鐵單夫妻正目不轉睛往這邊看著,一臉的興致盎然。
馮妙嫦大為尷尬,忙收回眼神。
七爺也片好了一小碟羊肉送到她麵前,“
吃吧!”
鐵單看熱鬨不嫌事大地嚷道,“七爺還是不如我疼婆娘,我給盂蘭片的可是最嫩的那塊兒。”
見七爺頓在那裡,手裡刀比劃來去,不知該往哪裡下的樣子,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羊身上哪塊兒的肉最嫩。
他這是裝禿嚕扣了,還片不好會欠味兒,他分明是第一回乾這個。
“族長不知,我就喜歡吃帶點嚼勁的。”
忘了邊上人特意給備的筷子,馮妙嫦抓起塊碟裡的羊肉送嘴裡,睜眼說著瞎話。
果然,七爺手上的刀就有了準頭,刷刷地飛舞起來,刀影中,指厚的最合適入口大小的羊肉很快就堆滿了一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