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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明妃許佛(五)

第十一章

駱芸話音剛落,陳宴便聽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主播陳宴,現在係統為您隨機發放身份卡牌。”

“正在隨機中……”

“恭喜您,獲得身份卡牌*1。”

“你叫許雁,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大學生,但是有一天,你最好的朋友韋行周找上你,請求你陪他會老家一趟……殊不知,這正是噩夢的開始。”

“……”

陳宴沉默了片刻。

多日不見,係統仍然那麼地熱愛故弄玄虛。

“叮咚。”

係統提示音落下,隨即,機械般的聲音繼續響徹耳邊,“鑒於您延遲到達副本,現在補發主線任務:成功抵達陰山佛窟,並存活至第二天天明。”

“任務時限:七天”

這狗日的係統。

陳宴不由得翻了個白眼,看來,它這是下定決心不讓自己摸魚劃水了。錯過了發布任務的時間就錯過了唄,何必要補發呢,讓他清閒清閒不好嗎!

簡直狗屎。

不愧是邪惡資本家。

高,實在是高。

但是沒辦法,任務發布了,若是不能完成的話,懲罰可是死亡啊,不過,如果能夠完成,想必還是會有獎勵的。

“任務失敗懲罰:抹殺。”

“任務成功獎勵:******(待解鎖)”

係統頓了頓,而後語出驚人,“鑒於主播高於常人的武力值,本次直播主播的任何技能,任何綁定武器都不能使用,望知悉。”

“……”

“!!!”

什麼玩意!!!

一時之間,陳宴瞪大了雙眼,仿佛不可置信。

我圈圈你個叉叉,不讓我偷懶也就算了,還削弱我!!!

呸,狗東西。

陳宴正要問候係統的祖宗十八代,卻聽駱芸開口了,“這……這個身份卡是……是什麼啊?”

算了,木已成舟。

陳宴隻好恨恨地磨了磨牙,而後在心底默默地“呸”上一口。

他正要回答駱芸的問題,卻忽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個新手小**。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不是,等等,妹子,你就這樣問出來了?

你有沒有想過,玩意身份卡這玩意隻是部分人有呢?

陳宴記得,自己曾進過一個這樣的副本,副本裡的主播人數有十二人,係統卻隻發放了三張身份卡——沒有身份卡的主播,就算是完成了任務,也不能夠活著出來。而殺死擁有身份卡的玩家,就可以獲得被殺之人的身份卡……這規則,不可謂不陰損。

為了活下去,主播們自相殘殺,到最後,隻有陳宴一個人活著出了副本。

他記得當初大家都是老玩家,心眼都老多了,自己當時倒黴,沒能隨機到身份卡,若不是最後反殺了一個想要屠本的老玩家,他都還不知道這件事呢。

“屠本。”

所謂的“屠本”,便是殺光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主播,如此,結算獎勵時,便按原獎勵的三倍發放。

當然,這是個秘密,隻有少部分資深玩家才知道。

“身份卡,就是你在副本中的身份,也就是說,你需要扮演這個身份卡上的角色,並且,不得讓副本中的npc察覺端倪。”趙古溫和一笑,嘴角的扯動帶動了臉頰上了肌肉,臉上的刀疤隨之蠕動,顯得很是怪異。

駱芸打了個哆嗦,怯生生地開口,“謝……謝謝。”

如此,便不再開口了。

趙古見此,心生不悅,隻是迫於這裡站著的主播們,不想自己的偽裝破裂,到底沒有追問。

看來,這個名叫“駱芸”的少女還不算太蠢。

陳宴鬆了一口氣。

“叩叩。”

“叩叩。”

敲門聲響起,眾人隨之望去。

“到飯點了,我來給大家送飯。”門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個年輕人的聲音。

“吱呀”的一聲,高瘦男打開了大門。

拎著飯盒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隻見這年輕人穿著一身長T恤,短發,容貌清秀,笑容靦腆,看起來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年輕人。

他把飯盒放在桌子上,笑道:“這是爺爺特意給大家夥做的飯食,他的手藝可好了,大家快嘗嘗吧!”說罷,他便站在原地不動了。

“可,可是……我,我不餓……”駱芸囁嚅著。

年輕人笑容不變,“是人,就總會餓的。”

駱芸不敢說話了。

“吃啊,怎麼不吃?”年輕人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可陳宴卻注意到。這人說話的時候,笑容弧度分毫不變,僵硬得像是個假人一般。

這人語氣輕柔,卻無端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副本才剛開始,這飯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至少,不會死人——畢竟,今天已經死了一個了。

瞅了眼正兀自微笑的年輕人,陳宴慢吞吞地打開了飯盒——這飯盒是一層一層的,每一層,都盛滿了香軟的米飯,以及色香味俱全的配菜。

他瞅了瞅周圍的幾個人——大家都沒有動筷的意願,他隻好在心中默念,“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而後,慢吞吞地朝飯盒伸出手。

畢竟這微笑著的年輕人現在看著和氣,若是待會兒真的沒人動筷,怕是要出事。

——這樣的狀況,陳宴可遇見過無數次。

他於是端起最上麵的一碗,拿了雙筷子,這就開動了。

咦,這味道竟然意外地好吃。

他於是挑了挑眉頭,繼續乾飯。

“……”

眾人見陳宴吃了沒事,這才開始動筷。

見此,年輕人的嘴角耷拉了一下,不過下一刻,便又恢複了微笑,“既然大家吃得這麼開心,那我就不打擾大家了。”

隨即,推門離開。

“……”

眾人停筷。

“趙哥……”看著年輕人遠去的背影,侯建成不禁皺了皺眉,他剛要繼續說話,卻忽然麵色一變。

“嘔嘔嘔——”

是手指!

侯建成吐出了幾根染血的斷指!

見此,眾人麵色各異。

“啊!”駱芸死死地捂住嘴,睜大了雙眼,麵色驚恐。

韋一刀皺了皺眉頭,徐夢歸挑眉,訝異。

陳宴擱下筷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

“你……”趙古亦是皺眉。

侯建成環視四周,麵色陰沉。

“……”

侯建成被盯上了。

陳宴微微一笑,看來,自己今夜可以順利地摸魚劃水了。

012 明妃許佛(六)

第十二章

在靈異類副本中,鬼怪的針對往往不會沒有任何征兆——實際上,在副本機製的運作下,會對被針對者發放各種各樣的相關提示和預警。

“而高風險,往往便意味著高收益。”

這一點,在資深老玩家的心中,是毋庸置疑的真理,但對不那麼資深的玩家而言,這樣的風險,無異於催命符。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這種不那麼資深的玩家,往往會選擇轉嫁風險。

這可真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

陳宴的視線落在侯建成身上,壓下唇角的笑意,卻不作言語。

他身為最強主播,自然有能力救下這個倒黴的老玩家,但是,問題是,他為什麼要救?這個人一上來便“幫助”新玩家,他可不相信,這人真的有那麼無私。

若真有那麼高的品格,適才吃飯的時候,為何不見他第一個動筷?反倒要等到他先試過了,才敢動筷。

所以,陳宴敢肯定,這人籠絡新玩家,絕對不安好心。

此時的侯建成,麵色陰沉至極,他的眼神依次落在其他玩家的身上,良久,他扯了扯嘴角,心中已有了一番算計。

沒想到,這次的新人這麼快就有了作用,侯建成咧嘴一笑,如是想。

作為一個為了利益毫無底線的老玩家,這種讓新人做替罪羊的事情,他自然不是第一次做,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對於這些愚蠢的新人,他自認了解得很。

不過,在副本中,也不乏扮豬吃老虎的強者。

他的視線略過徐夢歸、駱芸等人,最終停在了陳宴的身上。

就他了。

侯建成咧嘴一笑。

唯物主義直播間

【對麵好像盯上我們主播了耶】

【喔謔。】

【喔謔。】

【喔謔。】

【唉,啥都彆說了,點蠟吧。】

【為對麵主播點蠟。】

【點蠟+1】

【……】

“好兄弟,”侯建成走上前來,拍了拍陳宴的肩,“彆害怕,這是正常現象,再說,若有什麼事,趙哥會幫著解決的。”

陳宴瞅他一眼,微笑。

“沒錯。”刀疤男趙古也端起桌上的茶杯,飲了一口,這才開口道:“這樣的現象,在副本中,是極為正常的——我就遇到過不下十次,每一次我都挺過來了。”

每一次都拿新人擋刀,他當然挺得過來。

“你……”韋一刀忍不住了,正要反駁,卻見陳宴給他遞了個眼色,他一愣,便不再說話了。

駱芸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看了趙古一眼,半信半疑,而徐夢歸笑容依舊,不知可否。

陳宴微微一笑,眼中儘是崇拜之色,“哇,不愧是趙哥。”

韋一刀眼皮子跳了跳,他於是彆過頭去,不忍再看。

陳宴這家夥,又開始打什麼壞主意了……化名為韋行周的韋一刀如是想。

侯建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讚揚道:“那可不,我們趙哥可是排名前百的主播。”

陳宴微笑,繼續瘋狂輸出自己“內心的仰慕”,“哇!那可真是太厲害了~”

太尬了,太尬了。

韋一刀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那種替人尷尬的病又犯了。

這麼尷尬的尬吹,也不知道陳宴這家夥是怎麼說出口的。

侯建成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揣回兜裡,“那是,那是。”

成了!

侯建成內心美滋滋。

是的,沒錯,他準備把陳宴這個可憐小新人的當作替罪羊,實際上,他曾經在某一個靈異本裡得到了一張符紙,隻要將符紙與被害人的毛發一同燒毀,便可觸動符咒,讓被害人代替自己受傷。

於是剛才,他借著拍背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取走了陳宴的幾根頭發。

摸著兜裡的頭發,侯建成不禁在心底暗喜。

陳宴瞥了正暗自竊喜的侯建成一眼,不說話。

這人的那些小動作,他都發現了,他隻是懶得阻止罷了。

但是,陳宴有這個自信,不論侯建成使出什麼樣的手段,他都能夠解決。

自己是資深老玩家中的資深老玩家,這點小手段,他還沒有放在眼裡。

況且,自己是老玩家,而其餘的幾個新玩家,那可都是貨真價實的新人,要是真代替侯建成被鬼怪針對,那可不是毫無招架之力。

如此想著,陳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韋一刀,自己這個小夥伴想必也是個新手,要是侯建成這家夥選中了他,那才叫麻煩呢。

自己一個人應對,總比帶著膽小鬼應對要好。

觸及陳宴的眼神,韋一刀一臉的莫名其妙。

不是,等等,你看我乾嘛?

013 明妃許佛(七)

第十三章

入夜。

眾人各自挑選過自己休息的房間後,便關上了房門。

夜色如墨,尖利的蟬鳴叫人無端地煩躁。

看著眼前靜靜燃燒的火焰,侯建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誌在必得的笑意.

侯建成這邊不懷好意地搞壞事,而韋一刀這邊卻是憂心忡忡。

對於自己這個小夥伴的實力,他是絲毫沒有懷疑的,他隻是擔心,萬一侯建成那家夥禍水東引,陳宴一個人應付不過來該怎麼辦。

看著窗外黑黢黢的天空,他一咬牙,帶上自己的符咒,這就準備出門,去趙陳宴。

然而,天不遂人願。

“呼——”的一聲,房間內的燭火,滅了。

“……”韋一刀沉默了。

Tmd你早不來晚不來,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來啊!

對於侯建成的不懷好意,韋一刀的憂心忡忡,這邊的陳宴卻是絲毫不知,隻悠哉遊哉地坐在窗前,默默地嗑著瓜子。

“哢吧哢吧——tui。”

“哢吧哢吧——tui。”.

這是一間極為逼仄的房間。

灰撲撲的牆壁,甚至上邊還在落灰,大半牆皮都已經剝落,看起來破敗至極。

“滴答滴答。”

漏水的水管正發出異樣的響聲,搖搖欲墜的木床前,則正對著一麵半人高的鏡子。

房間裡點著一支蠟燭,昏暗的光線灑下,顯得鏡中人更加詭異。

在這詭異的氛圍裡,他卻依舊在慢條斯理地嗑瓜子,而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則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瓜子殼。

“吱呀吱呀。”

破敗的窗戶被風吹得劇烈搖晃,窗外,似乎有黑影一閃而過。

“……”陳宴視若無睹,繼續老神在在地嗑瓜子。

今晚,鬼怪盯上他了,不過,他卻並不害怕——雖然自己如今的武力值被削弱,但是,他仍有底牌。

唉,也不知道是什麼仇什麼怨,這狗日的係統,非要削弱他。

“呼——”

蠟燭,熄滅了,整個房間都徹底暗了下去。

陳宴扯了扯嘴角,把手中最後一把瓜子殼往地上一撒,而後,坐等鬼怪出現。

“呼——”

一道黑影飄過。

“咳咳咳。”

“咳咳咳。”

啊,這聲音竟然該死地熟悉。

——是普信鬼!!!

是他,一定是他!!!

陳宴激動了,這熟人啊!!!

“……”

正準備在“新人主播”麵前找回場子的普信鬼僵住了。

“……”

“……”

“……”

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那……那個……”普信鬼咽了口口水,“我……我這就走?”

陳宴微笑,“既然來了,就彆走了。”

——留下來給我解悶吧。

言罷,陳宴一拳打碎正對著床鋪的鏡子,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

普信鬼,卒。

……

世界上再也沒有普信鬼了。

陳宴托腮,坐在床邊,幽幽地歎息了一聲。

唉,強者,真是寂寞如雪啊。

而他的腳底,正踩著可憐的普信鬼,以及一地的瓜子殼。

——韋一刀曆經千辛萬苦,到達陳宴的房間,推開門,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韋一刀:“……”

對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

次日。

“吱呀。”的一聲,陳宴推開門,悠閒地走了出來。

恰巧,對麵的侯建成,也推門走了出來。

“!!!”見陳宴安然無恙,他一驚,繼而便是疑惑,為什麼這個小新人半點事情都沒有?難道……他是鬼怪假扮的?

如此一想,他又是一驚,不敢多看一眼,隻匆匆離開了,看方向,是趙古的房間。

昨天趙古有提過,讓大家早上起床後到原來的地點集合。

陳宴摸了摸下巴,慢悠悠地朝昨天的地點去了。

“許弟,你昨天晚上有遇到什麼嗎?”半路上,陳宴碰見了那個穿著白大褂的秀麗醫生,昨天匆匆一瞥,倒沒有注意,今天離得近,仔細看,才發現這個名為“徐夢歸”的醫生容貌不俗。

一雙含情桃花眼,一對秀麗遠山眉,膚白若雪,唇紅齒白,一頭烏發柔柔地垂落,與腰齊平。

豔而不俗,麗而不魅。

“……”

陳宴欣賞了一會兒醫生的美貌,下一刻,卻在心底默默歎息,好看是好看,隻可惜,這人與他認識的一個變態boss很像,不僅僅是容貌,還有氣質,也很相似。

回憶起自己的老熟人,也沒了欣賞美色的性質,他默了默,“沒有。”

徐夢歸不置可否,卻不再出聲詢問。

一路無言。

大堂中,眾人已經在等著了。

陳宴淡定地找了個座位坐下,眾人也早就依次落座。

徐夢歸眨了眨眼,非常自來熟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叩叩。”

“叩叩。”

敲門聲響起。

昨天的年輕人站在門外,微笑,“大家昨晚都還睡得好嗎?”

014 明妃許佛(八)

第十四章

今天的年輕人兩手空空,很明顯,他們沒有早飯吃。

見此,眾人皆是鬆了一口氣,唯有陳宴,仍在憤憤不平,他憤怒地控訴著副本的暴行,“飯呢,怎麼沒有飯?!”

這狗屎的係統,不僅削弱他,還tmd連飯都不給,簡直喪心病狂!

陳宴正要問年輕人討要夥食,韋一刀卻捂住了他的嘴,麵帶歉意,“我這個小夥伴腦子有坑來著,大家不要介意……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家夥,連尬笑都出來了.

“大家都是我詭村的客人。”年輕人果然對陳宴那邊的動靜置之不理,他頓了頓,“佛祖選妃乃是我村大事,為表誠意,村長決定,讓諸位一同參加這次的盛會。”

同一時間,眾人的耳邊響起了係統提示音。

“叮咚。”

“恭喜主播,成功觸發支線任務——拋繡球。”

“佛祖選妃乃是詭村不可多得的盛事,身為大學生的你一直生活在城市裡,對這種鄉村裡的封建迷信活動很是好奇,恰逢村長盛情相邀,抵不住好奇心的你,決定參加這次盛會。”

“任務名稱:拋繡球。

任務性質:強製性任務,不可放棄。

任務要求:請參加詭村組織的佛祖選妃活動,並以接繡球的形式選出符合副本要求的‘明妃’。”

“……”

什麼玩意兒,還帶強製屬性,簡直有病。

陳宴在心底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再次問候係統的祖宗十八代。

“今夜子時,不見不散~”年輕人如是說。

子時,即夜半之時,同時,也是各類鬼怪最為強大的時候。

果然,直播係統還是一如既往地狗。

依舊淡定的陳宴如是想。

“……”

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昨夜眾人都沒能睡個好覺,是以大家在得到任務線索後,便各自回房間睡覺了。

畢竟眾所周知,在遊戲副本中,白天大多是安全的,而晚上,才會有危險。

但陳宴昨夜睡得很好,所以他現在根本就睡不著,況且,今天早上,npc沒來送飯,他餓。

思索了片刻,他決定去廚房碰碰運氣,畢竟現在時間還早著,若是npc中午也不送飯,那他豈不是會餓死。

如此一想,他摸著下巴,而後從兜裡摸出一張符籙,再隨手從桌子上扣了塊板子下來,又找來一塊樹枝,將樹枝釘死在木盤上,做成了一個簡易的指鬼盤。

最後再將符籙貼在盤子背後——好了,完美!

幾乎實在符籙接觸到木盤的那一瞬間,指針便開始瘋狂地轉動。

轉了一會兒,最終停在了一個方向。

他於是揣著盤子往前走。

他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是再怎麼找也找不到廚房,倒不如先找個鬼怪來給他指指路,當然,如果找來的鬼怪會做飯,那就更好了。

“……”

也不知走了多久,羅盤上的指針終於徹底不動了。

他抬頭一看——好家夥,居然是墳墓。

這是一座小山坡,而這山坡上,密密麻麻地矗立著一模一樣的石碑,石碑前,還擺放著各式貢品,甚至連紙人都有。

他走近了些。

隻見那石碑中央,貼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人有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他微笑著,笑容僵硬而詭異。

他仔細一看——好家夥,照片裡的人,是他自己啊!

他扯了扯嘴角,繼續往前走,將石碑一一仔細看了——果然,所有的石碑上,貼著的,都是他自己的照片。

看來,他這是又進入某個鬼怪的鬼境了啊。

他挑眉,笑得很是燦爛。

帶路的鬼,這不就來了嗎!

真是天助我也!.

這邊廂的陳宴笑得開懷,而那邊廂的墓碑鬼,也笑得開懷。

身形瘦長顏色漆黑的墓碑鬼望著陳宴,不禁流下了晶瑩的口水,它想,食物,這不就來了嗎!

這波,是獵手與食物的雙向奔赴!

……

….

在經曆過好幾個墓碑鬼的小把戲後,陳宴終於揪出了自己的全自動“高德地圖”。

他摸著下巴,一隻手提著這個如同棍子一樣的乾癟小鬼,“廚房在哪兒?給我帶路。”

小鬼瑟縮了一下,伸出一隻細長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指了指。

“很好。”陳宴笑了。

經過墓碑鬼這個知情人士的透露後,陳宴成功地找到了廚房所在地。

隻見眼前是一棟破敗的磚瓦房,他提著那棍子一樣的乾癟小鬼,施施然走了進來。

彆看這廚房的外觀垃圾,但裡邊做飯的器具還是很齊全的。

一個胖大廚正在炒一道“辣椒舌苔”——原材料想必就是哪個可憐的玩家貢獻的。

“喂。”陳宴掂了掂棍子一樣的乾癟鬼,試了試手感,乾癟鬼瑟瑟發抖,而陳宴滿意一笑,抬起眼來,“廚子,給我來點紅燒肉、油燜蝦、糖醋排骨、粉蒸肉、平菇炒香乾還有辣椒炒肉……”他一口氣報了一連串自己愛吃的。

說實話,他平時做任務都沒這麼積極。

他頓了頓,“哦,還有,不要香菜謝謝。”香菜,他的一生之敵。

廚子怒,裂開血盆大口,口腔之中,赫然是一排排猙獰的尖牙,“你讓我煮我就煮?那我豈不是太沒麵子了。”

【鬼要什麼麵子。】

【坐等廚子鬼屈服。】

【坐等+1】

陳宴微笑著將乾癟鬼一棒子呼了上去。

“……”

【真慘啊乾癟鬼。】

【太慘了太慘了。】

片刻後。

“哥您還想吃什麼,儘管吩咐我,我一定儘心儘力死而後已。”鼻青臉腫的廚子媚笑著,“不是我吹,哥,我可是這地方最會做飯的……”

陳宴頷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托腮等飯。

看著正忙碌著的廚子鬼,乾癟鬼不禁淚目,此時此刻,一種名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情在內心激蕩,他吸了吸鼻子,憐愛地望著廚子鬼那至少縮水了一半的身軀,緩緩地,輕輕地歎了口氣。

唉,兄弟,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一上來就乾脆利落地拜大哥不好嗎,非要秀一秀武力值,看吧,報應這不就來了.

陳宴終於等到了他的飯。

他吸了吸鼻子,不禁陶醉在這食物的芬芳之中。

在現實世界之中,他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開便利店的,平時也沒什麼錢,就窮鬼一個,因為沒錢,所以夥食也不咋的,說實話,雖然這直播係統很狗,但他們家的夥食還是很不錯的。

畢竟是斷頭飯嘛。

“哥,那個……”廚子鬼眼珠子滴流滴流地轉著,計上心頭,他笑得很是諂媚,一看就知道心裡在打什麼鬼注意,“哥你就這麼吃是不是太單調了些,不,不如讓小的我,給,給哥找找樂子去哈哈,哈哈哈……”

“好啊,你去唄。”陳宴嘗了一口辣椒炒肉,眯了眯雙眼,也不介意廚子鬼內心的小九九,反正於他而言,隻要夥食的到位了,這隻廚子鬼,就隻是一個添頭而已,吃不吃都無所謂。

於是他很隨意地放走了兩隻被壓迫的可憐鬼。

聞言,兩鬼健步如飛,跑得比兔子還快。

“……”

陳宴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而後便不再管了。

今天是副本的第二天,一些關鍵劇情都沒能開啟,況且現在還是白天,仍處於係統的保護機製當中,是以,就算兩隻鬼想要做什麼壞事,都很難成功——特彆是一些危害玩家生命安全的事情。

就算成功了,他也有辦法應對。

畢竟在副本之中,大boss總要最後才出場,隻有小角色,才會如此急不可耐地出現。

如此想著,他笑了笑,繼續乾飯。

【主播,乾飯區第一人。】

【太6了太6了。】

015 明妃許佛(九)

第十五章

沒過多久,廚子鬼就回來了,同時,它還帶著一大堆兄弟夥伴。

“哈,哈,哈!”廚子鬼叉腰獰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言罷,它一揮手,“兄弟們,上啊——”.

陳宴放下手中的碗,掏出紙巾,擦了擦嘴,而後歎息一聲,“我都放你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作死呢……”

廚子鬼有種不詳的預感,但是,此刻的它已經被成功的喜悅給迷惑住了。

畢竟,在它看來,沒有人,能夠躲過這麼多鬼兄弟的追殺。

它叉著腰,繼續獰笑。

它已經可以想象得到,陳宴跪在它腳邊苦苦哀求時的模樣了。

它正笑得開懷,卻忽然發現,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

“嗯?等等,為什麼兄弟們都往外跑了?”

到底咋回事啊?它不就出了會兒神,這事情的進展,怎麼就變了呢?!

廚子鬼眨了眨眼,頗為疑惑。

它於是朝陳宴那邊望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

隻見陳宴一手抓著一隻它的兄弟,一手抓著另一隻它的兄弟,而他微微笑著,看起來心情很好。

再看看它的兄弟——它的兄弟正在迅速縮小!

兄弟!你怎麼了兄弟!!!

廚子鬼驚恐。

“我的兄弟——!!!”

廚子鬼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而陳宴手中的兩道黑影——也就是所謂的兄弟鬼,漸漸消散了,是的,沒錯,這兩隻可憐的兄弟鬼已經淪為了他的食物。

“真好,知道我沒吃飽,還特意給我送上食物,你真是太自覺了。”陳宴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猶未儘的模樣,“隻可惜,味道不怎麼好,不過,我也不挑。”

害,芒果味,也就勉勉強強湊合吧。

【可憐的廚子鬼。】

【憐愛了。】

【憐愛+1】

【憐愛+2】

【憐愛+10086】

【憐愛+身份證號】

“不得不說,你真是太客氣了。”陳宴微笑著看著廚子鬼。

兄弟!是我對不起你們!!!

廚子鬼淚目。

但是,死了的人……啊不,死了的鬼已經死了,但是,活著的鬼卻還要活著。

廚子鬼拭去眼中那隱形的淚水,笑得諂媚,“哥您無聊嗎,不如我們兄弟幾個給您扭個秧歌?”

【啊這。】

【啊這。】

【啊這。】

【6哇,太6了。】

【今天,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

陳宴無語凝噎。

他正想拒絕,卻發現彈幕裡有人打賞了個火箭炮,並留言:“想看廚子鬼扭秧歌。”

於是陳宴立馬改變主意,迅速開口,生怕廚子鬼反悔似的。

“既然你這麼積極,那就扭吧,我看著。”

廚子鬼於是戰戰兢兢地找回了自己僅剩的幾個兄弟。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好運帶來了喜和愛~~~”

“……迎著好運興旺發達通四海~~~”

廚子鬼長得膘肥體壯的,而它那幾個兄弟鬼也是滿臉橫肉,看上去就極富營養,而它們跳起舞來……那叫一個辣眼睛。

而且,為了達到秧歌的最佳效果,它們還將自己變成了紅色的鬼。

陳宴看得目瞪口呆。

陳宴表示開了眼界了,而彈幕裡,也是成片成片的“666”。

甚至,還有土豪給了打賞。

見此,他滿意一笑。

“……”

“哢擦”的一聲,本就搖搖欲墜的門板被提倒了。

“兄弟彆怕,我來救……”

然而,他話未說完,便看見了廚房內的怪誕景象。

韋一刀瞪大了雙眼,指尖顫抖,“你……這……它……”

狗陳宴,你居然欺騙我的感情!!!

016 明妃許佛(十)

第十六章

事情發生前,韋一刀正在勘察地形。

當然,作為一個怕死的道士,他不可能孤身一人前去探險,所以,他選擇寄靈。

“寄靈”。

即將遊魂煉化,而後將其寄身在符籙之上,如此,遊魂可為其主人做事。

他擁有很多這樣的寄靈符籙,是以,他這次的探查,毫不心痛地用了一大疊符籙。

然後,意外之下,他的符籙發現了陳宴的蹤跡。

他以為陳宴有危險。

於是,他就火急火燎地趕來了。

誰成想,他看到的居然是這樣一幕。

韋一刀表示:“……”

在韋一刀看來,自己這個小夥伴是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新人主播,而自己,則是已經過了好幾個本的大佬……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新人,遇到副本boss,那當然是毫無招架之力,是以,他才會如此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誰知道,事情的發展居然這麼奇怪。

不過仔細想象,倒也不意外,畢竟陳宴這個奇葩,在現實中撞鬼都那麼鎮定,區區一個副本小boss,怎麼可能難得到他。

“……”

但是還是好無語啊!!!

泥煤的狗陳宴!!!欺騙我感情!!!

韋一刀內心抓狂。

“咳咳。”陳宴悄悄地示意廚子鬼以及他的兄弟鬼們開溜,他十分自然地摟住韋一刀的肩膀,“哈哈,今天天氣真不錯啊,是吧。”

韋一刀:“……”

你還敢不敢更敷衍一點!!!

你妹啊,你這話題轉移得也太生硬了吧!!!

韋一刀一口淩霄血含在喉頭,咽不下,吐不出,隻好對陳宴怒目而視。

陳宴仿佛是心虛了,他右手握拳,將拳頭放在嘴前,眼珠子亂飄,“咳咳,這個……哈哈哈,天氣真好啊,哈哈哈。”

“……”好個鬼啊!!!

韋一刀內心呐喊,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轉移話題!.

幾隻可憐的鬼已經走遠了。

見此,陳宴呼出一口氣——這下,不用擔心以後的夥食了!隻要有廚子鬼在,夥食什麼的,那都是小事!

是的,沒錯,陳宴放走它們原因就這麼簡單——為了自己的夥食。

“哥你到底咋想的啊。”韋一刀嘴角瘋狂抽搐,“你咋就這麼把它給放走了呢。”

……當然是因為夥食啊。

不過,實話總是不那麼好聽的,這下陳宴學乖了,他挑了個看上去很有道理的理由,“我要是把boss們都解決了,那其他的玩家玩什麼呀——這未免太不道德。”

韋一刀無語凝噎,“拿命來玩嗎。”離譜,離了個大譜。

趙古他們那群人可沒有他們這樣的實力,彆說是廚子鬼了,那群人怕是對付兄弟鬼都費力。

不過,韋一刀對趙古那群人沒什麼好感,是以,他也沒說什麼,甚至心底還隱隱有些讚同,“……行吧。”

反正他還有餘力,若是那幾個鬼把主意打到了駱芸徐夢歸的身上,他自然會出手。

“……”

“對了。”韋一刀皺眉,正色道:“那什麼拋繡球的任務你接到了嗎?”

“嗯。”陳宴頷首。

“我猜,那什麼‘明妃’,一定會在玩家之中出現。”韋一刀眯了眯眼,“趙古他們肯定會耍什麼花招,你可要小心。”

陳宴笑了笑,眼中隱約有寒光閃爍,“那當然,我你還不知道嗎?——從來就隻有我耍彆人,沒有彆人耍我的份。”

“你知道就好。”韋一刀頓了頓,“不過這裡不比現實世界,這裡的人花招多了去了,你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老媽子。”陳宴笑嘻嘻的。

……

017 明妃許佛(十一)

第十七章

入夜,將近子時。

“吱呀——”

陳宴與韋一刀同時推開房門,二人非常自然地往同一方向走去。

韋一刀戳了戳陳宴,“這還沒到子時呢,你怎麼也出來了?”

陳宴挑眉,“你不也是?”

“……好吧。”韋一刀摸了摸鼻頭。

說來也是巧,二人居然打著同一個主意,同一時間出來,隻能說,兩人不愧是好友。

不過,兩人的目的地雖然相同,但目的卻是不同的。

於韋一刀而言,自己是要出去找找線索,順便提前熟悉熟悉任務。

而於陳宴而言,他是要去搞事情。

在此之前,韋一刀早就勘察了一遍地形,所以,他知道,那選妃的地址,定然是在村子北麵一處繡樓之中。

這處繡樓位於山之北麵,其周圍種滿槐樹,可謂是極陰之地。

“欸,對了。”陳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你之前做的那什麼……‘裝神弄鬼符’,還有嗎?”

裝神弄鬼符,顧名思義,便是韋一刀自創出來,用以騙人的符籙。

韋一刀這人,雖說師出名門,但現在是現代社會,大家都奉行唯物主義,那些個道門驅鬼之術,更是被打成“封建迷信”,是以,韋一刀這個名門弟子,已經窮得快要揭不開鍋了。

在這樣艱難的處境之下,他無師自通了兩門奇術法——裝神弄鬼,以及,坑蒙拐騙。

沒辦法,厲害的鬼怪輪不到他這個小輩,實力低微的鬼怪躲著他們這些道士都來不及,是以,平常賺錢,便都指望著驅邪app上那些土豪的懸賞,但天下道士何其多,唉,僧多肉少啊……都是生活所迫,生活所迫。

思及此,韋一刀不禁眼眶含淚。

不過,他可與普通的江湖騙子不一樣,他雖行騙,卻隻騙奸商。

而這“裝神弄鬼符”,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開發出來的。

那麼,陳宴為什麼會知道這裝神弄鬼符呢?

這,可就大有來頭了。

那,是一個淒涼而冰冷的雨夜,大豪宅裡閃爍著布靈布靈的光,到處都是金錢的氣息。

那一夜,二人宛如鄉下來的土狗,懷著驚歎的心情望著彆人家的大豪宅。

韋一刀很想不顧形象地在地上打滾並忘情地親吻地板,但是,他忍住了——他們兩個是來驅鬼的天師,要端著天師的架子。

是的,沒錯,不僅韋一刀是個騙子,陳宴也是,畢竟,有爛錢,要一起恰嘛。

於是,就在這一天,某無知富豪被糊弄得服服帖帖,某江湖騙子雙人組賺得盆鍋體滿。

雖然二人隻認識了短短幾個月,但是,就在這短短幾個月,他們二人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他們一起住過橋洞,一起翻過垃圾桶,一起恰過爛錢,一起行過騙……甚至一起穿過女裝(……)

這種一聽名字就不正經的符籙,作用自然也是極其不正經的——他可以彙聚陰氣,吸引鬼怪,也可以以此為媒介,操縱死物。

“你要這玩意做什麼?”韋一刀有些奇怪,畢竟這東西騙騙無知富豪可以,但卻騙不過副本主播。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陳宴笑得很是不懷好意。

見此,韋一刀不禁脊背一涼,看眼前這家夥笑得這麼燦爛,就知道,肯定有人要倒大黴了。

不過他韋一刀可是很講義氣的,朋友有要求,他自然不會不答應。

於是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大疊裝神弄鬼符,“給,不夠再找我要。”

陳宴接過,“謝了。”

“害,這點小事。”韋一刀擺擺手,“朋友之間,說什麼謝啊。”

二人一同來到了山北麵的繡樓之下,這一路走來,路上都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甚至連屋子裡的燈,都是黑著的。

但是白天送飯的‘人’說過,佛祖選妃乃是村中盛事,既然是盛事,那便該熱鬨,可是如今的村子,又哪裡有半點熱鬨的樣子?

彆說是人了,就是影子,也沒看見一個.

眼前是一座繡樓,這繡樓通體殷紅,那外邊的漆仿佛是用血刷上去的,紅得嚇人,這座樓已經上了年頭了,有些地方的漆已經開始脫落,就連繡樓的大門,都顯得十分陳舊。

不過,從各處雕工來看,早些年,這繡樓應當是極為精致奢華的。

陳宴抬頭一看,隻見二樓的闌乾後,似乎有一道黑色的影子若隱若現,然而,等他仔細望去的時候,卻發現影子消失了。

錯覺嗎?

陳宴皺眉。

周圍的槐樹在夜色之中靜靜地矗立著,如墨一般漆黑的枝葉在暗色的掩護下張牙舞爪,像極了一個個擇人而噬的怪物。

而那幾人粗的主乾之上,赫然是一道道猙獰而粗糙的數紋,乍然看去,仿佛一張張痛苦哀嚎的鬼臉。

“撲簌簌——”

一陣陰風吹過,吹落一地破碎的葉。

陳宴肩頭一癢,他伸手,卻摸到了一片乾枯的葉。

他將其放在手心細細端詳,卻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

“……”

一靠近繡樓,便感覺一陣冰冷的氣息迎麵而來,冷得二人不禁打了個哆嗦。

韋一刀搓了搓手,哈了口氣,“看來,這繡樓不簡單呐。”

當然不簡單,係統強行指定的任務,又哪有簡單的。

陳宴頷首,“進去看看?”

繡樓之中,隱約傳來些說話聲,甚至還有雜亂的腳步聲,仿佛裡邊是極為熱鬨的,但是,繡樓的窗戶,分明是黑著的,這意味著裡麵沒有點燈,但是,現在可是深夜啊!如果真有那麼多人,為什麼卻不點燈呢?

須知,人在黑暗裡,是無法視物的。

——除非,繡樓裡的東西,不是人。

陳宴心下一凜,幾乎可以肯定的是,這繡樓,必定有古怪。

韋一刀也是如臨大敵。

二人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這道腐朽的大門。

一推開大門,所有的熱鬨好像都消失了。

不論是人聲,腳步聲,還是調笑聲。

靜。

寂靜。

靜得嚇人。

二人沒有說話。

咕咚。

韋一刀咽了口口水。

——隻見繡樓之中,空無一人。

018 明妃許佛(十二)

第十八章

繡樓之中,各種器具擺放得整整齊齊,雖然整齊,卻很陳舊。

二人在門口站了大半天,屁事都沒有。

良久。

陳宴開口,“上去看看?”

韋一刀頷首。

二人於是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

樓中的步梯已經很陳舊了,兩個成年男子踩上去,它有些不堪重負,瞬間,便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

陳宴:“……”

韋一刀:“……”

然而來都來了,不上去未免太虧,二人隻好硬著頭皮往上走。

二人很快便上到了二樓。

這樓上也是一片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二人四處看了看,沒發現半點異常。

“看來,這繡樓裡真正的秘密,要到特定的時間才能夠觸發。”而這個特定時間,必然就是那個送飯的‘人’所說的,“今夜子時”。

二人於是緩緩退了出去。

關上大門,陳宴吐出一口氣,“回去,還是在這兒等著?”

“快子時了,等著罷。”韋一刀道:“再觀察一陣也好。”

陳宴頷首。

二人於是站在門口等著。

望著這道陳舊的大門,陳宴若有所思.

很快,眾人便來齊了。

“子時已至——”隨著一道尖利的聲音響起,陳宴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便發現自己已然身處在一片喜慶熱鬨的氛圍之中了。

仿佛是換了人間,此間熱鬨與先前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默了默,卻也沒說什麼。

眾人麵麵相覷,還未成年的駱芸更是嚇得瑟瑟發抖,麵色慘白。

“吱呀——”

繡樓的門,緩緩地打開了。

與先前陳宴二人所見的陳舊破敗不同,現在的繡樓,已是一派精美華貴。

周遭更是人山人海,人們穿著華麗的大袖,挽著複雜的發髻,女子戴著奢華的金步搖,男子則束著華美的金冠。

此情此景,如夢似幻。

像是穿越了時空一般,就像來到了古時候的上元佳節。

寶馬香車,美人如雲。

駱芸漸漸看得癡了。

“……”

陳宴麵無表情地看著大門後走出來一個穿著紅衣的老婆子,這個老婆子嘴上塗著紅豔豔的唇脂,臉頰則塗得慘白,她直勾勾地望著眾人,貪婪地笑著,尖利的聲音叫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今日乃是為無上聖佛選妃,諸位,還望給我們這些‘人’一個薄麵,千萬不要鬨事啊。”說著,她舔了舔嘴唇,眼神更加放肆了。

而此時,眾人的係統也出聲了。

“叮咚。”

“背景設定一:觀禮人不可尋釁滋事,阻礙佛祖選妃。”

背景設定,即玩家在副本之中必須要遵守的規則。

趙古麵沉如水,侯建成的臉色也不好看,甚至連韋一刀都麵色凝重……倒是那個徐夢歸,依舊笑得溫和而文雅。

陳宴默了默。

“諸位,選妃開始了。”

那老婆子站在門邊,不關門,卻也不進去,隻高聲道:“聖姑,請拋聖物——”

聖姑,即代替無上聖佛拋繡球的貞潔女子,而聖物,便是那一方紅繡球。

徐夢歸見此,笑容更盛,他指尖一動,仿佛是要做什麼,卻在看見陳宴的那一瞬間停住了動作。

隻見陳宴打了個噴嚏——不,或者說,假裝打了個噴嚏,實則借著打噴嚏這一動作,動了些手腳。

徐夢歸眼神閃了閃,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

“……”

袖子裡的符籙悄然飄走,順著風貼在了侯建成的腳踝處。

成了。

陳宴一笑,坐等這人倒黴。

他可不是那種可以任人欺辱的小可憐,他很記仇的,上次這人有意將危險往他身上引,他可沒有忘記。

果然,裝神弄鬼符還是很有效果的。

隻見那紅繡球直直地朝侯建成而去,不論他怎麼躲閃,繡球便像是跟定了他一般,隻往他一人所在的方向而去。

陳宴幸災樂禍。

韋一刀挑眉,望向陳宴——他看破了一切。

侯建成正要往遠處跑去,卻見大街上的“遊客”們勾著猩紅的嘴唇,貪婪地望著他,甚至連口水都流了出來。

見此,趙古太陽穴猛地一跳,突然喝道:“接下它!”他敢肯定,如果不接繡球,那麼接下來,定然會發生些無法預料的事情。

聞言,侯建成一愣,而後定在了原地,接下了紅繡球。

“遊客”們遺憾地收回了視線,甚至還有“人”恨恨地望了他一眼,仿佛是惱羞成怒一般。

果然。

趙古眯了眯眼,若是不接下繡球,那麼,這些個非人的遊客便可動手,不過如此看來,這些個鬼怪不可隨意動手啊……看來,那繡球,就是激發此規則的關鍵道具了。

侯建成陰冷的視線掃過眾人。

良久。

他冷冷一笑,“駱芸!”

“張開手!”

旋即,他將繡球拋去!

“啊?”駱芸還未反應過來,隻是本能地張開了雙手。

“……”

“嘖。”

陳宴挑眉,就知道這個侯建成不會這麼聽話。

不過,他可不會就這樣如了這人的意。

今天,這繡球,這人接便接了,若是不接,也要給他乖乖接下!

如此想著,他勾唇一笑,竟是一把拉過駱芸!

而後,他悄無聲息地再次使出一枚符籙。

韋一刀挑眉,目光讚許。

紅繡球失去了目標,便又朝著身上陰氣最重的侯建成而去。

侯建成恨得咬牙切齒,卻對陳宴毫無辦法,隻得恨恨地望著他,眼神陰毒至極。

“……”

侯建成接下了繡球。

見此,陳宴一笑,幸災樂禍。

欸,我就是喜歡你這副看不慣我又乾不掉我的樣子。

一旁的駱芸心下很是感激陳宴,她低下頭,“謝……謝謝。”

“不謝。”陳宴笑笑,“下次可不要這麼‘聽話’了。”

“……嗯。”.

“還請明妃娘娘換上嫁衣。”老婆子頗為可惜地望了眼侯建成,“一個時辰後,便上山罷。”

“對了。”老婆子笑盈盈地,“諸位身為娘娘的親友,也要作為送嫁之人上山。”

“可他是男子。”趙古皺眉,“又如何能成為貴村明妃。”

“這就不勞客人擔心了。”老婆子敷衍地擺了擺手,而後喚來幾個侍女,轉而笑著對侯建成說道:“還請娘娘隨老身進來更衣。”

侯建成麵色陰沉地走了進去。

他陰冷的視線如影隨形,一直到換上了紅嫁衣走出來,都還狠狠地瞪著陳宴。

陳宴卻聳聳肩,壓根沒放在心上。

019 明妃許佛(十三)

第十九章

不出片刻,侯建成便從繡樓之中走了出來。

侯建成膚色偏黑,五官也頗為扁平,他身材乾瘦,穿上這一身華麗嫁衣,不知有多辣眼睛。

陳宴強忍著笑意,忍得很是辛苦,韋一刀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

侯建成麵色陰沉地打量著眾人。

“好了。”趙古揉了揉眉心,壓低了聲音:“還沒上花轎,還有機會。”更何況,係統還沒有發出任務完成的播報。

“趙哥,我要他死。”侯建成恨地咬牙切齒,“他一定要死。”這個“他”,指的自然就是壞他好事的陳宴。

“殺死他的機會有的是。”趙古沉聲道:“你且稍安勿躁。”

經過自己的推測,這人是鬼怪的概率極低——副本中的鬼怪是不會救人的,而這人剛剛確實救下了駱芸。

既然不是鬼怪,那就沒什麼好害怕的了,雖然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躲過了鏡鬼,但自己身為資深玩家,自然是不缺底牌的,陳宴一個新手玩家,不足為懼。

“……”

花轎來了。

隻見這花轎通體殷紅,其上紅紗搖曳,有種詭異的夢幻感,四個四肢僵硬,皮膚青白的轎夫麵無表情地站在轎子兩側。

那些個衣著喜慶的仆婢正要將侯建成送上花轎,卻見這人手持木棍,手臂高高揚起,而駱芸無知無覺地站在前方。

這人要打暈駱芸!

——看來,他是鐵了心要駱芸代替自己上花轎了。

陳宴挑眉,一把抓住侯建成手中的木棍,微笑,“你想做什麼?”

侯建成咬牙,“彆多管閒事。”

此時,原本無知無覺的駱芸聞聲,轉過頭來,她剛一轉過頭,便看見了侯建成手中的木棍。

她驚恐地捂住嘴唇,而後飛快地躲到了陳宴的身後。

——她知道,此時此刻,隻有待在陳宴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怎麼又是他!

侯建成恨得牙癢癢。

“嘖。”陳宴笑了笑,“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剛開始是想打暈我的吧,隻是因為那些鬼怪婢女來得太快,才選擇了離你最近的駱芸。”

事實也確實是如此,侯建成本想打暈陳宴,但陳宴這人,一來身手矯捷,不好下手,二來這人離得遠,不方便下手。

是以哪怕自己再想他死,侯建成都選擇了更好下手的駱芸。

“乖乖上去吧您嘞。”陳宴微笑著看著侯建成被婢女拖上花轎。

侯建成怨毒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而他聳聳肩,不以為意。

趙古冷眼看著,良久,他扯了扯嘴角,“……你可不要後悔。”

——他這是威脅。

但陳宴才不在意這麼不痛不癢的威脅,畢竟他可是最強主播,得到過的威脅還少嗎?

陳宴微笑,“該後悔是你才對。”

“……”

“謝……謝謝。”駱芸怯怯地道歉,“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沒關係。”陳宴意味深長地望著趙古離開的背影,“就算沒有你,我也依舊會得罪他。”

一個居心不良,把新手小白當作擋箭牌的老玩家,就算沒有駱芸,他也依舊會與之結仇。

他是鹹魚,卻不是逆來順受的老好人。

……

夜幕下,眾人扛著花轎上了山。

行至山腳處,婢女們便微笑著離開了。

如此,此地便隻剩下了他們這幾個玩家,以及,那四個四肢僵硬的轎夫。

“叮咚。”

“恭喜諸位玩家,完成強製性任務:‘拋繡球’。”

“獎勵結算中……”

“任務獎勵:無。”

陳宴:“……”

好家夥,隻能說不愧是黑心資本家,把壓榨員工這一點做到了極致,就連任務獎勵都沒有,真小氣。

呸,狗係統。

【噫,居然沒有任務獎勵,主播真可憐,憐愛了。】

【盲猜主播現在正忙著罵係統。】

【不過不是我說,係統是真的狗。】

【樓上第一天知道?我們這個係統啊,那可是黑心資本家中的戰鬥機。】

【彆說了,憐愛主播。】

【憐愛+1】

【憐愛+10086】

【憐愛+身份證號。】

【……】

“要上山嗎?”韋一刀跟在花轎後,低聲問陳宴。

陳宴聳聳肩,“我都行。”反正他又不怕。

“……”

就在趙古等人猶豫不決時,係統出聲了。

“叮咚,發布新任務。”

“本是參觀佛祖選妃的遊客,卻被意外選為‘明妃’,被趕鴨子上架的你們隻好陪伴倒黴的同伴上山。”

“任務名稱:送嫁。”

“任務性質:強製性任務,不可放棄。”

“任務要求:跟隨‘明妃’,送嫁上山。”

“任務時限:不限。”

時間不限?

陳宴皺眉,也就是說,他們無論什麼時候上山都行?

但是,主線任務時限隻有七天,如此說來,現在還是上山的好,畢竟副本時間越往後,危險便越多。

趙古也是這樣想的。

隻聽他沉聲道:“我們繼續上山。”說罷,他看向眾人,似乎是在征求意見。

陳宴對此持無所謂的態度,是以他沒有說話,韋一刀在一番沉吟後點頭,“好。”

駱芸看陳宴沒有反對,便也沒有出聲,徐夢歸微微一笑,也點了點頭,“我沒有什麼意見。”

而坐在花轎中的侯建成早被轎夫抬到了遠處——轎夫可不會問玩家的意見,他們直接將侯建成抬上了山。

“……”

眾人緊趕慢趕地追上了花轎。

周遭全是茂密的樹林,而這些高大的樹木,似乎都是槐樹,樹影幢幢,那一道道漆黑的影,都好像是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厲鬼。

這裡的氛圍,很是陰森,叫人無端地懼怕。

當然,陳宴這個走過無數副本的老油條是不會害怕的。

這是一條狹窄的小道。

這條小道乃是黃泥所鑄,僅供一人通過,周圍都是半人高的雜草,陳宴踩上去,隻感覺腳底一重,似乎是鞋底沾上了厚重的泥土。

——似乎是下過雨,這條黃泥小道,是極為濕潤的。

他抬眸一看,隻見前方花轎的半邊已然沒入雜草叢中,而那幾個轎夫,都是一腳深一腳淺得踩在了那些足足有半人高的雜草之上。

020 明妃許佛(十四)

第二十章

眾人隻好列成一隊。

畢竟那肢體僵硬的轎夫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誰知道這副本有沒有什麼類似於“人走黃泥道,鬼行荒草叢”之類的規則……以防萬一咯。

但是,走在首位的是駱芸,她死活都不敢往前走。

誰也不想走在首位,一時之間,隊伍竟僵在了原地。

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陳宴揉了揉眉心,主動與駱芸換位。

走在第二位,也就是他身後的韋一刀皺緊了眉頭,明顯是不讚同他的做法。

陳宴給了他一個“你放心”的眼神,而後便不再有動作了。

“謝……謝謝。”駱芸怯怯地。

如此,駱芸便站在了第四位。

雖說這也不是什麼特彆好的位置,但比起首位還是好了不少,是以駱芸也不再僵著不動,隻乖乖地跟著眾人往前走。

“等等。”走在第三位的趙古沉聲道:“若是就這樣走,萬一有人悄無聲息地失蹤怎麼辦?”

“倒不如後人搭著前人的肩膀行走,如此,有人失蹤的話,至少能夠發現。”

眾人同意了這個提議。

於是,眾人便都依次搭上了前人的肩膀。

走在最後的徐夢歸笑容玩味,搭上了駱芸的肩膀,駱芸則是雙手搭在趙古肩上.

不知不覺間,山中起了大霧。

朦朧的白霧遮蔽了天空,同時,也遮蔽了眾人的視線,在這白霧的乾擾下,眾人隻能模模糊糊看見前方的紅花轎。

駱芸的手在顫抖,仿佛是冷到極致一般,她牙齒打顫,麵色驚恐。

——原本應該搭在她肩上的那雙手,不見了。

也就是說,走在末尾的徐夢歸,不知不覺地消失了蹤跡。

“趙,趙哥……”她聲音顫抖,“徐……徐夢歸不見了……”

不見了?!

趙古抓住韋一刀肩膀的手不由得猛地一用力。

韋一刀皺了皺眉頭,陳宴挑了挑眉,倒也沒說什麼。

良久。

趙古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彆慌,繼續走。”

事到如今,除了繼續往前走,也沒彆的辦法了。

“……”

駱芸戰戰兢兢地跟著往前走。

忽然。

“啪”的一聲,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是你嗎,徐……徐夢歸?”她牙齒打著寒顫。

“……”

那人不說話。

駱芸更害怕了,她不敢往後看,隻能用餘光偷偷地往肩膀上瞥。

——是一隻蒼白的手。

這隻手纖細而白皙,是人類的手。

駱芸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這隻手戳了戳她的肩膀,示意她低頭往前看。

她低頭,視線穿過趙古,往前看去。

前麵的眾人都很正常,唯有……

走在首位的陳宴,腳底有兩道漆黑而扭曲的影子!

她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正要驚叫出聲,那隻手卻捂住了她的嘴,“彆叫,是我。”

——是陳宴的聲音。

她鬆了口氣,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陳宴鬆開了手。

她往後看去,果然看見了陳宴那張清秀的麵龐。

“噓。”他伸出食指,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而後悄聲道:“跟我走,彆驚動他們。”

駱芸點了點頭。

她悄悄地鬆開了一隻手,而前麵的趙古像是毫無知覺一般,隻蒙頭往前走。

她於是鬆開了另一隻手,悄無聲息地跟著陳宴往後走。

對於陳宴這個救了自己好幾次的少年,她還是相信的,此時此刻,她隻是感激,感激他在離開前能夠救下自己。

畢竟那個站在首位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這樣擅自離開,會不會不太好?畢竟,一個能夠悄無聲息地代替玩家的鬼怪,若要殺人,那可是輕而易舉的啊,可自己不僅沒有提醒他們,還這樣悄悄地離開了……

她咬了咬牙,正猶豫著,卻突然想到,自己隻是一個新手,可那個侯建成卻屢次想要自己代替她去死,彆人都能如此狠毒,她自私一些,又有什麼關係呢?

如此想著,她最後回頭望了一眼後,便決絕地跟著陳宴走了。

“……”

不知走了多久。

她走得腳都酸了,於是有氣無力地開口,“還要走多久啊?”

陳宴頭也不回,“……就快了。”

聞言,駱芸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她強忍著雙腳的酸痛,勉力跟著前方的陳宴。

她覺得自己要跟不上了。

就在她即將停下腳步休息的時候,陳宴的腳步卻漸漸慢了下來,像是在刻意等她。

她心下一暖。

她低頭,咬了咬唇,正要說什麼。

“……”

“……”

“……”

一時之間,她不由得瞪大了雙眼,她顫抖著手臂,捂住了自己的唇,死死壓下喉嚨裡的尖叫。

——陳宴的腳尖,正對著她!

可是他的身體分明是背對著她的啊!

“……”駱芸顫抖著停下了腳步。

而前麵的“陳宴”仿佛無知無覺一般,越走越遠,她稍稍鬆了一口氣,悄無聲息地往後退了幾步,而後,撒丫子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

她轉過頭來,並沒有在身後發現“陳宴”的蹤影。

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停下了腳步。

然而,下一刻。

“你是怎麼發現的?”一道陰森而怨毒的聲音響起。

她猛地轉過頭來,卻對上了一張慘白的麵容。

臉對著臉,鼻子對著鼻子。

她的眼睛幾乎是要與這“人”滿是血絲的眼球對上,然而,這樣近的距離,她卻感覺不到“他”的呼吸。

她隻感覺到了冰冷,極致的冰冷。

她頭皮發麻,一時之間,竟被嚇呆在了原地。

“你……你……”駱芸瞪大了雙眼,驚駭至極。

“陳宴”微笑,麵龐開始變得慘白,滿是血絲的眼球掉落,皮膚開始變得腫脹……刹那間,一股腐爛般的腥臭味開始蔓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陳宴不知走了多久,終於,他在前方看見了一點微弱的紅光。

此時的花轎已然不知去向,他們隻得漫無目的地循著黃泥小道往前走。

“那是什麼東西?”韋一刀皺眉。

“不知道。”陳宴眯了眯眼,“不過,總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就對了。”

幾人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紅光越來越近,直到,已至身前。

“你看我,像不像人?”那沙啞的聲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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