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明妃許佛（三十五）
第四十一章
就在此時，落後眾人一步的韋一刀，悄悄咪/咪地從外邊，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他找好觀戰位，默默地蹲在大石頭後，準備像陳宴一樣，整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陳宴正在聚精會神地看戲，是以完全沒有注意到韋一刀的到來，反而是徐夢歸，看見了韋一刀走進來的全過程。
他為微微一笑，手指一動。
下一刻。
“哎喲。”韋一刀隻感覺有什麼東西打在了他的脊背上，而後，他便身不由己地摔出了觀戰位。
韋一刀：“……”
韋一刀抓狂，所以他為什麼總是關鍵時刻掉鏈子啊啊啊啊啊！！！
屋漏偏逢連夜雨，所謂沒有最倒黴隻有更倒黴——原本正在追逐趙古侯建成兩人的詭異佛像，立馬放棄了馬上就可以到手的兩個人，轉身，朝他過來了。
就像老鼠看見了油，情不自禁地想要偷，也像改不了吃屎的狗看見了屎，情不自禁地想要吃。
雖然這個比喻不太文雅，但是，放在此時此刻，是極為恰當的——原本還算得上有幾分逼格的邪佛，一看見韋一刀，就好像那個狗看了肉骨頭，一邊流口水一邊以一種極為離譜的姿勢，朝他飛奔而來，這姿態，不可謂不猥瑣。
韋一刀：“……”請不要把我比作屎好嗎，我也是要臉的。
還有，為什麼你一定要吃我啊！！！
韋一刀驚恐，他隻好一邊掏符籙瞎幾把往後丟，一邊狼狽地躲避著邪佛的追殺。
之前觀戰看笑話的時候，他笑得有多大聲，現在就有多痛苦。
韋一刀被追得四處亂竄，他甚至還試圖搶奪佛像鬼的主場——天花板，但是，毫無意外的是，他失敗了。
畢竟他是人不是鬼，是不可能違背地心引力的，但若是他真的做到了，那麼，牛頓的棺材飯，恐怕是會壓不住了。
“……”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救！救！孩！子！吧！
韋一刀雙目含淚，一邊逃跑一邊揮灑淚水。
最後，陳宴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毅然挺身而出，朝佛像鬼豎起了一個中指，而後故作高冷地吐出了一句優美的中國話，“煞筆。”
佛像鬼：“……”
韋一刀：“？？？”
韋一刀：“！！！”
等等，兄弟！韋一刀一臉的震驚，你什麼時候來的？！還有，你這樣拉仇恨，真的不怕這佛像鬼嫩死你嗎！！！
事實證明，陳宴勇得很，他一點也不怕。
他一邊精準地朝佛像鬼輸出“優美的中國話”，一邊到處跑，就像是在遛狗一樣地遛佛像鬼。
佛像鬼怒了。
佛像鬼發狂了。
它一把抓住一旁無辜的侯建成，就這樣往自己那張猩紅的血盆大口裡塞去！
“嘎吱嘎吱嘎吱——”
刹那間，令人牙酸的咀嚼聲響徹在佛窟內。
一時之間，趙古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但在這樣的危急時刻，他可沒有時間來悲春傷秋。
是以，他將自己的身影藏得更為隱蔽了。
陳宴：“……”
他隻好繼續遛狗，啊不，是遛佛像鬼。
他正聚精會神地遛著佛像鬼呢，卻見韋一刀還站在原地不動，他無語了片刻，而後默默地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咆哮，“你踏馬站著不動，是要等著它來吃你嗎！還不快跑！！！”
“哦……哦哦。”韋一刀如夢初醒，他一拍腦袋，連忙躲回了觀戰位。
按陳宴的性子來說，若是他能夠今天解決這個佛像鬼，那麼，他便絕對不會等到明天，不過，當下若是要解決這佛像鬼，可不是他說了算。
他正想丟個技能出去，卻收到了係統通知。
“叮咚。”
“鑒於您的武力值過高，係統以對您的技能進行平衡處理。”
——而這所謂的“平衡處理”，就是將他的所有技能都凍結。
陳宴：“……”謝謝，想要我死可以直說，不用這麼拐彎抹角。
當然，身為排行榜第一的玩家，他的金手指可不止係統技能，但是……
這種連係統都凍結不了的金手指，往往有著巨大的副作用。
而現在，還沒有到絕路，還不至於要使用這樣的金手指。
“……”
他剛才不過是愣了一會神，便差點要被佛像鬼給抓住。
他險之又險地避過佛像鬼那雙猙獰的大手，正要為自己喝彩一聲，卻看見了佛像鬼手上的裂痕。
有裂痕的話，那是不是可以……
他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
而後，他徒手捧起一顆巨大無比的石頭，精準地朝佛像鬼扔去。
而後，他喊出了那句經典台詞：
“受死吧——妖孽！”
042 明妃許佛（三十六）
第四十二章
“砰——”的一聲，巨石砸中佛像鬼，刹那間，佛像鬼的腦袋被打碎了一半。
有戲！
陳宴眼睛一亮，正要繼續扔石頭，卻見這佛像鬼那青灰色的巨手一把抓住身旁佛像的腦袋，而後，將之掰開，最後，把那普通佛像的半邊腦袋按在了自己頭上。
陳宴沉默了，“……”失策失策。
都這樣了，陳宴還能怎麼樣呢？隻好繼續遛佛像鬼咯。
於是他苦逼地往前跑，一會兒往左邊閃，一會兒往右邊跑。
這邊廂的陳宴正費心費力地遛狗，啊不，是遛佛像鬼，那邊廂的送飯年輕人，卻仍舊在發癲。
陳宴在觀戰的時候，它在發癲，如今，他結束了觀戰開始遛佛像鬼，這個送飯的卻仍在發癲，隻能說，這個送飯的對發癲果然情有獨鐘。
“我的藝術品……我的藝術品……藝術品……藝術品！！！”年輕人的臉上，依舊滿是癲狂之色，它看著那佛像鬼緩緩逼近，眼神之中，滿是癡迷之意，“你是……我創造出來的神！——我的神！”
它哈哈大笑。
陳宴：“……”這個送飯的多多少少是有那個大病。
因為中途佛像鬼臨時改道朝送飯的那邊去了，陳宴隻好停下腳步，看戲。
不過話說回來……他摸著下巴，默默地想著，按照這送飯的的說法，是它創造出了邪佛……話說這個送飯的，不會是個精神有毛病的藝術家吧。
“叮咚。”
下一刻，係統那永遠來得及時的提示音到了，“恭喜玩家陳宴，成功解鎖關鍵npc隱藏身份：癲狂的藝術家。”
“藝術家瘋狂地追求著至高無上的藝術，為此，他殺死了自己的親人，並將其肢解……為飼養自己創造出來的‘至高神’，他甚至不惜殺害更多無辜的人，並以此作為其血食。”
好家夥。
陳宴目瞪口呆，這都能給他蒙對？！
說實話，陳宴這個人吧，是個喜歡直來直往的人——也就是說，如果隻用消滅副本boss就能通關，那麼，他絕對不會解密。
也就是說，這種一看就很費腦的人物支線啥的（甚至有時候還包括主線劇情），他壓根就不會去做。
……除非加錢。
不過這種解密向的支線一般的獎勵都是道具啥的，道具嘛，對於他這個段位的人來說，也不算特彆重要，他真正需要的，是積分。
——畢竟，隻有積分，才能換錢。
“……”
陳宴眼睜睜地看著佛像鬼一把抓起那送飯的年輕人，就這樣往嘴裡塞去。
洗都不洗，直接生吃。
“我至高無上的神……我的神……”年輕人麵上的癲狂戛然而止。
下一刻。
“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咀嚼聲響起。
嘶。
陳宴表示目瞪口呆，好家夥，這玩意不僅吃人，居然連同類也吃。
就在佛像鬼將年輕人吞入腹中後。
刹那間，它表麵上的石雕表皮，轟然碎裂！
“喀喀喀——”
石質碎屑悉悉索索地掉下，露出了它猙獰而有可怖的內在。
——它是一具由無數人的屍體，拚接而成的。
怪物。
043 明妃許佛（三十七）
第四十三章
嘶。
陳宴摸著下巴想，這下，有點麻煩了。
現在這狗逼係統把他的道具都給鎖完了，技能什麼的也都凍結了，現在的他，除了身體素質比普通玩家要好上那麼一點外，其他的，便沒有什麼較大的差彆了。
不過沒關係，反正他們的任務是成功活至天亮，又不用解決它，再遛它幾個小時，事情不就完美解決了嗎。
如此，陳宴稍作休息後，這便準備繼續遛佛像鬼。
然而，陳宴準備一直遛佛像鬼，韋一刀卻不想躲在他身後無痛過關。
隻見他彎著腰，偷偷摸摸地摸到了趙古所在的觀戰位，二人進行了一番密談後，竟然光明正大地站了出來，準備對抗佛像鬼。
……也不知道他跟趙古都說了些什麼，就這樣把人家給忽悠過來了。
為什麼是“忽悠”而不是勸說呢？
——據他所知，趙古這個人，極其的自私狠毒，有能夠無痛過關機會，怎麼說都不會自己費心費力還要冒生命危險站出來。
不過，與陳宴的猜測相差無幾，韋一刀確實是忽悠了趙古。
他對趙古說，陳宴隻是個平平無奇的小新手，如果不是用了重要道具，他根本拖不了這麼久，而現在，那件道具馬上就要失效了。
待道具失效，陳宴身死後，下一個死的，就該輪到他們了，所以，此時此刻，他們更應該趁著道具的壓製效果還沒過去，聯手消滅這佛像鬼，不然，他們根本活不到明天。
趙古深以為然，而後，二人就此組成臨時小隊，幫助陳宴共同抵抗佛像鬼。
……不過，奇怪的是，不知為何，二人竟然齊齊忽略了大搖大擺站在石頭後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徐夢歸。
要知道，韋一刀，可從來不是一個粗心的人，而徐夢歸，他觀戰的地方彆說是隱蔽了，隻要不是個瞎子，站在佛窟裡環視四周，第一眼看見的，就應該是站在原地觀戰的徐夢歸。
可是，他們竟然都齊齊將他忽略了，就好像，他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一樣。
“……”
“喂！”韋一刀大喊大叫，他一邊喊還一邊揮舞著雙手，“看我看我！！！”
他這模樣，顯眼至極。
佛像鬼戀戀不舍地朝陳宴看了一眼，猶豫了片刻，還是朝著韋一刀那邊去了。
——畢竟韋一刀是道門子弟，根骨不凡，食之自然於它頗有助益。
不過佛像鬼作為一隻“單純”的鬼，它的大腦並沒有這樣發達，做不來“思考”這樣高級的事情，於它而言，現在的情況，就是挑選更香的小糕點罷了。
畢竟，於隻會吃的佛像鬼而言，陳宴的身上散發著一股誘人的食物香氣，而韋一刀身上，則散發著一股更為誘人的食物香氣。
更何況，陳宴這邊隻有一個人，而韋一刀那邊，卻有兩個人。
一份夜宵跟兩份夜宵，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
“嘖。”陳宴搖搖頭，頗為遺憾地看著佛像鬼離開的身影，他捏了捏袖子，竟跟佛像鬼一樣，有些戀戀不舍。
說實話，遛狗，還蠻好玩的……
“……”
那邊，韋一刀，趙古二人正苦苦支撐。
二人用儘了道具，卻也隻能阻擋這邪佛片刻。
趙古的道具已經用光了，不過，他曾在一個副本之中得到過請神之法，是以，他準備一咬牙，使用這個法子。
但是，天不遂人願。
在他收回手的那一刻，邪佛那滿是縫補痕跡的猙獰大掌，轟然落下。
“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嘎吱——”
——趙古死了。
韋一刀還沒反應過來，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被嚇呆了。
“……”陳宴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這人居然還敢出神，簡直是智障。
但就算韋一刀是智障也沒辦法，他就這麼一個小夥伴。
唉，關愛智障，人人有責。
於是他連忙揣了一塊大石頭，而後用手抵住，以此來抵擋邪佛的攻擊。
他擋得住它的一隻手，卻擋不住它的第二隻手。
於是，佛像鬼的右手又鍥而不舍地朝著韋一刀抓去。
陳宴：“……”
陳宴無語了，但沒辦法，他隻好用腳摟了一塊大石頭過來，擋住邪佛的另一隻手。
他一邊抵擋一邊帶著韋一刀朝後方退去。
見韋一刀還是一副愣愣的模樣，他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哥！大兄弟，你是傻嗎，它都快過來了你還不跟著走？站在原地是有錢撿嗎！！！”
“趕緊走啊大兄弟！！！”
“哦……哦哦。”韋一刀像是剛反應過來，他連忙應聲，跟著陳宴朝後退去。
就在此時。
“嘎嘣。”
一塊巨石從天而降，好巧不巧，正好砸中韋一刀，將這個倒黴的娃死死地壓住。
韋一刀兩眼一翻——華麗麗的暈了。
陳宴：“……”
陳宴：“？？？”
陳宴：“！！！”
陳宴表示無語凝噎。
但是吧，老天爺不講道理，這是一件十分無奈的事，他也沒辦法。
他於是隻好任勞任怨地將佛像鬼往彆處引去。
不過，幸運的是，巨石落下，揚起一陣濃鬱的灰塵，也因此隱藏了韋一刀的身影，再者巨石極大，是以，將韋一刀遮擋得嚴嚴實實。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陳宴歎息一聲，什麼也沒說。
他習慣性地打開係統頁麵，準備來個大招給佛像鬼來個魔法震撼。
但是，他在點開頁麵的那一瞬間，才想到，哦，我技能被封了。
陳宴：“……”呸，狗逼係統。
他在內心默默地翻了個白眼，而後親切了問候了一下係統的祖宗十八代。
那麼現在，沒辦法了。
陳宴摸著下巴想，特殊時期，那就該用特殊手段了。
他於是掐了個訣，正要使用一些涉及“小說後期才能揭開的懸念”的手段。
卻見係統技能頁麵上的其中一項，忽然亮了。
——他的技能，解凍了。
他大喜過望，正要使用技能，卻忽然，天降一道巨石，將他死死地壓在了地上。
陳宴一口血含在喉嚨裡，吐不出，吞不下。
他抓狂，要不要這麼倒黴啊啊啊啊！！！
044 明妃許佛（終）
第四十四章
不過，這巨石雖然有些麻煩，但也不是不能解決，隻不過要費些力氣罷了。
他於是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將壓在身上的巨石挪開，眼神的餘光卻忽然瞥見了站在一旁的徐夢歸。
他一愣。
剛才……這人一直都在這兒嗎？
沒什麼印像了。
他搖搖頭，正準備繼續自己的挪石大計，心頭卻忽然湧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借著餘光打量著徐夢歸——這人有一雙上挑的桃花眼，一對舒展的飛揚眉，他的眼神看似溫和實則冰冷疏離，他的嘴角常常含笑，可這笑容標準得像是用尺子丈量過的一樣，多一分則虛偽，少一分則僵硬。
像極了記憶中的某個人。
他忽然有了一個更大膽的想法。
他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
下一刻，他閉上眼，腦袋往旁邊一歪——他暈過去了。
……雖然但是，他是裝的。
徐夢歸，不，應該叫他楚沂——他笑盈盈地望著那邪佛朝著陳宴逼近，而暈過去的陳宴，似乎毫無招架之力。
毫無疑問的是，剛才出現的大石是他的手筆，不僅如此，就連陳宴那些被凍結的技能和武器，也是他做的手腳。
殺死眼前這個多次從自己手下逃脫的人，是他楚沂一直以來的願望。
不僅僅是因為這人對他的敵意與挑釁，更是因為——這人是變數，是他遇見的，唯一一個，不被他掌控的人。
可是……
看著邪佛那肮臟的手臂翻開大石，似乎下一刻就要觸碰到那個渾身是血的少年——他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原本笑意盈盈的，溫和的麵容，也變得陰沉可怖了。
他抿唇，麵色陰冷到極致。
胸腔之中，似乎總有一股鬱氣盤桓不去。
——他似乎，見不得“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彆人染指。
而他，也把心中這感覺簡單粗暴地劃分成了“心理潔癖”。
他一想到邪佛那肮臟的手臂會觸碰到陳宴的身體，甚至邪佛會將這人生吃入腹……他眯了眯眼，原本便不甚美妙的心情，就更不美妙了。
下一刻。
他五指成爪，朝那邪佛擊去！
“喀喀喀——”
刹那間，飛沙走石！
狂風大震！
“轟隆隆！”
佛像轟然倒下，在半空之中，碎裂成千萬塊！
下一刻，無數屍塊如雨點般落下。
——邪佛在他手下，竟也如此不堪一擊！
跟這一次出手相比，適才他令那大石落下這樣的招數，就宛如小孩子過家家一般。
他走近了些。
刹那間，一股腐爛般的腥臭味，蔓延其間。
越往前走味道越重。
似乎是受不了這樣刺鼻的味道，楚沂皺眉。
但他仍舊強忍著不適走近了些。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倒在地上的陳宴。
似乎隻有在種暈倒的時候，這個人才是最乖巧的。
——這人倒在地上，渾身是血，他的眉心微微皺起，表情也不似之前在他麵前的抗拒與厭惡。
一道暗沉的汙血自這人的眼下一直蜿蜒至嘴角。
他眼神暗了暗。
而後，他輕輕地撫上這人的麵頰，將他臉上的汙血拭去。
他的動作是極輕，極溫柔的，輕到裝暈的陳宴隻感覺癢。
這種感覺比疼痛更難忍受。
至少，對於陳宴這個人來說，是這樣的。
——他差點繃不住。
終於，那道汙血被擦乾淨了，而楚沂的手，也離開了他的臉頰。
呼，好險。
陳宴默默地在內心鬆了一口氣。
果然，他先前的猜測是對的，但是，他發誓，如果自己在此時此刻醒來，楚沂絕對會殺了他。
他於是隻好繼續苦逼地裝暈。
“……”
“如果你……一直都能這樣聽話，那該多好。”
乖乖地成為獨屬於他的標本，不再傲慢，不再抗拒，不再厭惡。
他的聲音也是極輕，極溫柔的，像極了情人間的絮語。
良久。
他站起身來。
他素來便是一個征服欲極強的人，而他最喜歡的，便是從心理上徹徹底底地奴役一個人，而陳宴，是他唯一一次失手。
他深深地望著陳宴，而後，莞爾一笑。
“這一局，我贏得不光彩，下一局，我不會再用這些手段了。”
“希望下次再見……你不要讓我失望。”
他呢喃著。
——他走了。
【嘶，居然還有點好磕。】
【……樓上，我們是正經直播間。】
【話說，這是我不花錢就能看的嗎。（打賞）火箭炮*1】
【醒醒，樓上，你這不是花了錢嗎。】
【好怪，看一眼，好怪，再看一眼，好怪，又看一眼……】
“……”
這該死的bt反派終於走了！！！
陳宴淚目了，當然，是歡喜得淚目。
他在內心默默地放鞭炮，以此來慶祝某bt反派的離開。
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站起身來，朝楚沂離開的地方豎起了一道中指，並翻了個白眼。
什麼狗東西，還失望，煞筆吧他。
我上我的工，關你什麼事，還有，你失不失望，又關我什麼事——我們都不是一個部門的好吧。
他再次默默地翻了一個白眼，並附贈一道很不雅觀的中指。
【話說這樣豎中指，隔壁要是看到了……】
【所以隔壁永遠不會看到。】
【永遠都不會看到＋1】
【……】
“叮咚。”
終於，夜幕散去，黎明到來。
而從不曠工，從不遲到的係統提示音，也如約而至。
“恭喜主播陳宴，主播韋一刀，成功通關副本‘明妃許佛’！接下來，為您結算獎勵……”
“叮咚，恭喜您，得到道具獎勵*1，稱號獎勵*1!”
陳宴：“……”我真是謝謝你啊，我這麼辛辛苦苦過副本，為的不就是那點積分？你光給我道具和稱號有什麼用啊！我要的積分，積分！！！
陳宴抓狂。
狗逼係統！還我積分！
此時此刻，不用想也知道，自己那“消失不見”的積分獎勵，定然是被這狗逼係統動了手腳。
但是，作為自己的上司，係統確實有這個權力，而他，隻不過是一個苦逼打工仔，打工仔又怎麼能與資本家抗衡？
是以，陳宴最終隻是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係統，載入現實。”
“叮咚，接收指令‘載入現實’。”
“正在為您進行……”
045 現實世界1
第四十五章
陳宴再一睜眼，便發現自己已然站在了伽藍山下。
他先是翻了翻自己的係統頁麵——玩意係統那家夥出了點什麼故障，把道具給變成了積分呢？
然而，他翻遍了背包，也沒發現積分。
他隻好翻了個白眼，關上係統頁麵。
不過，雖說積分沒有，但是，這次得到的道具看上去還挺有用的。
當然，隻是看上去。
【血玉觀音：可替主播抵擋致命一擊~】
替他抵擋致命一擊。
嗬嗬，陳宴在心底默默翻了個白眼，說實話，若是常人，能得到這樣一個寶貝，自然喜不自勝，可是，他陳宴是誰？——實力排名第一的主播！
拜托，他可是實力第一誒，能不能遇到那所謂的“致命一擊”，這都是未知數好吧。
雞肋，相當地雞肋。
就知道係統這狗逼不會幫他選個好點的道具。
不過，雖然嫌棄，但他還是“口嫌體正直”地將這玉觀音自背包之中取出，而後激活，最後將其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雖然很雞肋，但也並非全然無用，所以，還是戴上比較好，比較不用白不用嘛，哈哈。
如果說道具是尚可一用的話，那麼，接下來的稱號獎勵就純純是坑他的了。
【神賜者】
——“神賜予您戰無不勝的勇氣。”（佩戴此稱號後，勇氣上升，理智下降）
“係統已自動為您佩戴稱號~此稱號一經佩戴，不得摘取。”
陳宴:“……”我看，你就是想害死我。
還有，什麼“戰無不勝的勇氣”，他看是“陰曹地府的邀請函”才對。
……他遲早要像個辦法把這煞筆玩意摘掉。
如此想著，他摸了摸鼻子，翻了個白眼，正準備往回走。
等等！
忽然，他一拍腦袋，像是想起了什麼。
韋一刀那家夥呢？！
他於是連忙翻出自己那台破舊的手機，點開×信。
“陳皮：你人呢？！跑哪兒去了？不會出事了吧我的好大兒。”
他的信息發出去的那一瞬間，韋一刀的消息也到了。
“大菊為重：哈哈哈哈哈，兄弟，二十萬，二十萬！！！我們發了，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後，韋一刀這才看見了陳宴發的消息，他：“……”
“大菊為重：我先回去了，你當然遇不到我。”
陳宴本來想要發消息擠兌一下韋一刀，卻被“二十萬”三個字給驚呆了。
等等，二十萬？什麼二十萬。
二十萬！！！
他想起來了！他之前接到的懸賞任務，難道，這就解決了？！
這般想著，他連忙點開網站頁麵，卻看見任務頁麵上，赫然印著五個大字：“任務已完成”。
完成了？
完成了！
他開心得幾乎是要手舞足蹈。
雖然平分下來，他隻能拿到十萬，但是，十萬塊誒，也很多了吧！
十萬塊錢呢，可以買好多好多東西了！
他一路走回便利店，一邊走還一邊癡癡地笑著，看起來像個智障。
而路過的行人們，皆避之不及。
“快走快走，說不定是精神病呢。”
“之前不是還出過精神病人殺人的案例嗎，萬一這個人……快跑快跑。”
“那確實。”
“誒，對了，最近不是說瘋人院那邊，走失了一個精神病人嗎，說不定就是他……”
“嘶，你還真彆說。”
“……”
很快，陳宴便回到了自己的“惠民便利店”。
看著便利店上方的大招牌，他淚目了。
終於，他終於回家了！
終於，他終於放假了！
他一抹自己臉上那隱形的淚水，“飯呢，我的飯呢，還不快給我煮飯！”
終於，輪到他當萬惡的資本家啦！
046 現實世界2
第四十六章
剛拖完地板還沒休息多久的電鋸殺人狂：“……”
說實話，在陳宴不在的這幾個小時裡，他第一次體會到了生活的美好——他坐在陳宴心愛的小躺椅中，看著屬於陳宴的小電視，吃著陳宴花錢買來的零食……這日子，彆提有多愜意。
哦，對了，電視機。
這小電視原本是被陳宴放在二樓的，但阿鋸為了舒服地享受生活，便將電視機給搬了下來。
……希望陳宴不要發現。
他默默地祈禱了一會兒，這才站起身來，準備去做飯。
阿鋸不想上工，但他打不過陳宴這個狗逼，所以，他隻能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苦逼地向廚房走去。
他本想拉雲秀秀（之前的鬼嫁娘）下水，二人一起分擔“煮飯”這份艱巨的任務，可是，令阿鋸意想不到的是，雲秀秀，一個早已嫁作人婦結婚生子的女子，竟然，不會做飯。
很難形容阿鋸此時此刻的心情。
他想發揮一下自己身為副本大boss的武力來威懾雲秀秀，但是，令他更為意想不到的是，他，電鋸殺人狂，竟然連一個女人都打不過！！！
好氣哦，但是打不過。
於是阿鋸隻好再次強忍下自己翻白眼的衝動，忿忿不平地開始擇菜。
雲秀秀心滿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間。
而陳宴一個箭步，飛快走上前，坐上了自己心愛的小躺椅，又從茶幾上摸出電視遙控器，而後打開了電視機。
他正準備換個八點檔狗血電視劇看，卻忽然聽見電視機上的主持人說，“近日，瘋人院走失了一名精神病人，病人走失時，穿著一件純白色的裙子，留著一頭鎖骨發……請看見過病人的居民儘快聯係瘋人院，以下是聯係方式：123……”
精神病人走失了？
陳宴挑眉，倒也沒過多關注——他在現實生活中就一鹹魚廢宅，平常很少出門，於他而言，在外邊偶遇失蹤人口的概率大概就隻有0.999999999%的樣子。
是以，他隻是淡定地換了一檔節目——正是老年人最愛的八點檔鄉村狗血劇。
“二狗哥，你究竟是愛她還是愛我？！”
“唉，翠花兒啊，哥隻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不論是你，還是隔壁村的豔梅嬸，哥都愛！”
“可是二狗哥，愛情，是容不下第三個人的啊！”
“翠花，你這又是在胡說些什麼，豔梅嬸她是來加入這個家，而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翠花，做人要大度。”
屏幕裡，兩個皮膚黝黑，穿著樸素的男女正上演著一出情侶吵架的好戲，這分明是炸裂到了極點的劇情，可陳宴這個年輕人，卻看得津津有味，他甚至一邊看還一邊對著電視裡的男主人公“李二狗”指指點點，“嘖，渣男。”
“……”
他這一邊看著小電視，一邊等飯，過得彆提有多愜意。
而此時，他幸幸苦苦賺來的工資也到賬了。
“叮咚。”
“×付寶到賬：100000元。”
聽到這宛如天籟般的聲音，陳宴的心情更加美妙了。
047 現實世界3
第四十七章
沒過多久，阿鋸的飯，便做好了。
一樓售賣貨物，二樓則是他平時生活起居的地方，是以，阿鋸把飯擺在了二樓。
陳宴上了樓，剛坐下，正準備吃飯，卻忽然聽見樓下的一陣腳步聲。？
有人來買東西？
他撓撓頭，隻好放下碗筷，下樓查看。
說實話，他這便利店的地段算是偏僻的了，除了上下學有些住在這旁邊的小學生來買點飲料什麼的，平常的時候，也沒什麼人來。
所以，對於這個點還有客人來這件事，他感到十分地意外。
他走下樓梯。
隻見便利店門口，站著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少女”。
這個“少女”頭上歪歪扭扭地紮著兩個小揪揪，不過，“她”雖然紮了頭發，卻沒把頭發全部紮上去，剩下的頭發約莫長到肩膀以上。
“她”五官稚氣，眼神清澈而空靈，“她”的皮膚是極為白皙的，像是個蒼白易碎的瓷娃娃。
“她”抱著一個小熊玩偶，眨了眨眼，“請問L先生，您可以收留我嗎。”
L先生。
這個稱呼，已經很久沒人叫過了。
他閉了閉眼，良久。
他淡淡道：“彆叫我L先生——除此之外，我也不會收留你，你還是離開吧。”
“可是，L……”想起了剛才陳宴所說的話，“她”咽下了這個字，轉而道：“可是，先生，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小熊玩偶，咬了咬嘴唇，“……我無家可歸了……”
“你就是那個走失的精神病人吧。”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語氣柔和了幾分，“回去吧，彆來找我了。”
“可，可是……”“她”泫然欲泣，“可是我，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回去。”
陳宴的聲音柔和了下來，雖然語氣柔和，卻不容拒絕，“彆讓我說第二遍。”
“……”“她”沒有再說話了。
——“她”離開了。
陳宴回到了二樓。
“少女”名為“白樂琳”，是個偽娘，同時，“她”也是個無限遊戲主播。
他們以前認識，不過現在，陳宴無意再與“她”相交。
“……”
嘶，大事不妙啊。
阿鋸瞅著陳宴那冷淡的臉色，咽了口口水。
說實話，自他認識這狗逼陳宴以來，便極少看見這人的麵色這麼難看過，就連剛開始他作死的時候，這人的臉色，都沒這麼難看。
是發生什麼了嗎？
阿鋸暗自琢磨著，上司心情不好，他就不要去觸黴頭了吧，萬一殃及池魚了那可怎麼辦。
如此想著，阿鋸小心翼翼地端起飯碗，小口小口地吃著，甚至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
陳宴一看阿鋸這模樣就知道這人在想什麼。
他歎了口氣，揉了揉臉頰，“吃飯吧吃飯吧。”
他於是拿起碗筷，吃飯。
若按照平常的性子來，阿鋸怎麼說都要作一下死，但現在的氣氛太凝重了，他不敢。
畢竟NO ZUO NO DIE（不作死就不會死） 嘛，哈哈。
終於，二人吃完了一頓飯。
收拾飯桌是阿鋸的工作，是以，陳宴吃完就直接離開了，而可憐的電鋸殺人狂，隻能苦逼地擦桌子，收拾碗筷。
唉，阿鋸歎息著，他吸了吸鼻子，這種苦逼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神啊，能不能求求你，多給這狗逼陳宴安排幾次直播任務啊，孩子我真的要受不了這該死的生活了…….
陳宴坐在自己心愛的小躺椅上，繼續看自己的狗血八點檔鄉村愛情劇，而後，他摸著手機，趁著放廣告的時候交了個拖欠已久的水電費。
他正要關上手機，卻看見了手機屏幕上拚××那鮮紅的圖標。
他沉默了一會兒，摸著下巴想，我賺了十萬塊呢，買點東西，也，不過分吧。
於是，素來摳門的他點開拚××，開始瀏覽商品頁麵。
他買了點種子，又買了袋大米——家裡快沒米了，再不買米，他就得餓死家中了。
接著，他林林總總買了些日用品。
……他甚至還給便利店買了個新的招財貓.
假期總是快樂的，他這幾天在店裡待著，沒事就看一看電視，逗一逗可憐的電鋸殺人狂，日子倒是過得有滋有味的。
不過，總這樣悶在家裡也不好。
這樣想著，他準備出去走走。
“近日，瘋人院中發生火災，死亡人數……”電視機裡，正報道著一起火災事故，而陳宴摸出電視遙控器，而後，關掉了小電視。
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準備往外走。
看著陳宴往外走的動作，阿鋸不禁淚目了。
終於，終於！
陳宴這個禍害，終於準備出門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鋸叉腰獰笑。
可沒等他高興多久，隻聽“叮咚”一聲，全自動電力招財貓響了——店裡來客人了。
陳宴的腳步停下了。
阿鋸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阿鋸：我裂開了。
“……”
陳宴跟正往店裡走的白裙“少女”大眼瞪小眼。
“你怎麼又來了？！”陳宴皺眉，“不是讓你回去嗎？”
“……”白樂琳默了默，良久，“她”擠出一抹討好般的笑容，“可是，先生，瘋人院著火了，我無處可去了。”
“先生……”“她”泫然欲泣，楚楚可憐，“求您了。”
陳宴：“……”
他頗為無語地望著眼前的“少女”，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實話，他有合理的理由懷疑，瘋人院的失火，與眼前的“少女”，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當然，這也隻是一個大膽的猜測。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進來吧。”
“記住，彆給我惹事。”
聞言，白樂琳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很是得意，“當然，我是不會給先生惹麻煩的。”
“你知道就好。”
而後，陳宴叫阿鋸收拾收拾雜物間，好讓“少女”住進去。
阿鋸笑了——笑容酸澀至極，他就知道，做白工的人，會是他。
但是心裡再酸澀，他也沒辦法，畢竟他打不過陳宴。
唉，打工人的生活，就是這麼的卑微。
阿鋸望天，吸了吸鼻子，而後認命般地，給人收拾房間去了。
048 臆（一）
第四十八章
快樂的假期總是短暫的，陳宴隻感覺自己還沒享受幾天生活，便又要上工了。
“唉。”不想上工，隻想放假。
他放下手中的保溫杯，十分地惆悵。
此時此刻的他，對先前遊戲係統崩潰的時間，那叫一個懷念。
但是沒辦法，誰叫係統是他的衣食父母呢。
看著眼前係統界麵上的任務通知，他愁眉苦臉，唉聲歎氣地點下了“確認”.
【副本名稱：臆】
【任務時間：五天（副本內）】
【副本等級：S】
【參與人數：1人】.
“副本載入中……10%……45%……75%……100%！”
“副本載入成功！”
陳宴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黑暗。
“嘶——”
不知道怎麼回事，頭有點暈。
他揉了揉太陽穴，在黑暗中摸索著，坐起身來。
身下硬邦邦的，他摸了摸——噢，是床來著。
他眯了眯眼，想要看清楚周圍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可惜，他失敗了。
這裡太暗了，什麼都看不清楚，他隻能憑借著“自己從床上醒來”這一線索來胡亂猜測，這裡，應該是個類似於臥室的地方。
他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此時，係統的提示音也到了。
“叮咚。”
“恭喜玩家陳宴，觸發主線任務~”
“主線任務：請存活至第五天天明（ps：特殊副本，已為玩家關閉直播間彈幕~）”
特殊副本？
陳宴挑眉，這可不常見啊。
特殊，便意味著難度極高，被冠以“特殊”二字的副本，往往使得無數玩家丟過性命。
“……”
他默了默。
可以肯定的是，係統不安好心，而這個副本之中，也定然藏著一些大坑。
“唉。”
係統啊係統，為何你總是如此針對於我。
他揉了揉眉心，而後站起身來。
“叮鈴鈴——”
“叮鈴鈴——”
刺耳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他被嚇了一跳，一個不小心，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
“噗通”的一聲，他摔倒了。
“嘶。”
真倒黴。
這一下摔得極重，光聽聲音都覺得疼——他揉了揉自己摔痛的膝蓋，慢慢地摸著床沿，準備借力起身。
然而，他摸到了一隻冰涼的手掌。
這隻手是極冰，極冷的，似乎手上的指甲還特彆長。
正常人的手是絕對不會有這般溫度的，除非……這是屍體。
“叮鈴鈴——”
“叮鈴鈴——”
鬨鐘吵得叫人心煩。
“……”
陳宴靜默了一會兒，他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而後輕輕地，慢慢地，順著手掌摸了過去。
這隻手的指尖似乎顫動了一下。
他強忍住內心的抗拒，繼續向前。
這裡太黑了，他什麼也看不見，隻能憑借本能摸索著往前——他一個沒注意，便摸到其他地方去了。
鬱悶。
他隻好任憑直覺胡亂摸索，然而，他摸索了一陣，將整個床摸遍了，都沒發現那隻手的存在。
它到哪裡去了？
他擰著眉頭，疑惑不解。
此時，鬨鐘停了。
他隻好站起身來，扶著牆壁，摸著黑，尋找開關。
“啪嗒。”
他按下了開關。
可是房間裡仍舊一片黑暗。
——燈是壞的。
“叩叩。”
此時，敲門聲響起。
“乖兒子，來吃飯了。”
女人溫柔而興奮的聲音幽幽地回響在耳邊，“今天你爸爸燉了骨頭湯呢。”
049 臆（二）
第四十九章
吃飯？
好啊！
陳宴眼睛一亮，連忙走上前去，他將手放在門把手上，正準備擰下。
“叮咚。”
“恭喜玩家陳宴，觸發支線任務：請打開門，並在規定時間內坐上餐桌。”
他的動作頓住了。
一般來說，係統發布的任務，是絕對不會如此簡單的。
吃飯這樣簡單的事情，也值得發布一條支線任務？
他愣了一下。
他手腕一動，擰下門把手，將門打開了一條縫隙。
——似乎客廳也是一片黑暗。
他緩緩地將門打開。
“嘎……吱……”
門摩擦過地板，發出沉重的聲音。
他走了幾步，頓了頓，“為什麼不開燈？”
“因為家裡的燈壞了呀。”母親輕柔的聲音似乎很近，像是貼著他的耳朵說的一樣，可是他的身邊，分明什麼人也沒有。
“乖兒子，快來喝骨頭湯嘍。”父親愉悅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除了骨頭湯，我們還準備了紅燒豬頭，還有小炒肉呢。”母親開口道。
“……知道了。”
他摸黑向前，客廳很空曠，他找了很久，才找到餐桌。
“吱呀。”的一聲，他拉開椅子，坐下。
他又摸了摸身前——身前的餐桌上，擺著一隻碟子，碟子旁，則放著刀叉與調羹。
當然，還有一隻小碗。
他沒有動。
“兒子，這是爸媽特意為你準備的骨頭湯呢，可好喝了。”
“快喝呀。”
“就是，快喝呀。”父親的聲音，似乎沒那麼愉悅了。
“……”
陳宴拿起碟子上的調羹。
他摸索著用調羹將湯汁舀進小碗之中——舀湯水的時候，調羹碰到了一點極為堅實的東西，發出了清脆了一聲響。
“啪嗒。”
“滋……滋滋……滋滋滋……”
——來電了。
“乖兒子，你怎麼不喝呀。”
“快喝，不然待會兒冷了，就不好喝了。”
“這可是爸媽的心意。”
“……”
“爸媽”還在說話。
——可是客廳裡，分明空無一人。
“……”
陳宴默了默。
良久。
“為什麼一定要喝骨頭湯？”
“因為……因為……”
“嘻嘻嘻嘻，喝呀，喝呀，喝呀，喝呀，喝呀，快喝呀！……兒子，你怎麼不喝了？”
“嘻嘻。”
“……”
陳宴沒有說話，他隻是低頭，看向了餐桌上的碗。
那碗裡，乘著一碗香濃的骨頭湯——這湯是極濃鬱的，呈乳白色，像是煮熟了的腦漿，而那些被砍爛的，慘白色的骨頭上，遍布刀痕，像是有人狠狠地砍了許多下似的。
湯麵上浮著一層厚厚的油脂，粘膩，腥臊。
骨頭湯旁，擺放著一道碟子，瓷質的慘白碟子上，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正死死地，怨毒地盯著他。
頭顱上的皮肉已經被煮熟了，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紅色，頭頂，甚至還分布著稀疏的毛發。
“……”
陳宴轉移了視線。
而另一道碟子上，赫然是密密麻麻的蟲卵！
陳宴：“……”
“紅燒豬頭”，“小炒肉”？
吃個屁，彆吃了。
他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良久，他咬牙切齒，“這就是‘紅燒豬頭’，小炒肉？！”
“父母”沒有理會他的質問。
“嘻嘻嘻嘻……兒子，快喝，快喝呀……”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你為什麼不喝，你為什麼不喝？你為什麼不喝！！！”
“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
“嘻嘻嘻嘻嘻嘻。”
“嘻嘻……”
尖利而怨毒的聲音響徹在他耳邊。
它們嘻嘻哈哈。
它們吵鬨不休。
“……”
此時此刻，陳宴大抵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就是腦子裡有兩個會說話的怪物嗎，這很正常。
他閉了閉眼，將心頭的煩躁強行壓了下去。
他冷冷地望著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看著它眼白中的紅血絲，複又看著它似笑非笑的猩紅嘴唇。
“我沒飯吃，你很得意嗎？”他端起碟子，令死人頭與自己的腦袋齊平——眼對著眼，鼻對著鼻。
“……”
他找到了絞肉機，而後把死人頭扔了進去。
他按下啟動按鈕，冷眼看著，“看什麼看，看你*******（屏蔽詞）”
“嗡——嗡嗡——嗡嗡嗡嗡——”
死人頭被絞碎了，成了一灘爛泥一般的膿水。
濃水大體呈粉紅色，其間，還漂浮這細碎的皮肉，以及一些慘白的骨渣。
仔細看，還能看見星星點點的，乳白色的腦漿。
他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正準備平複自己煩躁的心情。
“嘻嘻嘻嘻，死啦，死啦！”
“他不吃他不吃他不吃！乖兒子，你為什麼不吃呀——你為什麼不吃為什麼不吃嘻嘻嘻嘻嘻為什麼不吃？！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嘻嘻嘻嘻嘻——”
它們仍在吵鬨。
他越來越煩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強忍……MD，忍不住了。
他陰沉著臉，打開了衛生間的門。
“啪嗒。”
“滋——滋滋——”
燈閃了幾下，亮了。
他走近洗漱台。
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
——細碎的劉海擋住了雙眼，顯得他陰沉而冷漠。
而後，緩緩地，笑了笑，“彆說話了，安靜一點，不好嗎。”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
它們置之不理。
“我說——安靜！”
它們仍舊置之不理。
他於是沉著臉，打開水龍頭，將臉盆灌滿水。
而後，把頭按下。
“……”
窒息。
瀕臨死亡。
——終於，安靜了。
水下，他眯了眯眼，露出一抹扭曲的笑意。
“要麼安靜，要麼一起死。”
他抬起頭。
他凝視著鏡中的自己。
隻見他的額頭上，數道猩紅的嘴唇張張合合，它們張嘴——露出一排排尖細的牙齒，它們合上嘴唇——微微笑著。
水珠一滴一滴地自他的臉頰上落下，而那嘴唇中，伸出一道舌頭，這舌頭卷起一地水珠，而後露出一抹饜足的微笑。
他閉上眼，再一睜眼，他的額頭，便又光潔如初了。
全世界都安靜了。
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早這樣不就得了。”
“……”
它們安靜如雞。
050 臆（三）
第五十章
“叮咚。”
——手機響了。
像是消息提示音。
他眯了眯眼，走出衛生間，打開手機。
【花臂：我知道你也是玩家，302集合，速來。】
“也”？
可是，這是單人本啊。
陳宴撓撓頭，頗為迷惑，畢竟先前他進入副本的時候，副本信息頁麵上，明晃晃地寫著：
【參與人數：1】
難道是係統搞錯了？
……倒也不是沒可能，畢竟係統這煞筆玩意不靠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叮咚。”
此時，係統的提示音又到了：“恭喜玩家陳宴，觸發支線任務2：下樓，與其餘玩家會合。”
“任務獎勵：無。”
“失敗懲罰：無。”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
這次的支線任務，怎麼都簡單成這樣？遊戲策劃，你的腦子裡裝的全是水嗎。
還是說，你在光明正大地摸魚？
——話說你這麼光明正大的，你老板知道嗎。
雖然很看不慣遊戲策劃這一副擺爛的嘴臉，但他還是打開了大門，走出了屋子。
畢竟一直待在這屋子裡，也不是個辦法。
現在正是淩晨，雖然太陽還沒出來，但天邊已經有了些許微弱的光亮。
借著這分微弱的光亮，陳宴看清了大門上掛著的門牌號：402。
402？那這就是四樓咯。
至於信息裡所提及的302，那就應該位於三樓。
他摸了摸口袋——果然，房屋鑰匙在他的口袋裡。
他於是乾脆利落地關上房門，而後往外走。
這地方的布局類似於賓館，房屋的門一道對著一道，一直順著走廊排列。
這地方是極為破舊的——老舊的大門，灰暗的牆壁，牆角甚至還有裂開的痕跡，而天花板上，也結滿了蜘蛛網。
一道透明的蛛絲吊著一隻小巧的長腿蜘蛛，它掛在那單薄的蛛絲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
陳宴看著，都感覺它隨時就會掉下來。
不過很快，他就沒有精力去管天花板上的蜘蛛如何了，因為——他走到了走廊的儘頭，而自己的麵前，正是一方黑黢黢的樓梯口。
他準備走下樓梯。
雖然這裡也有電梯，但是，他認為，還是走樓梯比較安全便捷——畢竟，誰也不知道這電梯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
再說了，萬一電梯裡進來了些其他的東西，那可就不美妙了。
畢竟是密封的空間，若是那玩意兒再弄出點兒臭味來……這樣一想，他就更不想乘坐電梯了.
這裡很黑，叫人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
他往下看去，隻感覺這樓道沒有儘頭似的——黑黢黢的，叫人看不見儘頭。
“噠。”
“噠。”
“噠。”
他扶著扶手，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樓梯間的光線比走廊的更暗，這使得他隻模模糊糊地看了個輪廓。
這地方的溫度也是極為寒冷的，他不禁搓了搓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歎息了一聲。
他不理解，為什麼遊戲策劃非要把這地方的溫度設定得這麼冷，就不能為他們這些穿得少的玩家考慮一下嗎。
051 臆（四）
第五十一章
“滋滋滋——”
燈閃了幾下，亮了，複又熄滅。
在燈亮的這一瞬間，陳宴走過樓梯的拐角處，在不經意間抬頭，看見了一雙鮮紅色的高跟鞋。
——一對慘白的腳，穿著一雙鮮紅色的高跟鞋。
可是奇怪的是，他並沒有聽見任何的腳步聲。
“……”
他的腳步頓了頓，正準備繼續走。
“嘶——”
他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肩膀有些酸痛。
許是樓道裡很黑的緣故，他轉過頭去，卻什麼也沒看見，若不是自己的肩膀仍在酸痛，他怕是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他揉了揉肩膀，而後繼續往下走。
“噠。”
“噠。”
“噠。”
他的鞋子踏過階梯，發出沉悶的響聲。
“啪嗒啪嗒啪嗒。”
此時此刻，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樓上傳來。
來人似乎走得很急，這腳步聲既快，且亂。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腳步聲在他身邊響起。
而後，停止了。
“啪嗒”。
這似乎是高跟鞋撞在樓梯上的聲音。
也許聲音的主人摔倒了。
他默了默，在黑暗中摸著扶手，慢慢地往下走。
隔著薄薄的衣料，他感覺自己的手被什麼東西給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