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隻手，一隻冰冷的，指甲很長的手。
這隻手死死地抓住他，長而尖利的指甲幾乎要紮進他的皮肉裡去，說實話，有點痛。
他皺了皺眉，正要拂開這隻不知道哪兒來的手，手的主人卻忽然放開了。
“對不起對不起啊。”
說話的人是個女人，還是個年輕的女人。
借著微弱的天光，他看見女人的胸口前，亮光一閃。
——她在胸前掛了一道鏡子。
很奇怪。
但是陳宴沒有說話，他隻是冷靜地往前走。
這個年輕的女人似乎也是要往下麵走的，不過，她走得比他要快一些，不出片刻，他便聽不見她的腳步聲了。
不知走了多久。
陳宴的臉色沉了下來——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具體走了多久，但是他知道，自己走樓梯的時間，已經遠遠地超過了“從四樓走到三樓”應該有的時間。
他沒有說話。
“啪嗒啪嗒啪嗒。”
雜亂而沉重的腳步聲又響起了。
而腳步聲響起的時間，似乎比上一次響的時間要少。
“誒喲！”
依舊是先前那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年輕女人走得太急，一下子便撞到了他的懷裡——她的體溫很低，他感覺自己撞上了一塊冰坨子。
“……”
而她在與他相撞之前，她似乎取下了胸前的鏡子，而後用它補妝。
“哢擦。”
鏡子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借著微弱的光，陳宴在破碎的鏡子中，看見了同樣四分五裂的自己。
“骨碌碌。”
似乎是女人手中口紅滾遠了。
“對不起對不起啊。”
年輕女人連連道歉，她的聲音軟糯而甜美，而她的情緒，似乎是愉悅的。
“……”他依舊沒有說話。
都到這個時候了，如果他還沒看出點兒問題，那就該是智障了。
能夠肯定的是，他被困在了這個狹窄逼仄的樓梯間，並且，他在這段樓梯間裡，進行著數次循環。
上一次，他與這個年輕女人的接觸隻是一隻手臂，而這一次，這個女人卻幾乎是整個人都貼在了他的身上。
那麼，下一次呢？
他閉了閉眼，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氣。
此時，年輕女人快步往前，與他擦身而過。
他繼續往下走。
樓道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呼呼呼——”
一陣冷風吹過。
氣溫越來越低了。
他隻感覺自己越來越冷。
他哈出一口氣，抱胸——
他摸到了一雙軟若無骨的手。
這手無疑是極為冰冷的，而手上的指甲，也是長而尖利的，這雙手環住他的脖子，而指甲搭在他的大動脈上。
……難怪這麼冷。
他冷靜地想。
“對不起啊對不起啊對不起啊……”
女人愉悅而興奮的聲音環繞在他耳邊。
“……”
能摸到手，說明這個女人現在是有實體的，既然有實體，那就能被攻擊。
他於是一把抓住這隻冰冷的手，而後，手腕一用力。
“噗通。”的一聲，女人被大力掄到了地上。
她摔得眼冒金星。
若是她糾纏的是一個剛進遊戲的新人，那麼，她這次一定會成功，隻可惜，她遇見了陳宴。
一個能扛起大刀的少年，把扒在自己身上的女鬼扯下來，這還不是小菜一碟。
除非這女鬼身上長著吸盤，但，這是不可能的。
先前兩次自己與這女鬼擦肩而過，都沒能走出循環，那麼，若是帶著這女鬼一起走呢？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說乾就乾。
他扯下女鬼身上穿的外套，而後將之擰成繩，並將其套在女鬼的脖子上——像套村裡的土狗一樣，把女鬼死死的套在繩索之上。
他拖著女鬼往下走。
每走一階，女鬼與樓梯相互碰撞，產生巨大的聲響，為原本寂靜的樓道，增加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配音。
女鬼：“……”
女鬼的頭發散了，指甲斷了，腰酸了背痛了……
女鬼：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果然，此舉是行得通的。
拖著女鬼走了沒多久，他就到達了302門口。
他隨手放下女鬼，就像倒掉自己屋子裡的垃圾一樣，輕鬆而隨便。
女鬼：“……”
“叩叩。”
陳宴敲了敲門，“有人在嗎？花臂？”
“陳皮？”
“嗯哼。”
“吱呀。”的一聲，門開了。
給他開門的人長得五大三粗的，這人長著一身的腱子肉，剃著一頭光頭，看上去就不好惹，更彆說這人手上還紋著猙獰的虎頭紋身。
——像極了那些被“掃黑除惡”的黑老大。
“進來吧。”花臂眯了眯眼。
陳宴於是走了進來。
房間裡很亂，東西橫七豎八地胡亂擺放著，而塌陷的沙發前，擺放著老舊的電視機。
房間裡除了花臂外，還有兩個人。
一人穿著襯衫，帶著黑框眼鏡，神情木訥而呆滯，像是個讀書讀傻了的書呆子，而另一人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校服，容顏稚嫩而青澀。
這個穿著校服的男孩子長得很漂亮——雌雄莫辨，美到模糊了性彆。
“玩家？”
男孩子抬頭，莞爾一笑。
052 臆（五）
第五十二章
陳宴微微頷首。
“既然人都齊了，那我們就快去找找線索吧。”穿著校服的男生一拍腦袋，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我叫向敘青。”
“陳宴。”他言簡意賅。
“等等，”此時，花臂卻皺緊了眉頭，“不是還有一個人沒來麼？”
還有一個人？
陳宴微微一怔。
向敘青挑眉，笑道：“都這麼久了，他還沒來——要麼就是不想來，要麼，就是死了。”
言罷，他聳了聳肩，“我們的時間這麼寶貴，可不能因為這樣一個煞筆而浪費。”
花臂沒有再說話了。
“不是，等等，你們怎麼知道還有人沒來的？”陳宴撓頭，滿臉的疑惑——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還有，你們為什麼有我的×信？”
“你仔細翻翻你的手機。”花臂低聲道，“等你看完，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陳宴於是依言打開了手機。
點進×信的那一瞬間，他什麼都明白了。
隻見空蕩蕩的×信頁麵上，有一個名為“楓林公寓一家親”的群聊，而在群聊下方，則是“花臂”的頭像。
而群聊裡一共有五個人的頭像。
同時，他看見了眾人的群昵稱。
“402-陳皮”
“302-花臂”
“303-超級肥宅拯救世界”
“304-敘青”
“305-你大哥”
“……”
網名前邊的數字，應當就是大家所居住的房間號了。
看來，隻有自己一個人是住在四樓的呢……果不其然，他又被係統這狗逼玩意給針對了。
他接著又翻了翻自己的手機，想要找找線索，但是遺憾的是，手機裡除了×信，其餘的app都點不進去。
他隻好點回×信，翻了翻聊天記錄——很好，一無所獲。
×信的聊天頁麵裡，除了先前花臂發的那條信息外，根本沒彆的信息了。
他隻好沉默地將手機放回褲兜，而後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跟著三人一塊往樓下走去。
陳宴走在最後，而向敘青稍稍落後幾步，站在他身側，微微一笑，“陳哥——我這樣叫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陳宴擺擺手。
“說來也是奇怪，”他頓了頓，“這公寓房間的分配，真是怪異到了極點。”
“除了陳哥你住在四樓外，我們剩下的人，都住在三樓。”
“是啊，確實奇怪。”陳宴嘴角抽搐，“敢情就我最倒黴唄。”
“……”
與先前陳宴獨自一人下樓時不同，這次幾人一同下樓，行動順利得不得了，一丁點奇怪的東西都沒能遇見。
所以說，隻有陳宴倒黴的世界達成了。
幾人來到了一樓，公寓的大門是鎖住的，這意味著，在副本結束之前，他們出不去。
這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一樓走廊的儘頭，有一戶大門敞開的房屋。
“要進去嗎？”花臂詢問眾人意見。
“那當然要進去，不進去怎麼找線索。”向敘青笑了笑，“雖說主線任務是生存，但是，我敢說，若一直待在屋子裡不出去找線索，是絕對活不到副本結束的。”
眼鏡男沒有反對。
陳宴攤手，聳肩，沒什麼意見，並表示自己都可以。
雖然他不擅長靠腦力過本（也不喜歡靠腦力過本），但是，作為一個合格的無限遊戲玩家，他對此並不抵觸。
當然，如果毀掉副本就能無痛過關的話，他寧願毀掉副本被係統懲罰，也不願意整那些個費腦子的彎彎繞繞。
“……”
幾人走了進去。
剛一進來，陳宴便發現了牆壁上貼著的紙張。
這屋子很是老舊，牆壁也都布滿了灰塵與裂痕，而天花板上，則分布著許多蜘蛛網，牆壁上貼著的紙張也已經泛黃了。
他走近了些。
“楓林公寓守則。”他不禁念出聲來。
“1.晚上不允許出行，各位租客請安靜地待在屋子裡休息。”
“2.入夜後將會自動斷電，所有照明工具，將不被允許使用。”
“3.房屋裡是安全的，若遇到反常事件，那麼必然是與您合租的租客開的一個小玩笑。”
“4.請不要相信任何人！！！特彆是口口口口口口口”
“5.本公寓從來沒有口口”
最後兩項被大寫標粗了，但是，關鍵信息又被抹除了。
陳宴：“……”
此時的陳宴，隻覺得腦殼痛，此時的他，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說實話，他，陳宴，一個在無限遊戲裡排名第一的玩家，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所謂的“規則類副本”！！！
因為規則，就意味著要動腦。
而他對於這種腦力活動，一向是極為抵觸的。
信息量爆炸了，但他被這巨大的信息量砸得暈頭轉向。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覺得無語至極。
據他所知，這種被寫在紙上的規則一般都是真假摻半的，而要分辨規則的真假，於玩家而言，也無疑是極為困難的。
“規則？”向敘青卻忍不住笑了，“既然有規則，那就太好了！”
好了，確認了，這個向敘青是個腦力型玩家。
陳宴歎了口氣，瞅著這人的大腦，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有規則，便意味著有線索。”向敘青的嘴角，是那藏不住的笑意。
“……”陳宴隻有沉默的份。
畢竟於他而言，這種線索，約等於沒有。
“咦？等等。”此時，向敘青卻眨了眨眼，稍稍往前走了幾步，隻見他手腕一動，撕下了整張規則。
【彆信！快跑！規則都是亻】
——一句扭曲的，沒被寫完的話。
見此，陳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當然知道這玩意兒信不得，還用你來說。
一般來說，這種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留下的隻言片語，都是些沒用的玩意兒。
噢，當然，這玩意可以增加玩家的恐懼值。
書呆子打了個哆嗦，麵色慘白——很明顯，他是被嚇住了。
花臂的臉色也不好看，不過，他的反應並沒有書呆子那麼大。
“……”向敘青沉吟著，他正要說話。
“咳咳。”一陣蒼老而沙啞的咳嗽聲響起。
“誰？！”花臂警惕地扭頭。
“是我……我是房東。”老人如是說。
053 臆（六）
第五十三章
房東？
陳宴愣了愣。
隻見屋子裡緩緩走出來一個拄著拐杖老人，這個老人穿著破舊的衣衫，頭發花白，他的臉上長著溝壑一般的皺紋，甚至還長著醜陋的老年斑，他雖然笑著，但笑容卻並不慈祥。
“咳咳。”他又咳嗽了一聲，聲音蒼老而沙啞，“這幾天，大家跟合租的室友，都還相處得好嗎？”
室友？！
陳宴滿腦子的問號，屋子裡不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嗎，哪兒來的室友？！
“……咕咚。”書呆子咽了口口水，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恐懼，而花臂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使得他本就“不好惹”的臉，看上去更加“不好惹”了。
向敘青擰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陳宴聳了聳肩，也沒說什麼——這些所謂的“室友”，應當就是副本中的npc了，不過，他可不怕它們。
大不了全都給刀出局。
誰怕誰啊。
“如果有什麼不愉快的，到時候一定要來找我，我會為你們換房間的。”老人又說話了。
陳宴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
一般來說，換房間是沒用的，因為按照狗逼遊戲策劃的尿性，所有的房間裡，都會有可怕的npc會對玩家造成精神傷害。
所以說，換房間是沒有用的——說不定不僅不會使自己安全，還可能會叫自己陷入更為危險的境地。
畢竟誰也不知道，房間裡麵的“室友”，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到底實力幾何。
“呀。”老人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微笑，“天快黑了，你們還是快點回去吧，我這裡，也要鎖門了。”
就快天黑了？
陳宴撓撓頭，滿臉的迷惑。
他們這才剛出來沒多久吧。
“對了。”老人直勾勾地看著他們，意味深長，“記得把門鎖好，彆讓彆人進來了。”
“……咕咚。”書呆子咽了口口水，隻見他臉色煞白，害怕到大腦一片空白。
花臂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眾人走出房屋。
“砰——”的一聲，大門被關上了。
眾人沉默著。
“要回去嗎？”沉默良久後，花臂沉聲問道。
書呆子點頭如搗蒜。
向敘青頷首。
陳宴於是跟著眾人上了樓。
眾人停在了三樓。
“加油。”花臂同情地拍了拍陳宴的肩膀。
陳宴眼睜睜地看著三人回了房間。
而他，一個人，苦逼地走向了通往樓上的階梯。
狗策劃。
他在心底默默地“呸”了一聲，而後“禮貌地”問候了一下遊戲策劃的祖宗十八代。
不過，這一次的樓梯，他似乎上得格外的順利。
沒有冰涼的手，也沒有女鬼，隻有宛如身在空調房般的清涼。
女鬼這是，被他整怕了？
他撓頭.
陳宴順利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他剛走進客廳，便看見臥室的燈亮著。
暖黃色的燈光灑下，在黑暗之中顯得格外地明亮。
“？”
他撓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走之前，這燈不是關著的嗎？怎麼又亮了？
算了，不管了，就當哪個大好人幫他打開了吧。
他搖搖頭，走進了臥室，而後在床上躺下，滿足地閉上了雙眼。
——今天，誰也彆想打擾他睡覺.
他睡著了。
“啪嗒”的一聲，燈，滅了。
而他沒有看見的是，在黑暗之中。
那牆壁上掛著的時鐘上邊的時針，緩緩地動了。
——仿佛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操控了，那時針穩穩地停在了“7”上。
054 臆（七）
第五十四章
陳宴半夜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
周圍仍是黑的，他站起身來，按下開關——果然，燈沒亮。
他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口乾舌燥。
他於是走出臥房，在客廳裡為自己倒了杯水。
“叮咚。”
黑暗之中，這聲響顯得極為突兀。
——是手機提示音。
他喝完水，將杯子放好，走回了臥房。
他躺在床上，摸出自己兜裡的手機，剛一打開，便發現了一個昵稱為“*^____^*”的人，給他發來好友驗證。
三更半夜的，來加好友？
陳宴可不信這裡麵沒有半點貓膩。
他打了個嗬欠，正準備拒絕，卻忽然手一滑——他同意了。
【*^____^*：你好呀。】
陳宴翻了個白眼，睡眠時間那麼寶貴，他才不想跟這玩意兒糾纏。
更何況，這人不在玩家群裡，還不知道是什麼妖魔鬼怪呢。
【陳皮：……你誰啊，我不認識你。】
【陳皮：手滑點錯了，互刪吧。】
他於是點進好友頁麵，正要將其刪除好友，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刪不掉這個奇奇怪怪的人。
好了，這下，陳宴就是再蠢也該知道這玩意兒來者不善了。
他翻了個白眼，將手機關機，而後往旁邊一丟，這就準備繼續睡覺。
然而。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手機吵鬨不休。
好了，現在看來，關機也是沒有用的。
他默了默，而後強行按捺住自己內心的煩躁，深吸一口氣，打開聊天頁麵。
手機頁麵閃著幽幽的光，照在他臉上，顯得他的臉色極為慘白。
【*^____^*：彆刪呀，夜晚這麼無聊，不來聊聊天嗎。】
【*^____^*：我知道很多很多的故事，你要聽嗎？】
【*^____^*：我講給你聽唄。】
【*^____^*：快回話呀。】
【*^____^*：快 回 話】
【*^____^*：回話！！！】
看著這一波消息轟炸，陳宴都無語了。
【陳皮：困了，不想聊。】
對麵卻跟沒看見他的拒絕一樣，一個勁地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了。
【*^____^*：小明是一個初中生，這天……】
什麼鬼。
誰愛聽誰聽去。
他翻了個白眼，將手機往枕頭邊一放——準備繼續睡覺。
對麵卻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抗拒。
【*^____^*：好吧，既然你不想聽故事，那就來看一段視頻吧。】
【*^____^*：[視頻文件]×1】
看對麵這架勢，是要與他不死不休了啊。
看來，自己若不出手解決掉這個禍害，怕是不能睡著了。
他於是點開文件。
本以為會是些虐殺肢解之類的血腥視頻，卻沒想到，這段視頻是一段手機錄像。
視頻先是一片黑暗，而後，手機屏幕閃了片刻，這才顯現出其內容來。
從其背景來看，視頻的拍攝時間應該是在夜晚。
視頻的拍攝地點是在一處房屋的客廳，這客廳的陳設老舊而破敗，不像是什麼富裕的地方，隻是，陳宴看著，卻總覺得這地方有些熟悉。
然而他仔細想了想，卻沒能回想起來，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視頻的場景開始發生了變化——拍攝者開始走動了。
這個視頻的畫麵很是不穩，想來是拍攝者拿著手機行走的緣故。
畫麵經過了片刻的黑暗後，又轉變成了一處臥室，這臥室的陳設也是極為老舊的，牆角甚至還有裂紋。
拍攝者停在了床邊，而後給了床底一個特寫——床底是一片黑暗。
而後，畫麵便徹底地黑了下去。
於陳宴而言，這臥室也是極為熟悉的，他仔細思索了片刻，而後恍然大悟。
這是我的房間啊！
是的，視頻拍攝的地點正是他的房間。
【陳皮：……】
【陳皮：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你是誰？】
對麵卻答非所問。
【*^____^*：我在你床下。】
055 臆（八）
第五十五章
在我床下？
他思索了片刻。
一般來說，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床底下必然趴著一隻鬼怪，而前麵的那些聊天與視頻，都是為了影響玩家的心態。
遊戲策劃的老套路了都。
……畢竟他經曆過不下百場遊戲直播，狗逼策劃的套路，他可是熟得很。
陳宴於是深吸一口氣，點開了係統頁麵。
本想把自己那很久沒用的大刀整出來炫耀一下，卻沒想到係統又一次地把他的武器給鎖住了。
呸，狗逼係統不做人。
沒辦法，既然武器不能用，那就隻能赤手空拳地打了。
他歎息了一聲，鬆了鬆骨，而後露出了一抹微笑。
……
【*^____^*：要聽我講故事嗎？我很會講故事的喲~】
書呆子躺在床上，正捧著手機，神情很是認真。
手機屏幕散發出幽微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皮膚蒼白而詭異。
這道光影在黑夜裡來看，也是極為黯淡的——畢竟書呆子特地開了夜間模式。
打開手機夜間模式，這樣，就不怕鬼怪循著光從門外進來啦！
他真是個大聰明！
他沾沾自喜地想。
他捧著手機，正“嘿嘿”地笑，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像極了那地主家的傻兒子。
不過，就算是如此，他的心底也還是害怕的。
畢竟先前那規則書上寫著的什麼“合租者”的存在，可把他嚇了個半死。
書呆子是個網癮少年，通宵玩手機對他來說，那可是宛如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不過，在副本裡，他沒有辦法聯網，更沒辦法追番看小說。
沒有WiFi，再加上這個副本鬼怪眾多，書呆子害怕呀，緊張呀……他睡不著。
於是，在深夜，睡不著的他，遇見了同樣睡不著的妹紙——一個×信昵稱為“*^____^*”的萌妹。
“*^____^*”的頭像是一個穿著可愛的丸子頭萌妹子。
在詢問頭像是否是本人，繼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書呆子喜出望外。
說實話，他在×點看過很多本無限流小說，他自詡有許多的經驗，而在×點的小說裡，這種萌妹紙，一般要麼是女主，要麼是主角的金手指，要麼，就是女主兼主角的金手指。
書呆子於是理所當然地將對麵當作了自己的金手指。
當然，他也不是沒想過，如果對麵是鬼怪，那該怎麼辦，但是，在他的印象之中，鬼，一般來說，都是不會用手機的，會用手機的，隻有人。
在與“萌妹紙”加上好友之前，書呆子的心情，是極為害怕和緊張的，但一跟妹子聊天，他就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勇氣。
什麼鬼怪！——他一拳打飛！
什麼副本boss！——他一腳踢走！
而在他的想象中，他已經是全球最強，他，就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超級肥宅拯救世界：好的呀，我聽著呢~（害羞.jpg）】
接著，對麵發了一個貓貓頭的表情包。
一看這表情包，書呆子更加熱血沸騰了，他不禁想到，妹子對他這麼熱情，一定是愛上他了！
放心吧妹紙，在我弱小的時候對我不離不棄，我，未來的全球最強玩家，一定不會辜負你！！！
書呆子熱淚盈眶，而後，他甚至非常鄭重地思考了一番，自己與妹紙以後女兒的名字。
隻能說幸虧對麵沒有讀心術，不然對麵看了都得沉默。
“……”
【*^____^*：小明是一個初中生，這天……】
對麵發來了長長的一段文字。
太長了，不想看。
書呆子於是直接略過對麵發的故事，而後開始吹彩虹屁。
【超級肥宅拯救世界：好精彩的故事！小姐姐好厲害呀，居然懂這麼多~】
對麵先是發來了一個疑惑的表情包。
【*^____^*：……你就不害怕嗎？】
害怕？
書呆子眨了眨眼。
【超級肥宅拯救世界：有你陪我聊天，我才不害怕呢！（害羞.jpg）】
對麵：“……”它第一次遇到這種奇葩。
對麵感到很挫敗，於是發來了一段視頻。
【*^____^*：[視頻文件×1]看 這 個】
妹紙盛情難卻，書呆子自然十分愉快地點了進去。
視頻開頭的場景是一處客廳，書呆子瞅了一會兒，隻覺得這地方很是眼熟。
他撓了撓頭，絞勁腦汁得想，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此時此刻的書呆子，除了腦袋空空，還是腦袋空空。
鏡頭開始轉換了。
書呆子一個不留神，視頻便已經到了儘頭。
而他，在視頻裡看見了一處極為眼熟的床鋪。
鏡頭給了床鋪一個大特寫，似乎，是視頻拍攝者曾經長時間站在床前，正凝視者什麼。
他再次撓頭。
最終，手機屏幕陷入了一片黑暗——視頻播完了。
這床為什麼這麼眼熟……
書呆子冥思苦想，而後，恍然大悟。
噢，這是我的床啊。
等等。我的床？
我的床！
書呆子的表情，逐漸驚恐了起來。
而這種驚恐的情緒，在對麵發言之後，便更為濃烈了。
【*^____^*：我在你床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書呆子放聲尖叫。
而後，書呆子隻感覺腦袋一涼，眼前一黑——他死了.
這年頭，為什麼連鬼都會用手機了……
這年頭的鬼怪，都這麼卷了嗎。
——在死之前，書呆子如是想。
056 臆（九）
第五十六章
躲在床下的，正是先前那個與他相遇在樓梯上的女鬼，當然，也許它還是他的室友。
不過於他而言，這個女鬼無論是誰，又有幾重身份，這些都與他無關了。
因為，這個女鬼已經被他給解決了。
他打了個飽嗝，眯了眯眼，頗為愉悅地想，這年頭的鬼也真是好心，知道他餓了，還能主動給他送宵夜。
吃飽了，他打了個嗬欠，倒下，繼續睡。
這一次，沒有什麼東西敢來打擾他了，他一覺睡到大天亮。
“……”
次日，陳宴剛一醒來，花臂便在×信群裡發來了要求眾人集合的信息。
【402-陳皮：收到。】
他關上手機，又將其放在兜裡，洗漱完畢後，這便出了門。
這一次，他下樓梯時，沒有任何東西打擾他，他於是順利而迅速地到達了302。
“叩叩。”陳宴敲了敲門，“是我，陳宴。”
花臂打開了門。
一走進去，便發現眾人麵色凝重，他仔細數了數，發現少了一個人。
他找了個地方坐下，摸出兜裡的手機，點開×信群群成員頁麵——果不其然，“超級肥宅拯救世界”，也就是書呆子，他的頭像徹底地灰暗了下去。
“書呆子死了？”陳宴擰著眉頭，“有什麼線索嗎？”
在副本之中，玩家死亡，隻會是副本boss搞鬼，而副本boss雖然實力強於玩家，但卻仍要遵守副本規則。
書呆子已經死了，而他們這群幸存者的當務之急，便是要找出副本boss的殺人規則，如此，才好應對危險……當然，陳宴除外。
“……他死得很安詳。”花臂斟酌著語句，“不像是被殺死的，倒像是在睡夢之中無意識地被奪走了生命。”
“除此之外，我沒發現什麼彆的線索。”花臂問道：“他的房間就在隔壁，你要去找找線索嗎？”
陳宴搖了搖頭，“不必了。”他並不怎麼擅長找線索，更何況，就算找到線索，摸清楚了副本boss的殺人規則，於他而言，用處也不大。
氣氛一時沉默了下來。
“對了。”向敘青突然開口，“你們昨天，有看見那個一直沒露過麵的玩家嗎？”
“沒有。”
“沒有。”
二人異口同聲。
“……算了。”向敘青閉了閉眼，複又睜眼，“我們各自搜尋線索吧。”
“昨天發現的那一紙規則，我已經拍照私發給你們了，你們記得及時查看。”
花臂頷首。
陳宴點了點頭，推開門，這就出去了。
他走上了樓梯，來到了自己房屋的門前，他正準備打開門，卻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他。
“陳哥——你等等我！”隻見穿著校服的向敘青氣喘籲籲地追上來，停在了陳宴的身後。
“陳哥，我們組隊合作吧。”向敘青言簡意賅，開門見山。
“？”
組隊合作？
陳宴緩緩打出一個問號，而後果斷拒絕，“我跟你不熟。”
在副本之中，玩家們是可以自由組隊的，組成一隊的成員獎勵共享，懲罰共享……雖然有利有弊，但對於陳宴而言，絕對是弊大於利。
057 臆（十）
第五十七章
更何況，他跟這少年實在是不熟，誰知道這人會不會背刺他。
要知道，在無限遊戲裡，隊友背刺這種事情，他可見過不少。
他拒絕得果斷，可向敘青卻不想善罷甘休。
“我知道，你的實力遠高於我，但是我……”
陳宴不想聽他說這些，雖然他對身後這個年輕人的印象很不錯，但是，他實在是無意與人組隊合作。
“我是腦力型玩家。”向敘青咬牙，“我會將我的價值證明給你看的——你等著我。”
陳宴：“……”
他都要無奈了，“我不想跟人組隊，並不是因為你有沒有價值，這隻是因為我不想組隊而已。”
向敘青卻沒有再與他說什麼，他徑直往樓下去了。
“你去做什麼？”陳宴皺眉，他有種不妙的預感。
“把我的價值證明給你看。”向敘青頭也不回。
陳宴：“……”
陳宴伸出手來，“不是，你等等……”
然而此時向敘青已經走得沒影兒了。
這小屁孩。
陳宴磨牙，都說了不組隊不組隊不組隊，怎麼還要“證明自己的價值”，到時候出了問題，看他找誰哭去。
這可是S級的副本，第一天還能算是新手保護期，比較安全，但這都第二天了，萬一出了什麼事兒，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那可是危險得很哦。
特彆是這種中二又自大的小屁孩，一個疏忽，命都能給丟掉！
陳宴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心累。
算了，還是先找到人，再好好說清楚吧。
他於是順著走廊往前走，而後走下了樓梯。
然而，他找遍了整個“楓林公寓”，都沒看見這熊孩子的身影。
難道，這孩子隻是嘴硬？
也是，陳宴摸著下巴想，高中生嘛，不願意在彆人麵前丟了麵子，嘴硬一些，也正常。
所以……這小屁孩大概是回房間去了？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於是走到了304門前，他輕咳一聲，而後敲了敲門，“有人在嗎？——向敘青，你在裡麵嗎？”
“……沒人，不在。”一陣悶悶的聲音傳來。
不過，雖然向敘青答了話，但是，叫他意外的是，這人的聲音並不是由304裡邊傳來的，而是自302（也就是花臂的房間）傳來。
也許他與花臂在一起？
陳宴沒有多想，“那你好好休息，千萬彆作死哈。”
副本內部凶險至極，像向敘青這樣的未成年小屁孩，還是乖乖苟著比較好。
雖說房間裡也安全不到哪裡去，但起碼先前書呆子被副本boss所殺，已經有了先例，若是這人聰明些，在書呆子那兒找找線索，而後弄清楚boss的殺人規則，想必活到副本結局，也是不難的。
如是想著，陳宴這便回了房間。
“……”
房間內。
與陳宴設想的不同，花臂並不在房間內，在房間內與向敘青待在一起的，另有其人。
隻見這人有著一頭烏黑的短發，他穿著一件白色的武士服，臉上帶著一張猙獰詭異的能樂麵具，眼神冷漠至極。
他慘白的手指握住了一把尖刀，而尖刀的刀刃出，正對著麵色蒼白的向敘青。
此時的他，正無比地後悔——他為什麼要出來找那勞什子合作對象啊！！！
如果他沒來的話，是不是就能躲過這一劫。
他此時已經被嚇到腦袋一片空白了。
冷汗涔涔，連話都說不出。
——而剛剛陳宴所聽見的，也隻不過是白服少年的腹語罷了。
咕咚。
向敘青咽了口口水，“彆……彆殺我……我，我已經大致推演出了規則……”
適才他路過302，想要去書呆子的房間再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被他遺漏的線索，卻突然被眼前這個詭異的少年給挾持，扯進了302。
他猜測，這個少年是一直沒有露麵的那個玩家。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猜錯了。
白服少年隻冷冷地望著他。
“……”
向敘青不敢說話了。
“踏踏。”
幽暗而寂靜的房間內，忽然響起一陣輕柔的腳步聲。
微弱的光透過窗簾灑在室內，來人的身影則被完美地隱藏在了黑暗之中。
“你做得很好，白衣冠。”
來人莞爾一笑，語氣輕柔而舒緩，聽上去，是極為悅耳的。
他漸漸走近了，而向敘青也得以看見他的真容。
隻見這人穿著一件白大褂，戴著一副銀質眼鏡，鏡框上，還墜著兩道眼鏡鏈，鏈子搖晃間，折射出一點細碎光芒，顯得他溫柔至極，斯文至極。
他的五官也是極精致，極完美的——美如冠玉，當世無雙。
他天生一對含情眼，看誰都深情，更彆說他嘴角總是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叫人如沐春風。
“……”
名為“白衣冠”的白服少年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望著他，“我隻希望你不要食言。”
“當然不會。”楚沂微微一笑，笑容柔和，但這溫柔笑容在白服少年看來，怎麼看怎麼虛偽，是以，少年隻是沉默著，並沒有說話。
“你放心。”楚沂輕聲道：“我會讓你的主人回來的——隻要你乖乖聽從我的命令，踐行我的意誌。”
少年微微垂首。
他看著瑟瑟發抖的向敘青，表情始終是笑盈盈的，隻聽他輕聲道：“彆害怕——我隻不過是要借你身份一用，而已。”
向敘青抖得更厲害了。
麵前這人的指尖拂過他的麵頰，給他帶來一種深入骨髓的冷意。
“真是好稚嫩的一張臉。”楚沂喃喃自語，“……他最喜歡這樣稚嫩的麵龐了。”
“動手吧。”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向敘青，眼神冷漠而殘忍。
白衣冠微微頷首，而後手腕一動。
向敘青隻感覺脖子一涼——他死了。
白衣冠手起刀落之間，一張鮮活的麵皮，就這樣被他給剝了下來。
“很好。”他微微一笑，接過這染血的人麵，“……非常好。”
而後，他戴上了人麵。
蒼白的人麵逐漸與他的臉龐融合在了一起，原本呆愣滯澀的神情，也逐漸鮮活生動了起來。
他走到鏡子旁，看著鏡中的自己。
他雙眉一蹙，作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來，而後，他眉開眼笑，“這樣，很好。”
這種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神態，想必那人定會喜歡。
如此想著，他嘴角的笑意，便越發地深了。
058 臆（十一）
第五十八章
“你回去吧。”楚沂微微一笑。
白服少年頷首，而後，隱去身形，消失不見。
而他對著鏡子，一點一點地調整自己的表情。
他轉過頭來，再笑的時候，便已然變成了“向敘青”。
“……”
樓道裡的燈仍舊亮著，而陳宴泡了杯枸杞端在手邊，他坐在躺椅上，好不悠閒。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熱枸杞，而後咂吧了一下嘴。
‘果然，還是摸魚的時候最悠閒，最快活。’他眯著眼睛，如是想。
他正準備再睡一覺，卻忽然聽見“叮咚”的一聲。
——手機響了。
昨天晚上那個利用手機害人的鬼已經被他給除掉了，這個點給他發消息，莫非是玩家？
他於是打開手機，點開×信。
是向敘青給他發的消息。
【敘青：陳哥，救命！！！有鬼……有鬼！！！】
啊這。
陳宴撓頭。
說實話，你這既不告訴我你在哪，又不告訴我是什麼鬼怪，這叫我怎麼去救你啊。
他捧著手機，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
【陳皮：你在哪兒？】
【陳皮：還活著嗎？】
【陳皮：敘青？向敘青？】
向敘青始終沒有回話。
陳宴：“……”
他揉了揉太陽穴，頗為苦惱。
救人，當然是要去救的，畢竟副本玩家總共也就五個人，如果再死一個向敘青，那就隻剩三個人了，其中，還有一個從未露過麵的，不知道性格是好還是壞的神秘玩家……而S級副本，不可能簡簡單單的就能過關，大招肯定就在後頭憋著，要是給他來個“四人合力開啟求生通道”這種坑爹設定，那他豈不就完了。
彆說，這種狗屎設定他還真遇見過——那是在一個大逃殺副本，並且，還是一個鼓勵玩家自相殘殺的大逃殺副本，完了，到最後，隻剩下了三個人，而求生通道要四個人才能開啟……也幸虧當時他們找到了特殊支線任務，不然，他就真得交代在那兒了。
更何況向敘青還是個未成年高中生，雖然這人中二了點，自大了點，但也沒做過什麼壞事，是以，陳宴還是決定，出去看看。
如果能夠碰巧找到這人，他救一救也無妨，若是碰不到……那就是這人的命了，也怪不得他。
他沉吟了片刻。
牆壁上的鐘顯示，現在正是早上八點，他望了眼樓道——嗯，很好，燈亮著。
就算有什麼危險，想必那危險也不會危及性命。
當然，於他而言不會危及性命，但於向敘青這個腦力型玩家而言，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於是將保溫杯裡的水一口飲儘，站起身來，推開房門就走。
樓道裡亮著燈，他的視線很清晰。
然而，耳畔卻一直是寂靜的，沒什麼聲音。
花臂他們沒出門麼？
他走下四樓，來到了三樓——三樓也是靜悄悄的，他試著敲了敲302的房門，卻沒人回應。
“花臂？”
“花臂？”
“……”
他站在外邊，沉吟了片刻，“你看見向敘青了嗎？他剛才向我求救，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
還是沒人說話。
他於是揉了揉太陽穴，離開了302。
怕向敘青誤入無人的空房間，他又一間一間地敲門。
然而，無一例外的是，沒人回應。
他一直走下了一樓。
莫非，他被困在了房東的房間內？
陳宴摸著下巴，如是想。
這人進房東的屋子找線索，而後被房東扣押在房中，最後隻能趁房東不注意給他發求救信息……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於是靠近了房東的屋子。
房屋的門，並未關緊，還留了一條縫。
他輕輕地推了推——門開了。
他走了進去。
屋子裡的擺設陳舊而雜亂，而空氣中，似乎漂浮著淡淡的，腐朽的味道。
他皺了皺眉頭。
他推開屋子內的房間，準備進去一一查看一遍。
客廳、臥室、廁所、澡堂……最後，隻剩下廚房沒有檢查了。
看來房東並不在屋子裡，隻是不知道，這個時候，他去了哪兒。
他輕輕地推開廚房門，走了進去，而後將廚房門輕輕地合上。
刹那間，一股腥臭味撲麵而來。
陳宴皺了皺眉，捂住鼻子，表情很是嫌棄。
雖說他並沒有什麼潔癖，但這味道實在是太臭了，是個人都忍受不了。
他強忍著不適往前走了幾步，環視四周——廚房內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倒是地上，放著很多老舊的壇子。
這些壇子呈褐色，上邊還有暗色的汙垢。
壇子很大，但若是藏人，還遠遠不夠。
不過，若是砍去了四肢放在裡麵，倒也是可行的。
他與是捏著鼻子，輕輕地打開了壇子。
刹那間，一股極其濃烈的腐臭味，撲麵而來。
“嘔——”
這味道極其難聞，他忍不住蹲在地上乾嘔。
“你在找什麼？”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誰？
陳宴猛地轉過身去。
隻見眼前的老人穿著一件破舊的衣裳，滿頭白發，他佝僂著背部，臉色慘白。
他咧開嘴笑——露出了牙齦上的，發黃的牙齒。
他死死地看著陳宴，渾濁的眼珠轉了轉。
良久。
“……”
陳宴默了默，“我找人。”
說實話，他有些尷尬，畢竟這屋主人是眼前的這個人，而自己不經主人允許便闖進來，實在是有點不太道德。
他於是輕咳一聲，摸了摸鼻頭。
“哦，找人啊。”老人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他看著陳宴，眼神叫人極度不適，“沒關係，沒關係，你儘管找，儘管找……”
老人看著被陳宴打開的壇子，笑容滿麵——他舔了舔自己乾裂的嘴唇，咽了口口水，“小夥子，你一定餓了吧？”
“我這裡有鴕鳥肉，你要吃嗎？”
鴕鳥肉？
陳宴皺眉，不語。
059 臆（十二）
第五十九章
鴕鳥肉？
陳宴在內心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如果真是鴕鳥肉，那倒還好，不過，怕就怕，這並非鴕鳥肉，而是……人肉！
他於是扯了扯嘴角，“不了，您留著自己吃吧。”
說著，他這就要繞開老人，離開廚房。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這老人站的地方，恰巧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眯了眯眼，表情冷了下來。
“誒，小夥子。”老人舔了舔嘴唇，貪婪的視線始終如影隨形。
“留下來，陪老頭子我吃個飯唄。”老人的視線始終不曾離開陳宴。
吃飯？
陳宴會默默地在內心翻了個白眼——誰吃飯？你吃我嗎？
他走近了幾步。
“唔……吃飯啊……”他故作遲疑，而老人眼中的貪婪之色更濃。
就在此時！
伸腿，一踹。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老人一腳！
老人猝不及防地被他踹倒在地。
“拜拜了您嘞~”陳宴笑得很是得意，他揮揮手，而後，揚長而去。
徒留老人在地上怨毒地望著他。
“……”
一個正常人，怎麼說都不可能會用這種眼神望著他，而且，結合這人廚房裡放的那些肉……是以，他認為，這老家夥必然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而他適才沒有在老人身上感受到鬼怪的氣息，如此說來，這老人是人，不過，應當是對他們這群玩家懷揣著惡意的人。
他摸著下巴，一邊琢磨著，一邊往回走。
下麵這幾樓都檢查過了，隻剩下四樓上麵的樓層了。
他沒有上去過，不過，按照常理來說，這樣的公寓必然不止四樓。
他正走著樓梯，忽然。
——燈滅了。
樓道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這麼快，天就黑了？
他挑了挑眉，卻還是選擇了往上走。
“踏踏。”
“踏踏。”
“踏踏。”
耳邊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有危險！
他麵色一凝，飛快朝上邊走去。
“踏踏。”
“踏踏。”
“踏踏。”
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了。
他回到了四樓，而後打開門，轉身，關上房門。
“踏踏。”
“踏踏。”
“踏踏。”
腳步聲逐漸遠去了。
他鬆了口氣。
門外靜悄悄的，他打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他來到了五樓。
五樓，這是一個他還未曾來過的地方，在他眼中，這是一個未知之地。
“……”
他順著幽暗的走廊往前走。
忽然。
“陳哥！”
——這似乎是向敘青的聲音。
他眯了眯眼，向前走去。
走廊裡很黑，伸手不見五指，他看了半天，也沒看見向敘青在哪兒。
“向敘青？”他隻好開口詢問。
“對，是我！”那人聲音激動，“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快過來，我找到了線索！！！”
他於是順著走廊往前走去。
這走廊仿佛沒有儘頭似的，他走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向敘青所在的地方。
“向敘青？”
“嗯？”前方傳來這人聲音，“我在這兒，你快過來！”
陳宴皺了皺眉頭，卻仍是往前走了幾步。
不對勁，很不對勁。
他停下了腳步。
“陳哥？”
他剛一停下腳步，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你在跟誰說話？”
——是向敘青。
他瞳孔一縮，幾乎是刹那之間，往往後退去。
“陳哥，你怎麼不過來呀？”那人卻毫無所覺一般，仍在說話。
陳宴沉默著，沒有說話。
060 臆（十三）
第六十章
他慢慢地往後退。
“啪嗒。”一道強光穿透黑暗。
——身後的向敘青打開了手電筒。
借著這道強光，他看清了前方。
前方空無一人，而走廊的儘頭處，原本應該屹立的牆壁，也早就倒塌了，若是他先前真的一無所覺地往前走，那麼，此時此刻，他便早就摔成肉泥了。
現下他大致明白了適才的聲音來自哪兒。
“我就在這裡，你快來呀！”
“快來快來！”
“來呀，你怎麼不來？！”
耳畔回響著“向敘青”憤怒的聲音。
“你是不是想要我死在這裡！！！——陳宴，你這個冷漠的，殘忍的小人！！！”
“快救我！”
“……”
陳宴閉了閉眼，低聲道：“彆裝了，我知道是你們。”
“你們”。
——他腦海裡的“父母”。
“……”
他耳畔安靜了片刻，然而，隻片刻，它們便又開始吵鬨不休了。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嘻嘻嘻嘻嘻救我呀，快來救我嘻嘻。”
“你救不救我？救不救我？救不救我！！！”
“……”
吵死了。
他沉默了片刻。
“閉嘴。”他咬牙低聲道，“再不閉嘴，就一起死！”
——它們安靜了。
陳宴這才鬆了一口氣。
“什麼？”向敘青看了過來，他挑眉，笑道：“陳哥，你剛才在說什麼？可以再說一遍嗎，我沒聽清。”
“……沒什麼。”陳宴跟著向敘青往回走，看向這人手中的手電筒，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規則書上不是說不能使用照明工具麼，你這玩意兒怎麼來的？”
“哦，這個啊。”向敘青微微一笑，“是我之前買來的道具。”
“這樣嗎。”
“……”
天被聊死了。
在這寂靜的深夜之中，兩個人的沉默顯得氣氛更加尷尬了。
真受不了這種無言的尷尬。
“咳咳。”陳宴於是假咳一聲，“那什麼，今天天氣不錯。”
看著樓道外的一片漆黑，向敘青莞爾一笑，“是啊，確實不錯。”
“……”
——天又被聊死了。
正當陳宴冥思苦想找話題時，他們已經到達了402。
陳宴望著自家房門，眼睛發光，如蒙大赦，“我到了，你也快回去吧。”
說著，他摸出房門鑰匙，這便準備打開房門，卻見向敘青站在原地不動。
他撓了撓頭，“怎麼了，你不走嗎？”
向敘青搖了搖頭，他望向陳宴，眨了眨眼，“陳哥，我害怕。”
“昨晚書呆子獨自一人待在房間裡，他死了，死得很慘——我很害怕，我怕我也會死。”他咬了咬唇，像是不好意思，捏了捏校服衣角，“陳哥，我想跟著你……”言罷，他微微低下頭，神情忸怩。
“行吧。”陳宴略微思索，便點頭同意了。
畢竟眼前這人是個小屁孩，想必也沒經曆過幾場遊戲，心裡有些害怕也是很正常的。
而他，陳宴，作為一個成年人，也應該保護祖國的花朵。
於是，他打開門，微微側身。
向敘青低著頭走進門。
然而，他未曾看見的是，眼前的這個所謂的“祖國的花朵”不動聲色地，露出了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