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不要那麼激動。”何競恩小心翼翼的將筆記又收回檔案袋裡,再半站起身,將檔案袋放回原位。
全程他都將後背暴露給蘭斯,如果蘭斯想對他出手,那現在將是最好的時機。
但是蘭斯沒有輕舉妄動,麵前的人顯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窩囊平庸,況且,蘭斯確實沒感覺到他的敵意。
初次見麵,蘭斯就覺得,對於厄迪夫的死,何競恩是開心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至少此時此刻,他們還不是敵人,但他的身份暴露依舊很危險。
“老師不想問我點什麼?”蘭斯稍稍鬆開按著袖口的手,涼聲道。
他將那副單純懵懂的學生樣收起來,狐狸眼中露出本該有的精明和狡猾。
辦公室裡緊張到凝固的空氣慢慢流動起來,那些花草在過堂風中搖曳,將最後一絲戾氣也徹底晃散。
何競恩理好文件,又順手用手掌擦了擦老舊的木質桌麵,那上麵很乾淨,半分灰塵都沒有。
他一邊擦一邊慢悠悠地念叨:“你的防備心太強了,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對你沒有敵意,而且我這破辦公室啊,連個攝像頭都沒人稀罕給安,上個月還讓人偷走一盆蝴蝶蘭去。”
蘭斯明白,何競恩是在隱晦的說,這間辦公室很安全,沒人會抓他的把柄。
說完,何競恩轉回頭,拍了拍布滿老繭的手,咧嘴一笑:“其實到現在,我也隻猜到你見過Oliver。”
何競恩很坦誠的與蘭斯剖白,就算他有其他猜測,那也沒有證據,隻要沒有證據,都不是真的,更何況,在這個異能泛濫的時代,哪怕是證據,也可能不是真的。
蘭斯笑盈盈道:“我可不確定自己見過他,他離開這所學校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何競恩一挑眉,裝作吃驚:“要不我給你看看照片,你比照一下?”
蘭斯笑意更深:“好啊。”他倒要看看,何競恩到底玩的什麼把戲。
何競恩竟然真的重新拉開抽屜,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張已經老舊的合照。
他指著照片,一邊笑嗬嗬打量蘭斯,一邊興致勃勃道:“喏,我一共就和兩屆挑戰杯大賽的冠軍合過影,一晃都二十年了。”
蘭斯搭眼望去。
那是一張三
個人的合照站在中間的少年有一頭金燦燦的卷發他皮膚白皙臉頰圓潤眉眼深邃澄澈在這張照片裡耀眼奪目。
他很頑皮地踮起腳勾著右手邊Alpha的脖子神態狡黠生動仿佛有無窮的生命力。
蘭斯敢保證這種Omega要是讓夜行者公會那個結了八十八次婚的會長看到估計口水可以把星大給淹了。
Oliver雖然麵目已經不堪回首但總算是確認你的模樣了。
蘭斯又看向被Oliver摟著脖子的Alpha沉穩中帶著青澀眉眼間少了肅殺戾氣不用辨認也知道是年輕版的司泓掣。
果然每個狗人年輕時都還是人模狗樣的。
最後他看向背手而站的何競恩。
照片上的何競恩發量還沒有現在這麼荒涼有那一圈地中海的加成他笑起來也不像現在這麼狡猾。
歲月果然是把理發刀。
“認出來了?”何競恩和藹可親地問。
“差不多。”蘭斯似是而非地回。
“不能隻是差不多吧。”何競恩笑眯眯道“你們這次挑戰杯大賽不是還有Oliver做的手腳嘛他是植物係S級覺醒者有一個能力叫【虛擬境】。他這麼做的目的呢就是為了找出刺殺波拉斯和克洛娃的凶手。”
“是嗎。”蘭斯笑意更深。
好狡猾的老狐狸僅是從他知道Oliver沒死就推斷出他是黑燈會的凶手了。
也的確不是黑燈會又怎麼能知道Oliver這個消失了十八年的人呢。
何競恩的笑容突然淡下來他靠著椅背
從全體新生平安歸來的那一刻何競恩就看明白了很多事。
“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是個善良的人你被司泓掣抓走拷問他會很痛苦。”
“這樣啊。”蘭斯唇角勾起笑來緊繃的肌肉也徹底放鬆他甚至覺得他可以坐下心平氣和的與何競恩好好談一談。
一個與自己誌趣相投對曆史鐘愛有加的學生淪落到這種境地何競恩不怨嗎不恨嗎?
從堂堂星洲大學一院之長到人儘皆知的混子何競恩又真的甘願沉
淪嗎?
這滿屋子的植物,藏在抽屜裡的老照片,提及Oliver時掩飾不住的驕傲,還有小心保存,已經發舊泛黃的筆記本。
這個人,每時每刻都在為無法拯救最喜愛的學生而痛苦。
如此一來,反倒是他捏住了何競恩的七寸。
“那你剛剛為什麼說Oliver死了?蘭斯好整以暇地打量他。
何競恩望著屋內的那幾盆植物,恍惚淺笑道:“因為他現在生不如死吧。
何競恩依稀記得,厄迪夫死亡,是因為黑燈會放出了一份求助申請,上麵將申請人與求助原因寫的很清楚,厄迪夫死有餘辜,星洲大學也因此名聲有虧。
如果Oliver有機會,大概也很希望能有這麼一個強大的組織,來幫他結束生不如死的人生吧。
所以,他放過了可能存在於新生中的黑燈會成員。
他應該已經發出了那份申請,做好了準備,麵對死亡。
這世上的任何人或事,已經沒有能夠在他心裡留下波瀾的,他鐘愛的曆史,他未完的研究,都將隨著他的逝去成為縹緲的塵埃。
但這樣也好。
何競恩伸手去摸保溫杯,晃了晃才發現裡頭沒茶水了,他歎息一聲,直接從茶罐裡抓了一把茶葉嚼著。
Oliver,老師懂你,但老師卻救不了你,就連送彆,也隻能借他人之手。
很久,何競恩才將口中苦澀的茶葉吞下去,那是真的好苦。
蘭斯靜靜看著,何競恩的表情與鄧枝不同,鄧枝是撕心裂肺的絕望,而何競恩則是綿長恒久的平靜,沉到海底的平靜,那裡深邃到,足以將所有情緒吞沒。
老蘭設立黑燈會,就是為了讓他看到這些嗎?那他現在產生的情緒,該叫做什麼呢?
何競恩似乎被這口茶葉裡的茶多酚喚起了精神,他又恢複了神采奕奕的模樣,好奇道:“黑燈會裡都是像你這樣年輕的小朋友嗎?
他直接挑明了。
蘭斯回神,但笑不語。
何競恩見蘭斯根本不承認,有些頭痛地抓了抓泛光的腦殼,然後他猛的一拍:“哦,有件事我想起來了。
何競恩將手往袖子裡一插,肩背微微下駝,一副精明小老頭的模樣:“紅娑異能研究院新
研發出一種,可以在死亡一小時內提取死者身上異能信息素的設備,經設備一分析,異體的信息素味道,等級,屬性就全出來了。
說完,何競恩笑眯眯。
蘭斯聞言稍稍色變,後知後覺的有些冒冷汗。
當今每個人的異能信息素都是獨一無二的,它幾乎已經成了身份的象征,一旦鎖定了信息素氣味,屬性,等級,這個人也就基本被鎖定了。
在聯邦政府治下,這個人除了萬裡逃亡,彆無他選。
原來,藍樞已經掌握了這麼先進的技術。
何競恩指了指自己,嘿嘿一笑,眼珠裡有些狡黠的意思:“老師我呢,幫了個小忙,在藍樞的設備送來之前,添了一把火。
蘭斯瞬間想到了那輛被燒焦的車,因為燒得麵目全非,所以根本無法提取任何異能信息素。
他明白,何競恩這不是炫耀的意思,而是在與他交換把柄。
至少在刺殺波拉斯和克洛娃這件事上,他,湛平川,何競恩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那接下來的談話,就容易多了。
果然,何競恩饒有興致地問:“那天哢嚓一個技能把波拉斯劈成兩瓣的,是你的人吧?
蘭斯的嘴唇極其微小地抽動了一下,表情變得相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