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無勝算?”
劉招孫瞪圓眼睛,他知道薩爾滸之戰後麵的結果,他相信全力而為,保住性命應該是可以做到的。
明緬戰爭從嘉靖三十五年打到萬曆三十四年,斷斷續續打了五十多年。
遼東與雲南何其相似,同樣是養虎為患,同樣是土民與蠻夷勾結。
“招孫,遼東早不是朝廷的遼東了,遼東漢人,說的卻是夷語,表麵看是我大明百姓,其實已被奴賊同化。”
劉招孫微微點頭,聽他義父繼續說道:
“你看山下這些包衣阿哈,都是被奴賊脅迫的麼?”
作為穿越者,劉招孫看到的隻是國家大義,民族矛盾,對於晚明時期遼東普通漢民的真實情況,他並不了解。
“此戰或許能擊退鑲藍旗,不過朝廷想要恢複遼東,卻是很難啊。”
劉招孫忽然想起袁崇煥在少年天子麵前誇下的海口,五年平遼,忍不住問道:
“義父看來,複遼需要幾年?”
劉綎沉默片刻:“非十年不可!”
劉招孫倒吸口涼氣,遼東局勢,遠比他想象的險惡,他安慰義父道:
“義父,這些大事,還是留給六部堂官們去定奪吧!”
劉綎欣慰的看劉招孫一眼,想到此子這幾日進步很大,將來未必不能進入六部。
“也是,你且去騎營,謹防奴賊從側翼包抄。”
劉招孫向義父告彆,叮囑裴大虎保護好劉綎,打馬往沙尖子左翼陣地而去。
明軍大營周圍,密密麻麻的包衣阿哈像是打了雞血,不顧朝鮮人鳥銃射擊,不斷將沙土倒入壕溝,明軍外圍陣地壕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這些包衣填平。
包衣約有兩三千人,大都是些青壯勞力,劉招孫從他們臉上看不到一絲悲苦之色,很多人顯得頗為興奮。
包衣身後,裝備精良、隊列嚴整的死兵列成方陣,正等待進攻的命令。
“這就是人民戰爭啊,”
劉招孫冷冷笑道,包衣奴才們旺盛的戰力讓他有種幻若隔世的感覺。
到底誰才是正義的一方?
他打馬來到自己負責的左翼騎兵陣地,馬兵見劉把總過來,紛紛向他示意。
“十三爺,要不要讓兄弟們去砍殺他們,這些狗日的二韃子!連祖宗都不認了!”
劉招孫望著遠處熱火朝天搬運土石填壕的包衣阿哈,對麾下憤怒的馬兵搖搖頭,心情很是複雜。
穿越者原本期待的“遼東漢人備受後金壓迫,穿越者振臂一呼,反抗努爾哈赤,包衣阿哈翻身的解放”的經典故事,竟然沒有上演。
反倒是己方代表的大明王朝,現在成了被包衣們革命的對象。
“遼東真要變天了?”
劉招孫心情低落,揮手阻止馬兵行動。
努爾哈赤在遼東勢如破竹,要說背後沒有部分遼東漢人的支持,那是不可能的。
他很想知道,萬曆皇帝和他的忠臣良將們,到底在遼東乾了什麼令人發指的事情,以致於這麼多漢人都自願加入後金,爭做努爾哈赤帶路黨。
就在劉招孫胡思亂想的時候,壕溝陣地上傳來沉悶的爆炸聲,仿佛遠處悶雷,在一片不似人聲慘叫中,隻見幾個立功心切的包衣倒在地上掙紮不停,周圍包衣亦被爆炸波及,抱著腦袋在地上亂滾。
劉招孫冷冷一笑,知道是包衣踩中了地雷炮。
晚明時期,各種地雷紛紛問世,明軍所用的地雷有十多種,按引爆方式區分,有燃發、拉發、絆發、機發等。
除了單發手雷,還有所謂的字母雷。
不過最有名的當屬萬曆八年,戚繼光鎮守薊州時,製造的鋼輪火石引爆裝置“鋼輪發火”。
這種地雷是在機匣中安置一套傳動機構,當敵人踏動機索時,匣中的墜石下落,帶動鋼輪轉動,與火石急劇摩擦發火,引爆地雷。
鋼輪發火極大的提高了地雷發火時機的準確性和可靠性,不過由於其造價較高,製造繁瑣,沒有得到廣泛推廣。
東路軍這次隨軍攜帶的是傳統的燃發雷,造型與萬人敵相似,不過體型要比萬人敵大很多。
當初埋設地雷,對付的目標是建奴真夷,沒想到阿敏竟能驅使千人規模的包衣填壕,劉招孫開始重新評估後金的人力資源。
萬曆一朝,遼東巨變,漢民與官府離心離德,凡此種種,當然不是遠在千裡之外的南兵所能想象的。
填壕隊伍慌亂了一陣,很快恢複平靜,隨著距離沙尖子大營越來越近,包衣兵遭受的攻擊也越來越多,朝鮮銃手所處的位置沒有任何威脅,可以從容射擊,劈裡啪啦的火銃聲中,不時有包衣阿哈被鉛彈擊中,填壕隊伍傷亡開始增大。
布置在山腰的弗朗機炮一直沉默,按照之前製定的作戰計劃,這些珍貴的火炮要等到真夷戰兵進入射程再開始發言,對付這些包衣阿哈,還用不上浪費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