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前麵守軍,等盾車過了再拉發地雷炮!”
“包衣陣型混亂後,白杆兵出擊!把包衣全部殺光,本官不要俘虜!”
劉招孫對忠心耿耿的包衣奴才不感興趣,改造這些人需要花費很大的精力,遠不是參將大人跳跳大神招招魂就能搞定的,相比之下,直接殺光更為劃算。
劉招孫吩咐完畢,在幾名家丁的護衛下,開始巡視各營防禦。
黑壓壓的包衣兵推著盾車,即將抵達護城河時,被前麵兩道壕溝攔住。
很快有幾個包衣兵爬到壕溝鋪設木板,有人被溝中鐵蒺藜刺中,抱著腳在溝裡慘叫。明軍埋設的這些鐵蒺藜都用馬糞泡過,刺破腳底便會得上破傷風。以這個時代的戰場醫療技術,中招的人非死即殘。
參將大人沒功夫替眼前這些螻蟻感傷,他望向城頭突出的馬麵,稍稍露出欣慰之色。
明軍抵達開原城時,原本的馬麵破敗不堪,一萬遼東難民日夜趕工,終於趕在後金軍抵達前修葺完成。
城頭馬麵能增加側麵火力,使得城下的死角大大減小。
明代在戰略防禦比較重要的城池外側幾乎都築有馬麵,遼東重鎮開原也不例外。
開原城頭馬麵外側三麵設有垛牆,左右兩側的垛牆開有垛口,便於拋擲磚石,放發矢彈,阻擊後金軍攻城。
這個時代歐洲棱堡已經是凹麵外形,基本沒有射擊死角,開原暫時做不到這樣。
類似的棱堡技術傳到中國要等到崇禎年間,此戰過後,劉招孫計劃派人去澳門雇些葡萄牙雇傭兵來遼東,這些雇傭兵軍事技術更專業,比傳教士靠譜一些。
眼下還是守住開原,保住性命再說。
護城河與城門之間,是開原城第二道防線。距離城牆約五十步,明軍臨時築起了一道一丈多高土牆。
昨夜,劉招孫便讓輔兵給土牆澆了水,三月的遼東頗為寒冷,一夜過後,河水結冰,與黏土混合,變得像混凝土般堅固,重箭射中隻能留下斑點。
劉招孫估計,除非建奴用紅夷大炮持續轟擊一點,否則很難將土牆擊穿。
由於朝鮮銃手隻剩三百人,劉招孫便從各營抽調五百火銃手,連同南兵弓手,湊夠一千人,在土牆後麵待命,他們負責對敵軍進行遠程打擊。
土牆後麵是一片較為平整的空地,保證白杆兵和佛朗機炮可以自由移動。
輔兵將土牆後麵修成緩緩的坡地,接近土牆的位置,隻比土牆矮三尺左右,士兵可將半個身子露出來。
這樣以來,明軍就可以處於較高地勢,憑借地形優勢,居高臨下,對後金軍進行打擊。
秦建勳率白杆兵列陣完畢,少年將軍還是穿著那件白袍,在他前麵,一千白杆兵靜靜立在火銃手、弓手身後,等待出擊。
劉招孫走到秦建勳麵前,拍了拍他肩膀,一身鎖子甲的秦建勳在劉招孫麵前稍顯稚嫩,長滿青春痘的臉上,寫著必死之心。
“奴賊猖獗,將軍可先行一步,本官隨後就到!與你黃泉相見!”
劉招孫說罷,轉身繼續巡視城防。
白杆兵前麵的土牆,被分為幾十段,每段連接的部分向外凸出,凸出部分即為明軍進出通道。
通道寬約一丈,僅夠五人左右戰兵進出,每個凸出部位前麵都挖掘有一道兩丈寬的壕溝。
也就是說,敵軍想要從正麵突破開原城防,就必須越過護城河,然後跨越壕溝,最後翻越土牆。
戰前明軍做過試驗,一個普通士兵,突破拒馬、攔馬溝,護城河、壕溝、土牆,從護城河衝到開原城下,在守方鳥銃、弓箭完全靜默的情況下,至少需要半炷香時間。實戰中走過這段路程,估計早被打成了篩子。
按照原計劃,劉招孫本想在土牆後再修築一道胸牆,進一步遲滯後金軍攻勢,他手下人力足夠,不過時間太過倉促,所以作罷,而且他擔心如果防禦太過嚴整,四大貝勒恐怕不敢硬攻。
若是建奴召集幾萬個包衣阿哈,圍而不攻,把開原城活活餓死,劉招孫就成笑話了。
努爾哈赤時代,後金政權從奴隸製向封建製過渡,八旗旗主的權力還是很大的,不像後來皇太極時代那樣慫蛋。
若是剛開始就把後金軍打疼,代善他們才不會管什麼大汗軍令,肯定不會再繼續硬攻。
陣地前傳來零星爆炸聲,幾個倒黴的包衣兵踩中了地雷炮。
這種地雷炮對付陣列密集的敵人最為有效,盛滿黑火藥的陶罐中夾雜有生鏽的鐵釘和石子兒,每次爆炸威力不大,卻會在炸點附近掀起陣陣血雨。
一個身材強壯的包衣阿哈,尖叫著衝到攔馬溝前,他眼眶中紮著根迸飛的鐵釘,嘴裡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順著攔馬溝滾落下去,身體被溝底布滿的尖木樁刺穿。
“讓你們不披甲,炸死你們!”
攔馬溝前,包衣隊列陷入混亂,接著,在他們四周,振聾發聵的爆炸聲接連響起,聲音密集到讓人分辨不清人聲和爆炸聲。
護城河周圍完全被白霧籠罩,混合著有砂石塵土,無數包衣在中間痛苦哀嚎。
衝到前麵盾車,很多都已經停下,盾車周圍一片狼藉,地上倒著上百名包衣,很多人被當場炸死,更多人則被迸飛的鐵釘石子兒擊中,像沒頭蒼蠅似得在陣地上到處亂竄,直到滾進遍布竹簽鐵蒺藜的陷馬坑,在極度痛苦中死去。
前麵推車的包衣被眼前慘狀嚇住,很多人開始往後推卻,後麵壓陣的真夷戰兵立即用重箭朝他們射去。
“韃子果然軍紀森嚴,好!替本官多殺幾個包衣!待會兒再好好感謝你們!”
劉招孫自言自語,這時甕城中傳來整齊的踏步聲,鎧甲甲葉摩擦聲,劉招孫聽來頗為悅耳。
作為開原之戰的主力,以南兵為主的七千名長槍兵會在最後壓軸出場。
劉招孫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這支強軍不要在開原覆滅,多少要給戚家軍留點種子,義烏已經沒有壯丁可拉了,至少在眼前,隻有浙兵、白杆兵等幾隻強軍才能拯救遼東。
參將大人在家丁簇擁下,走過甕城甬道,來到甕城門口站定。
新近編練的七千戰兵,按照各營編製排列成行,來自大明各地的戰兵們,此刻臉上都是堅毅之色,各營訓導官在做最後動員。
“老子不管你以前是浙兵,是遼兵,還是宣大兵!今天,你們都是劉大人的兵!”
一個皮膚黝黑,略帶陝西口音的訓導官站在一隊戰兵前麵,他脖子漲的通紅,大聲吼叫道。
“你們活著劉大人給你們分地,你們死了劉大人給你們招魂!”
“隻有劉大人給咱們發餉,隻有劉大人不拋棄咱們!”
“渾江之戰,幾千個兄弟死了,屍身都是劉大人帶回來的!”
陝西訓導官聲嘶力竭,他嗓子沙啞,使出全身力氣吼道:
“劉大人說,今日他也會戰死!他不願意給韃子當包衣!你們願意嗎?!”
周圍安靜下來,旁邊各營傳來士兵們振奮的呐喊聲,片刻之後,操著不同地區方言的戰兵們齊聲高呼:
“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