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二十四瓣鳶羽花(八)(2 / 2)

七海博物誌 餃逍遙 8729 字 5個月前

蘇赫刹那家主已經失望至極,彆開眼睛,不想再看她。

“否則,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天瑰跌坐在空曠的神殿中,失魂落魄地望著蘇赫刹那家主拂袖離開的背影。

厚重的石門砰然合上,燈火映照的,隻餘她和一座神像。

以藍寶石鑲嵌的雙目,從始至終都靜靜俯瞰著這一切,既像是冷酷,又像是嘲弄。

那樣驕傲的人間的公主,怒目圓睜地仰頭與祂對視,沒有一滴眼淚滑落。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她的鮮血順著臉頰落至打翻在地上的瓊漿裡,竟然呈現出聖女在神前問卜的卦象。

【燕燕逡如,滋血漣如。地陷東南,凶。】

……

待迦樂離開後,侍女們圍著岑雪鴻,準備把她抓去洗漱。

岑雪鴻嚇得連連擺手,這些侍女又不會說中洲話,還以為岑雪鴻有什麼不滿意的,急得團團轉。岑雪鴻從挎袋裡翻出《櫟語注解》,指著書說:

“自己、我自己去。”

侍女們麵麵相覷。

岑雪鴻趕緊抓著她們準備的衣裳,一溜煙跑了。

與中洲不同,分野城的櫟族人是在大理石的地麵上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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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水池,引來放著茵遲香的溫泉。

岑雪鴻把環佩叮當的櫟族雲裳疊好放在一邊,小心翼翼地走入水池裡。

她張開掌心,看著剛剛從衣袖中取出的孔雀翎。

在水霧和熏香的氤氳中,孔雀翎上的血跡化開,從乳白的溫泉中央蕩出一圈一圈的褐紅漣漪。

那野獸般血性的鐵鏽味,刹時侵略了這方寸溫柔旖旎之地。

忽然身後傳來腳步聲。

岑雪鴻連忙把孔雀翎捂在胸口,轉頭瞪著來人。

年輕的侍女支吾不能言,指指岑雪鴻換下放在水池邊的衣物。

岑雪鴻點點頭:“你拿走吧。”

侍女滿臉通紅,低頭拿了衣服就跑了。

岑雪鴻一臉困惑。

她不知道,在侍女眼中,看見的是一位浸在溫泉裡的清曜的中洲女子,臉頰和肩頭微微泛著緋紅,烏黑的長發散在水中如一朵墨色芙蓉。隔著水霧望著人的時候,濕漉漉的墨瞳就像一隻驚惶的小鹿。

傳聞天上瑤池,有神女沐浴。

侍女覺得自己就像是那故事中擅闖的凡人。

岑雪鴻隻覺得危險。

這些侍女都是古莩塔家主的眼線,萬萬不能讓她們看見在書室裡撿到的孔雀翎。

她扯了一根線,穿著孔雀翎,戴在自己的頸間。

孔雀翎沾了水,緊緊地貼在她的胸膛。

像是被什麼牽動著,心臟砰砰跳動。

岑雪鴻忽然覺得有些羞赧,她把半張臉浸在水中,麵色卻愈加發燙。

熾熱潮濕的水霧裡,更無法思考。

為什麼在這樣的時刻,竟想起了越翎。

像受傷的小豹子一樣,軟綿綿地倚在她肩頭。

五魈毒發作,攬著她引路,耐心地在她掌心一筆一劃寫字。

鉤過她的小指,給她戴上了伊莉絲,站在高高的譙樓上,一起看過煙火。

那些夜晚,一生隻有一次。

跳動的脈搏時刻都在提醒著她,她命不由己,命不久矣。

哪怕是情動,那又如何?

岑雪鴻深吸一口氣,從水池中站起來,用綢緞擦乾身體,換上了寢衣。

走到房間裡,在濃濃的安息香中,她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抵達分野城的漫長的第一天,終於結束。

……

幽深的禁室裡,越翎被鐵鏈拴著,脛骨儘碎,倚在冰冷的石壁上。

暗衛給他送來食物,像喂狗一樣丟在地上。

越翎看也不看,一動不動。

“越翎大人,家主對您說,還有六天,你要這樣不吃不喝,可彆熬不住了。”暗衛說,“他說,你的未婚妻還在等著你。”

越翎瞪著暗衛,眼神像是越過他,想要把古莩塔家主狠狠撕碎。

暗衛歎了口氣。

“我們是奉命行事,也不想與您過不去。”暗衛走過去,把一個小瓶子放在他剛好夠得著的地方,“這是我偷偷給您帶的藥。越翎大人,保重。”

待他離開,越翎拿到藥瓶,咬牙把藥粉撒在小腿上。

晦日,即是沒有月光的夜晚。

他望著漆黑一片的虛空,心裡想到了一位如月華朗照的姑娘。

手腕上的伊莉絲已經被鐵鏈磨碎,落花委地。

此時不相望,不相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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