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 靈瑾到藥廬找臨淵的時候,臨淵正在看書。
他坐下來時,桌案會擋住他的雙腿與輪椅, 他看起來會與正常人一般無二。
此時,臨淵麵前擺著一本圖冊,書上花花綠綠地畫著不少魚形畫像。
臨淵神情深凝,看上去完全沉浸於其中。
“臨淵。”
靈瑾出聲叫他。
臨淵聽到靈瑾的聲音, 猛地回過神, 他下意識地抬起袖子, 像是想要遮掩書上的內容。
但他反應太慢, 靈瑾已經看見了。
靈瑾稀奇道:“這是什麼?難得見你在看醫書以外的書籍。”
臨淵見沒有藏得必要了, 定了定神,倒也不再遮擋。
“這是一本講水族內部不同種族的書。”
他將書頁展開, 給靈瑾看。
“我在藏書庫偶然發現的, 有點興趣,就隨便拿出來看看。”
說起水族, 靈瑾就想起小龍女,這麼一想,她便也起了幾分興趣。
靈瑾問道:“能不能讓我也看看?”
“……”
臨淵一滯, 一言未發, 卻將書推到靈瑾麵前。
靈瑾好奇地翻了起來,但是才看幾頁,就“咦”了一聲,道:“這和平時常聽說的水族,怎麼不太一樣。”
臨淵看了一眼她翻到的頁數, 說:“這是`父魚,確實比較少見。”
靈瑾指著上麵的圖畫, 不解道:“可是他有腳,有蹄子,甚至還有獠牙,比起水族,好像更像是獸族。”
“這一類,屬於水族中的上古特類。”
相比較於靈瑾的吃驚,臨淵倒是表現得很平靜,仿佛習以為常。
“就像翼族裡,雖然大多數翼族的原形,都是麻雀、鴛鴦、大雁、天鵝等等常見的品種,但也有像鳳凰這樣特異的上古神族,以及朱雀、人麵鳥、仙鶴這樣曆史悠久但相對稀有的特類族群,不是嗎?”
臨淵舉的例子,都是翼族中比較少見的特殊族群。
正像他所說的,這些翼族的曆史十分悠久,皆是從上古傳承下來的古老家族,多半身懷特殊能力。不過現如今都很少見了,這些家族人丁寥落,平時在大學堂裡遇見他們的後裔都要驚訝一下,成年的族人多半身懷重任,也隻能偶爾在鳳凰宮外朝裡遇見。
靈瑾聽他這麼說,便明白了,若有所思。
臨淵微微垂眸,則繼續道:“在上古之初,因為水族、獸族、水族三族尚未完全分居而治,混居的情況眾多,也繁衍、誕生出許多在現在看來形態古怪的種族。這些種族繁衍得早,離上古先祖神血也比較近。
“水族頗為講究血脈。就像在翼族,以鳳凰為首,而朱雀、仙鶴位居次列一般,在水族,眾人均以龍族為尊,而上古特族同樣居於其次。
“不過,這些特族在水族尚且少見,在翼國就更難看見了,公主不知道也正常。”
這時,臨淵料到水族,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比平常話多了許多。
靈瑾聽他這樣介紹,也不禁起了好奇心。
她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像這樣外表特彆的水族,應該還不止`父魚一種而已?”
臨淵道:“是。”
靈瑾問:“那還有什麼比較有意思的嗎?”
聽靈瑾問這個問題,臨淵微微一怔。
然後,他將手放到紙頁上,將書頁微微卷起,翻過幾頁,轉到某一個位置上。
“還有很多。”
他說。
“翼族總以為,飛行是翼族的特例,但事實上並非如此。比如說,還有這樣的水族――”
臨淵將他翻出來的那頁轉給靈瑾看。
他緩緩說:“世間有一種水族,名為文鰩魚。他們魚身而鳥翼,蒼文而白首赤喙。行西海,遊東海,隻在夜間飛行。雖然出生居住在水中,但同樣生有翅膀,且能夠飛行,飛行距離也很長。”
臨淵翻的書上所繪的圖,是一種上半身像鳥、下半身像魚的水族。
他的頭部有白色羽毛,是紅色的尖嘴,但頭頂到身體中段又都是黑色,外觀看上去頗像是雨燕,但並不完全相似。
這種水族上半身覆有光滑的羽毛,看上去不易沾水。而下半身則是魚尾,蓋有黑色的鱗片。明明是頗為怪異的相貌,但結合在一起,卻極為精妙。
他一邊說著,漆黑的眼眸一邊瞥向靈瑾,像是在看她的反應。
靈瑾看得愣了。
她是第一次見到居然還有生有翅膀的水族,不免驚奇。
但看著文鰩魚的畫像,她又不自覺地道:“這種魚,看上去有點像燕子。”
臨淵一頓。
他貌似不經意地道:“這很正常,文鰩魚的彆稱,就是燕鰩魚。”
說著,臨淵又轉移了話題:“不過,長翅膀的水族,也不隻有文鰩魚一種。還有蠃魚、魚、蠱雕等等,都生有翅膀。
“其實這在上古時代,大抵沒什麼稀奇的。隻是現如今,這些族類的後裔稀少起來,連水族內部都很少有人能說得出名字,再見到,才覺得稀罕罷了。”
靈瑾若有所思地頷首。
她不禁說:“你對水族真了解。”
“……談不上了解,隻是正好有些興趣罷了,平時也不足以向外人提起。”
臨淵輕描淡寫地說。
但他似是不太自在。這時,臨淵抬起手腕,摸了一下掉到脖子上的碎發。
隨著他這個抬手腕的動作,臨淵的袖子順著臂彎滑下來,露出一節小臂。
靈瑾立即就看到,臨淵的小臂上包了厚厚的傷藥,草藥味極重。
靈瑾不免一驚:“臨淵,你受傷了?!”
“……!”
臨淵一驚,此時再要遮掩已來不及了。
他說:“這不算受傷。”
“那是怎麼回事?看上去好嚴重!”
看到靈瑾滿臉吃驚,一副緊張關切的樣子,臨淵反而怔了怔,然後放鬆下來,淺淺笑了。
臨淵平時給人的印象頗為孤僻疏離,可他笑起來的時候,卻頗為溫和,仿若憑春風吹起的柳絮。
他將手輕輕放在抱著傷藥的位置,鎮定說:“沒什麼,前兩天煎藥的時候,沒有拿穩,藥潑到手臂上,燙傷了……你不用擔心,我自己就是大夫,這裡全是藥,出不了什麼事的。”
“可是……”
靈瑾還有些擔憂。
見她這般神情,臨淵眼神愈發柔和。
他說:“公主不必費心,我沒事。不過,公主要是想幫忙的話……”
他一頓,看向靈瑾――
“我確實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公主願意聽一聽嗎?”
難得的,靈瑾居然從臨淵最後幾個字裡,聽出了一絲局促。
他好像有些忐忑。
靈瑾問:“什麼?”
臨淵說:“公主開始修習高級修業以後,過來與我聊天的次數就少了。我常年一個人待在藥廬裡,其實也覺得無聊有點無聊。正好這本書我還沒看完,既然公主也對它有興趣的話,不如偶爾抽空過來,和我一起看書吧?更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