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在靈瑾麵前,是一副超越她常識的景象。
陳舊的古井邊沿,趴著一個渾身濕透的少年。
他未著寸縷, 烏發濕漉,貼在脖頸與肩膀上,皮膚雪白。
他上身像翼族一般生了黑色的耳羽和羽翼,但下.身腰線以下, 卻是魚尾。
靈瑾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身體構造, 拉臨淵上來的時候, 不由看得入神。
而且, 意外的, 臨淵的身體,並不像他平時給人的印象那麼單薄秀氣, 反而頗為結實。不知是他私下裡其實會鍛煉, 還是水族遊泳時需要不斷活動腰身的結果。
靈瑾問:“你這樣,原形是不是就是文鰩魚?”
“是。”
臨淵應了, 但在靈瑾的視線下,他麵頰不禁泛上一絲紅暈。
他窘迫地問:“公主,你能不能轉過身去?我需要一點時間穿衣服。”
靈瑾問:“為什麼?”
“這……因為我是男子, 公主是女子, 我如果就這樣化成人身,感覺不太方便。”
臨淵現在還是半人身,雖然上身赤.裸,但下.身好歹有魚尾遮擋,還不算很尷尬。但如果完全變回人形, 情況就不同了。
然而,靈瑾卻有些為難。
她想了想, 道:“我現在不能轉過身去,因為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如果我轉身以後,你有什麼不對勁的舉動的話,我會防範不過來。”
靈瑾稍作停頓,然後一板一眼道:“你可以就這樣穿,現在特殊情況特殊處理,你把我當成男人就好。如果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我回頭會忘掉的。”
靈瑾一派正氣,但臨淵卻麵頰更紅。
他艱難地說:“如果是其他人,或許我把對方當作男人也可以。但公主你……”
靈瑾不解:“我為什麼不行?”
“因為……”
臨淵的話還沒說出口。
忽然間,上空傳來羽翼撲哧的聲響,接著,一道寬闊的紅光從空中落下。
靈瑾突然感到一隻大手從背後探出,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再之後,響起兄長略帶惱怒的聲音――
“你到旁邊等著去。”
尋瑜冷冰冰地說。
“這裡我來盯著,你不許亂看。”
“哥哥?”
靈瑾剛被捂住雙目的時候,嚇了一跳,但幾乎是同時,她就感覺到了兄長熟悉的氣息,遂安心下來。
隻是不知為何,兄長今日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心情又不是很好。
靈瑾迷惑地問:“哥,你怎麼又生氣了?”
尋瑜:“……”
尋瑜沉默了一瞬。
然後他說:“我沒生氣!你乖乖到旁邊等著,他好了我叫你,你不許回頭!”
“噢。”
靈瑾將信將疑。
但眼下,如果臨淵要換衣服的話,兄長來看著,的確比她來要合適。
於是,靈瑾乖巧地道:“那我到旁邊去等,你們好了叫我。”
靈瑾說著,摘掉兄長放在自己眼瞼上的手,就自己背著弓走到旁邊去,將臨淵交給尋瑜處理。
等靈瑾離開,尋瑜走到臨淵麵前,將衣服給他,說:“你先穿衣服。”
臨淵見突然多出一個人,不禁愣了愣。
尤其是,靈瑾似乎也對尋瑜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很意外的樣子。
尋瑜眼神銳利,似是來者不善。
臨淵雖然與靈瑾這位兄長接觸不多,但他畢竟是翼國女君之子,臨淵多少了解一二。
這位少君,一直給人一種很強很傲氣的感覺,傳聞中他從小到大還未曾輸過,連望梅先生平日裡也對他讚賞有加。
這讓人在他麵前輕易不敢造次,臨淵也不得不變得謹慎。
好在,臨淵獨自在翼國生存多年,也不害怕這麼一點小變故,定了定神,就鎮定下來。
臨淵老實地穿好了衣服,尋瑜讓他坐到輪椅上。
尋瑜說:“在這裡說話太奇怪,我們先回藥廬去說。”
“可以。”
臨淵沉著地應道。
於是,在前往藥廬的路上,尋瑜負責推臨淵,靈瑾背著機關弓走在旁邊。
靈瑾問兄長道:“哥哥,你怎麼也在這裡?”
尋瑜微凝了下聲,才說道:“跟在你後麵出來的。”
事實上,尋瑜注意臨淵已經有好一陣子了,但並不是很確定。
所以,他決定采取另外一種方法,守株待兔。
尋瑜說:“他既然會反複出現在三口井附近,就說明井水對他來說必有特殊之處。水族對水源的依賴非常之高,所以我想,隻要守在水井附近,總能發現端倪。起初,我還沒下結論,本來隻是再來考察看看,結果沒想到……正好遇到你出來。”
靈瑾這幾日都會在入夜後偷偷離開鳳凰宮,尋瑜見狀,自然不可能放任她不管。隻是沒想到,靈瑾的目的地與他居然是一樣的。
於是,後來就演變成,靈瑾守在水井邊,等著不知道什麼人。
而尋瑜守在更遠處,默默看顧著靈瑾。
再然後就到了今天,臨淵現身了。
靈瑾聽到這裡已經明白,她本來想先私下裡自己處理掉臨淵的事,這樣能將影響降到最小,倒沒想到居然早已被兄長察覺。
她赧然道:“對不起,讓哥哥費心了。”
尋瑜移開頭,輕輕道:“沒事。”
三人踏入藥廬中。
臨淵對這裡十分熟悉,進來以後,先點了燈。
燈光亮起。
尋瑜雙手環胸,靜靜地靠在門邊上,問他:“所以,你算是怎麼回事?”
臨淵側身對著他們,抬手撫了撫桌上擁有多年的醫書,沒有做聲。
靈瑾雖然想到文鰩魚,但並未想到其他,此時麵對臨淵的新身份,仍有些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