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契儀式結束以後, 竹依站起來,與女君兩個人並肩站在鳴鳳台上,眺望鳳凰城的街景。
此時時辰大約是晚了, 長街燈火稀疏,隻有磊疊的屋舍窗戶中,偶有星火亮點。
夜燈不敵星光,襯得漫天星辰璀璨無比。
女君說:“從此以後, 這就是我們的江山了。”
“嗯。”
竹依笑了一下。
“今後, 我們非得好好照顧它不可。”
兩個人共同望了一會兒夜色。
冷不丁地, 竹依打趣道:“江山有了, 陛下正又風華正茂, 有沒有什麼時候打算成個婚啊?”
“沒有。”
女君斬釘截鐵地道。
然後,她瞥了竹依一眼, 說:“而且這個事要怪你。”
“怪我?”
“你太出色, 對我太好,你我之間太投契, 現在我看誰都不如你。與其找個男子成婚一起生活,不如一直和你在一起。”
竹依聞言,先是愣了愣, 接著抿唇失笑。
她應道:“說得也是。”
女君震驚:“你怎麼一點都不謙虛?我說沒有人比得上你, 你也不推脫一下!”
竹依正色道:“因為我很聰明,對自己有正確的認知,知道你說得沒錯。為了謙虛而謙虛,那是虛偽。”
“……”
女君失言。
她頓了頓,又揚眉問她:“那你呢?為什麼從未考慮過結親?”
竹依笑了笑, 望向漫天星辰,道:“我?還太早吧。我還有太多書沒有讀完, 太多事情還不知道,光照顧你一個就夠我煩心了,現在暫時還不想把精力再分給其他人。”
*
話雖如此,但當靈瑾再轉看下一顆珠子的時候,情況就變了。
這一顆靈珠的記憶,靈瑾剛一進入,就被漫天燈火晃花了眼。
繁榮的燈市,煙火如無數流星分散而下,男男女女步於其間,人來人往。
靈瑾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應該是比翼節的日子。
靈瑾費了些功夫,才在人海中找到竹依上君的身影。
竹依上君今日,與平時很不一樣。
隻見竹依與女君兩人身處鬨市中,都作了尋常女子的裝扮,但都精心打扮了一番,以順應比翼節的氣氛。
此時她們各自提著花燈,說說笑笑,似乎完全融入節慶的歡樂中。
這時,一個白衣男子迎麵走來,與她們二人擦肩而過。
比翼節上人實在太多,所有人都被擠在一起,白衣男子腰間的玉幣被遊人碰落,竹依上君眼疾手快,先對方一步接住,喚道:“等等,你東西掉了!”
白衣男子同時也已察覺,便轉過頭來。
他有一雙清霜似的眼,修眉如遠霧雪山,神容清冷,仿若冰泉冷月,難以近觀。
兩人四目相接。
他看到提著燈、將玉幣遞給他的竹依,似乎頓了一下,才應道:“謝謝。”
燈火燦爛之中,竹依眉眼溫柔,她身姿嬌小,氣質卻說不出的清雅堅韌,美如畫卷。
白衣男子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才注意到她的身邊人。
白衣男子似乎認得女君。
他看到女君和竹依兩人都作民女打扮,淡漠的眼眸中隱隱顯出驚訝之色,但並未顯露聲色。
男子隻是微微頷首,便收起雲鶴玉幣,繼續前進。
等男子走遠,竹依問道:“剛才那個人身上有雲鶴一族的族徽……是雲鶴世家的?你認得他?”
“那個就是鶴羿,鶴將軍,你也知道的,你還批過他的奏疏呢。”
女君漫不經心地回答。
“他駐守東北方已經兩百多年了,是前朝就戰功赫赫的名將。五年前他回鳳凰城述職時,我見過他,不過那個時候你正好隨使者團出使獸國了,沒碰上。
“現在東北方較為穩定,他家中又有了點事,他就暫且調回來了,這回應該會在鳳凰中待上幾年。”
竹依麵露了然之色。
她又遙遙往那個白衣男子方向望了一眼,這才收回視線。
*
又一顆珠子內的記憶到此處戛然而止。
靈瑾恍惚半晌,才重新感到腳踏實地。
這是靈瑾第一次在竹依上君的記憶裡看到鶴羿將軍的臉。
原來她的親生父母,是這樣相遇的。
靈瑾呆呆地坐了一會兒,然後看向窗外。
看記憶靈珠比想象中還要費時,不知不覺,外麵天色已朦朦起光,眼看都要破曉了。
靈瑾有些遲疑,但想了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起兩顆靈珠,打算一口氣看到天亮。
她的靈氣注入其中,眼前光景又變了――
這回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地點是鳳凰城,女君的書房。
竹依與女君兩人正在下棋。
竹依素衣清雅,女君赤衣灼豔。
竹依坐在棋盤前,女君卻側躺在期盼邊,看上去十分輕鬆隨意。
竹依一邊落下一子,一邊與她交談。
她隨口說:“你登基都快三百年了,問霄上君怎麼還留在鳳凰城沒走?”
“我也不知道。”
女君托著腮,轉著手中的棋子,心不在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