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她很確定自己對雲沐是一種單純的友善。
而因為雲沐和她的確有很多相似之處,而且她也確實有一半雲鶴世家的血統,所以在靈瑾心中, 雲沐也的確與普通朋友有所不同,她對他還夾雜著一點對待遠房兄長的彆樣親近。
但是,如果要說她對雲沐和對待尋瑜的感情是不是一樣的話,靈瑾卻猶豫了。
毫無疑問, 她對兄長的那種情愫, 要更為濃鬱, 更為信賴。甚至有時候, 靈瑾長久以來對兄長的那種依賴, 連她自己意識到時,都會覺得害羞, 懷疑自己是不是個過於黏人的妹妹。
好奇怪, 雖然說都是兄長,和仔細想來, 她對雲沐和對哥哥,兩種感情,居然並不相同。
如果她對雲沐的才是純粹的兄妹之情, 那她對哥哥的, 又是什麼?
突如其來的變化,衝散了她長久以來的思維,一旦跳出兄妹的框架,她對兄長的感情,居然變得難以安放。
靈瑾感到自己的思緒變得迷亂。
她長久以來的人際關係都很單純, 平時隻需要把腦子用在射箭和機關術,她從沒想過有一天, 她與兄長的關係會有這樣重大的變動。
她的心間仿佛早有一條隱秘的銀河,隻是她太習以為常,從未意識到這種情感的純淨與珍貴。
而如今,風吹散了霧海,銀河的全貌在夜雲間若隱若現,她窺見了銀河隱匿的安寧美麗,卻仍然看不透其中爛漫的星海。
事情超出了她一直以來的認知。
靈瑾感到茫然而失措,這甚至比難以破解的機關術更讓人感到費解。
這是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
她答不上小芝的問題,也看不清自己的內心。
靈瑾絕沒想到會有一天,她自己會看起來如此陌生,連她自己都讀不懂自己的心事。
遠處,兄長正默默端詳著碎天弓,並未注意她這邊。
靈瑾將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噗通,噗通。
心臟有節奏地跳動著。
可唯有今日,靈瑾突然意識到,她從未聽懂過這段旋律。
*
“瑾兒歇了嗎?”
夜晚,尋瑜和女君在書房內會麵後,女君隨口問道。
“歇了,今日難得的早。”
尋瑜回答。
但他說著,又隱約蹙眉。
“不過,她最近好像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
“說不上來,可能是看我的眼神。”
尋瑜定了定神,沒有在母親麵前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轉而問:“母親這個時辰喚我過來,不知是因何事?”
女君說:“水國龍君那邊送信函來了,說是龍神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目前全靠小龍女在耐心教導,想來再過幾年,就能恢複正常神智。
“另外,關於指使龍神的人,水國那邊的調查也有了些眉目,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暗中留存了臨淵這條暗探線的文鰩魚一族。
“我想你會想儘快知道這些,所以跟你說一聲。”
果不其然,在聽到女君提及龍神之事,尋瑜便抬起頭來,神情變得格外專注。
這件事事關重大,還關乎靈瑾,尋瑜一向十分重視,直到最近還經常往祭天台跑,想找到當時漏掉的蛛絲馬跡。
可惜,那敵人似乎十分狡猾,調查了幾個月,隻能說他們在翼國留下的線索甚少。幸虧,水國那裡有了進展。
聽到水國那邊是文鰩魚一族出了內鬼,尋瑜淡淡地“嗯”了一聲,並不意外。
他說:“我想也是他們。”
女君說:“如今敵在明,我在暗,在水國,老龍君萬年攢下的威望可不是開玩笑的,想來過一段時間,就能將文鰩魚一族清理掉。”
尋瑜頷首。
但他停頓片刻,又遲疑道:“除了文鰩魚一族外,水國有沒有查出彆的什麼?”
“信函中沒有提及,怎麼?”
“我總感覺還有問題。”
尋瑜的手微微抵住唇,做出凝思的神色。
他說:“按照龍女月的說法,文鰩魚一族的暗探機構早在多年就已經解散,可實際上,臨淵直到最近幾年,都仍然一直與人有書信來往。
“其實如果要說與他通信的人一直是文鰩魚一族,隻是沒有上報給水族皇室,也可以說得通。但好像有點不對勁。如果文鰩魚一族想要取代白龍一族,做水國掌權者,那麼與翼國有什麼關係?他們為什麼還要特意留下在鳳凰城的暗探?
“更何況,前幾年,與臨淵聯絡的人,還曾經下過讓他活捉靈瑾的命令。”
說起這件事,尋瑜臉上微微顯出煩躁之色。
他說:“如果是文鰩魚一族,他們要靈瑾做什麼?這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
“雖說靈瑾當時拉開了機關弓的事很轟動,但水族比起武器,更擅長用術法;
“如果他們的目標是鳳凰君之子,那麼靈瑾隻是收養的義女,比起她,來抓我不是更好?為什麼偏偏會製定靈瑾?”
尋瑜想了想,繼續道:“要說文鰩魚一族留下暗探是想要鳳凰城的消息,伺機挑撥翼族和水族君主之間的關係,勉強有可能,但仍然不夠直接。我懷疑還有彆的勢力摻雜在其中,隱藏得很好,所以難以看出來。”
凰君微微揚眉,修長的手指在桌麵上輕點。
她問:“你覺得……?”
尋瑜說:“如果我是文鰩魚一族的話,一定會把暗探的路線私下賣給獸族。他們既然連龍神都能抓住囚禁,所謀必然不小,如果再有足夠的利益彼此交換,或許能讓獸族暗中支持他們發動政變。”
尋瑜此言,如金石墜地,剛勁有力。
女君鳳眸深沉,若有所思。
“說實話,我也有所懷疑。”
女君挑眉道。
“水國和翼國結盟這麼大的事,獸國不進來插一腳,實在不符合他們的風格。不過,從我們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獸國那邊近年來的確十分安分。
“獸國國君年紀也大了,這兩年十分沉迷酒肉和女人。大皇子和二皇子正在為了奪位暗中較勁,而三皇子是混血,沒有繼承資格,向來十分低調。眼下,似乎找不到他們摻和的證據。”
尋瑜陷入沉思。
他思索了一會兒,又問:“這些暫且不論,還有一件事我也有些在意。先前龍女說,那黑龍是因為強行被喂了藥物,才會變得那麼狂躁而強大。關於那種藥……水族那邊可有發現什麼?”
“未曾。”
說起這個,女君亦有些嚴肅。
“那種藥物若是存在,必定非同小可。我也很在意,但我們這邊沒有線索,水國也說暫時沒有找到端倪。或許將文鰩魚一族全部清洗過後,能夠有些眉目。”
尋瑜沒有回應。
兩人之間暫且安靜下來,尋瑜眼神深凝,似是一直在思考。
片刻之後,他再度出聲,問道:“母親,最近我們與獸國之間,應該會有幾支大型商隊往來,而且有兩支隊伍,是前往獸國國都的?”
女君詫異地看了尋瑜一眼。
她說:“若非萬不得已,普通百姓不能被牽扯進來。”
“我知道。”
尋瑜鎮定地說。
“我向母親保證,不會有風險。”
尋瑜稍作停頓,補充道:“但我有幾樣無關緊要的小東西,需要混在商隊的物品裡,送去獸國國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