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 靈瑾是淩晨被鳳凰宮的騷動驚醒的。
她睡得迷迷糊糊,感到眼前有光一亮一亮,於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坐起來,看時間還有兩個時辰才到她平時起床的時候,但外麵卻有些嘈雜。
靈瑾起身,走到外室。
隻見窗外橙色的光不斷交錯, 是守夜的侍官們提著燈籠在往同一個方向跑, 一盞一盞燈籠飛跑過去, 像遊走的螢火蟲。
靈瑾推開門走出去, 抓住一個正好跑到她麵前的侍官, 問:“出什麼事了?”
“有人想趁夜偷闖鳴鳳台!說不定是想偷碎天弓!”
那侍官著急地說。
“城門口的守衛覺察不對,已經將他逮住了。但聽說硬闖的賊人原身是個鳳凰, 尋常的器具關不住, 正讓大家過去幫忙呢。”
靈瑾徹底清醒,吃了一驚。
鳴鳳台上現在放著碎天弓, 有人偷闖鳴鳳台,這絕對不是小事,難怪連內宮都這麼吵鬨。
而且, 想闖的人……居然還是鳳凰?
靈瑾縮回房間, 以最快的速度換了身衣裳,事不宜遲,立即往鳴鳳台方向飛去。
鳴鳳台四周已燈火熠熠,無數侍衛和侍官都提著燈圍聚在那裡,周圍的燈也全部被點起, 一時間鳴鳳台上下分不清晝夜。
遠遠地,靈瑾看到在侍衛之中, 有一個高大威猛的青年已被眾人擒住。他一對青到發黑的翅膀還暴露在外,在夜幕的覆蓋下,這一對羽翼的光澤完全與黑夜相融,竟已看不出鳳凰應有的明亮。
鳳凰共有五色,赤色鳳凰最具代表性,也是最為強大且名聲最大的一種,可以直接稱為鳳。
除此之外,還有大祭司那樣金色的鳳凰,又稱gR。
另外,還有紫色、青色和白色。
眼前這一隻,正是青色的鳳凰,稱曰鸞。
而靈瑾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是誰。
畢竟同窗共讀已有七載,這麼熟,很難認不出來。
――昌文。
自從開始修特級修業以後,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對方了。
此時,這隻一直和她合不來鳳凰,正在用一種可稱怨毒的視線死死注視著她。靈瑾很久以前就知道昌文對她懷有惡意,但這種憎惡和忌憚,他還是第一次如此露骨地表現出來。
就像是,已經無所顧忌了一般。
靈瑾不怕對方,但有些憂心。
她在城門口落下,發現兄長比她來得快,已經在了,正在聽衛兵彙報情況。
靈瑾連忙過去,打算同聽,問:“出什麼事了?”
“公主。”
衛兵對她行了個禮,就著剛才對尋瑜說到一半的話,繼續往下說。
“半個時辰前,這隻大學堂的青鸞弟子拿著一塊出入牌,宣稱是公主在機關術修業的朋友,白天有重要東西落在鳴鳳台上,讓我們放他進去。
“這段時間,公主的確是給了一些大學堂裡擅長機關術的先生和弟子出入牌,方便他們上下鳴鳳台。
“但是我們之前也值過班,碰見過公主的師長朋友們幾次,雖說對人沒有完全記熟,可那個人也太過麵生了。鳴鳳台如此重要,我們自然不敢輕易放他上去,就多排查了幾句,結果真有問題!
“他後來見上不去,就想硬闖,被我們製服了。雖然是青鳳,但幸虧非常年輕,修為普通,等下還要仔細審。”
“出入牌?”
靈瑾聽到一半,就感到有些不對,忙問:“這個人用的出入牌,上麵寫的什麼名字?”
“就是這一塊牌子。”
衛兵聽到靈瑾的聲音變了,也緊張起來,忙將剛才沒收的出入牌給她。
靈瑾將出入牌翻過來,看到有名字的那一麵――
【小芝】。
她瞳孔微縮,全身體溫驟然降低――
“小芝,快去找小芝!”
*
靈瑾親自帶著一隊衛兵上山,找到小芝的時候,她不敢細看滿地刺目的血跡。
靈瑾兩個人都認識,所以她是知道的。
昌文雖然招人討厭,但他有鳳凰原形,修為在大學堂弟子中也算相當名列前茅。
相比之下,小芝除了初級射藝之外,就沒有再修煉過其他武藝方麵的修業,她的原形不具備優勢,機關弓力量又弱,在昌文麵前,並沒有多少派的上用場的防禦手段。
但即使修為差距如此懸殊,現場仍然留下了相當激烈的搏鬥痕跡,小芝顯然拚了命反抗過。
沿著沿途的血,靈瑾找到了小芝藏身的草叢。
她的翅膀和雙腿都以非常奇怪的形狀扭曲著,脫落的羽毛散落滿地,被血液浸透。巴掌大的一隻小鳥,顯得十分可憐,已經奄奄一息。
靈瑾小心翼翼地將小芝捧出來,仔細地護在懷裡。
“翼骨斷裂,附肢骨折斷,鳥喙似乎受過重擊,破損了一部分,爪指甲全部脫落。從受傷的情況來看,對方原本似乎是想毀掉她人身的手,但她為了保住雙手,在原形比較不利的情況下依然提前恢複了原身,結果受到了其他的折磨。”
在返回鳳凰宮的路上,大夫對靈瑾彙報小芝的傷情。
她歎了口氣,道:“翼國至少數千年裡沒有普通翼族被鳳凰襲擊的記錄了。鳳凰畢竟是翼國的神族,如果沒有巨大的修為優勢,普通的翼族單槍匹馬遇上鳳凰,非常難有取勝的希望,連順利的逃跑可能性都十分渺茫。
“她已經做得很不錯了。我聽其他衛兵說,她對那座山應該比對方熟悉得多,逃跑和躲藏的位置很巧妙,因此避開了大部分最嚴重的襲擊,並讓對方最後放棄在黑夜裡找她。若非如此,可能現在的情況會更糟糕。”
靈瑾沉默地聽著。
過了很長時間,她才問:“那小芝她……以後還可以恢複嗎?”
“要仔細檢查過才能知道,也看個人的恢複能力。”
大夫歎了口氣,說:“肯定需要休養很長時間,不過目前看來,她運氣還算不錯。我剛才簡單看了一下,她最嚴重的傷勢,離完全不可逆的程度都正好‘差了一點點’,就像冥冥之中受到什麼保護似的。”
等聽大夫說完情況,靈瑾又走回小芝身邊,守著她。
小芝這會兒恢複了一點意識,見靈瑾過來,便虛弱地問:“公主,碎天弓出事了嗎?”
靈瑾說:“沒有,碎天弓好端端的。”
小芝道:“對不起,公主,牌子還是被昌文搶走了。我沒有保護好公主給我的東西。”
“那隻是牌子。”
靈瑾不敢觸碰渾身是傷小芝,隻能輕輕地說話。
“你現在好好休息。”
不久,小芝累極,沉沉睡著了。
靈瑾在她身邊,輕輕道:“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
靈瑾的氣質在其他人眼中,一向有些高山白雪似的清冷,此時她安靜地站在小芝身邊,更顯得難以親近。
良久,靈瑾才找了衛兵,說:“等到鳳凰宮以後,立即請其他醫官過來幫她療傷。小芝的父母兄長都可以留下陪她。”
衛兵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