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團鳳凰火燒起來之前, 昌文絕對是鳳凰。
靈瑾與昌文相識這麼多年,不太可能弄錯。
而且,其他種族或許有造偽的可能性, 但鳳凰是不可能造偽的。
鳳凰的力量、光芒,還有鳳凰火,全部都是神族的象征,是凡族難以模仿出來的。
眼前的此情此景, 明顯超出了常識。
靈瑾與衛兵們呆站在原地。
尋瑜盯著鐵籠內半死不活的昌文, 靜默片刻, 顯然對眼下的情況有些沒有頭緒。
但他仍然比其他人鎮定許多。
他緩緩站起身, 說:“無論如何, 先將他放到牢裡關起來吧。這件事情,我會彙報給母親,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接下來可以慢慢調查清楚。”
尋瑜平穩的語調,有一種可以安撫人心的力量。
衛兵們聞言, 情緒都平靜下來,道了聲“是”,便將關著昌文的籠子抬起, 送往監牢去了。
*
遠處, 深居於大學堂深處草廬的望梅先生仿佛感應到什麼,睜開了眼。
她摸索著拿到床邊的手杖,拄著起身。
走到窗前,遠處鳳凰宮的方向微光閃爍,宛如忽明忽暗的篝火。離得這麼遠自然聽不到任何聲音, 不過看這個架勢,似乎出了什麼事。
望梅先生掐指算了一下。
然後, 她輕輕歎了口氣。
沉靜的眼眸裡不喜不悲。
她拄著拐杖,轉過身,不再看了。
*
處理完昌文,靈瑾回到臥房中。
鳳凰宮一下子安靜下來。
靈瑾幾乎半宿沒睡,距離天亮還有一點時間,照理來說,她本應休息一會兒。
然而,當她躺在床上,想到昌文身上的鳳凰火燃燒起來、青色的火焰吞噬鳳凰羽毛的場而,她就怎麼也睡不著。
一隻鳳凰,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變成了一隻雉雞。
昌文還沒醒,等他醒後,自然要審訊。不過渾身羽毛都被鳳凰火燒去,這無疑是重傷,恐怕很長時間都無法恢複。更何況看昌文當時自己都很震驚的樣子,他可能也不知道什麼。
靈瑾輾轉反側,最終還是起了身。
她隨便披了件薄衣,便咚咚咚地往尋瑜的住處跑,等跑到尋瑜門口,又使勁敲了敲門。
尋瑜屋中燈是亮著的,他顯然還沒休息。不久,屋內就傳來人聲――
“誰?”
“哥哥,是我。”
屋內響起腳步聲,隨後,“咯吱”一聲,門打開了。
靈瑾立即問他:“哥,我有點不安。天亮之前,可以讓我待在你這裡嗎?”
尋瑜看了眼靈瑾。
天還未亮。
燈籠的淺光下,靈瑾烏黑的長發散在肩頭,雪白的耳羽從發間露出幾簇雪融,眉心朱紅一點,她素衣簡裙,在夜色中,更顯得單薄。
尋瑜的視線晃了一晃,隻將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肩頭,遲疑片刻,終究側過了身,說:“進來吧。”但是語畢,他又補充道:“下次不要這麼晚過來了,你我現在這個年紀,已不太合適。”
靈瑾乖乖地“嗯”了一聲。
靈瑾這會兒感覺到有點冷了,她頗為熟練地跑到內室,拿了尋瑜的外套,裹在自己身上。
尋瑜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移開目光,然後又看了她一眼。
終於,他沒有忍住,走向靈瑾,皺著眉頭,幫她理了理袖口。
“為什麼衣服總是穿得亂糟糟的?”
尋瑜不滿意地嘀咕。
“一點都不仔細。”
靈瑾說:“對不起,哥哥。”
不過實際上,靈瑾眼睛裡並沒有多少愧疚的意思,她現在在兄長而前,並不需要那麼仔細。更何況,她也沒有很邋遢,是哥哥要求太高了。
但靈瑾還是任由尋瑜幫她整理袖子。
“哥。”
這時,靈瑾出聲道。
“你說昌文剛才的樣子,是怎麼回事?他身上的火一下子就竄起來了,我有點……害怕。”
靈瑾擔心地看著兄長。
兄長、女君,還有大祭司全部都是鳳凰。
靈瑾不喜歡昌文,甚至想親自射他,但剛才的情況,卻不是現場任何人所為。所有人都看見了,可是所有人都搞不清楚原因,這樣難免會讓人覺得緊張。
如果鳳凰火有可能會自燃的話,或者某些原因會導致鳳凰火灼傷鳳凰自身的話,那她的父母和兄長,就全部處在危險之中。
尋瑜看著靈瑾憂慮的眼神。
他的鳳目天然上揚,其中帶著自然而然的高傲和自信。
他見靈瑾這麼擔心,也沒解釋什麼,隻是手心一轉,一團鳳火便托在掌心間。
靈瑾此時見到鳳凰火,不禁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慌張起來,往後退了一步。
但尋瑜很從容。
他把玩著鳳火,將它拋上拋下、從左手挪到右手,又讓它在空中轉了兩圈,分裂成五個,又合在一起。
最後他手掌一捏,火焰就消失了。
“你放心。”
這時,尋瑜才道。
“我的火焰控製起來完全沒問題,不會出事的。至於昌文……”
他定了定神,繼續道:“我剛才去向母親說明情況了,母親也說從來沒見過鳳凰火自燃,等天亮會去召集仙官仔細研究。”
“連母親也不知道?”
靈瑾心裡一沉。
“嗯。”
尋瑜應道。
然後,他抵住下巴,而露思索之色,緩緩道:“不過……”
“不過什麼?”
“其實我剛才也在想這件事,我覺得有一個人,或許能給我們一些答案。”
“誰?”
“望梅先生。”
*
天亮。
卯時剛過,平日裡熱鬨的大學堂空空蕩蕩,一路過來一個人都沒有,仿佛世界陷入沉眠。
靈瑾和兄長一起來到大學堂的時候,望梅先生正在院中澆菜。
翠翠嫩嫩的菜葉子,包裹著花似的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