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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恕趴在一棟二層高的樓房屋頂,維持瞄準姿勢已經整整三小時了。
此刻他不敢掉以輕心。
——已經有同伴用旗語通知了大家:目標人物已經進入目標地點,但目標人物手裡有挾持的人質。
就在一小時前,他還接到了最新指令:保護旗袍女人。
嗯?
旗袍女人是怎麼一回事?
靜靜等待約一小時後,他明白了——
還真有個穿旗袍的女人從他趴著的這棟樓樓下走出,她先站在在原地張望了一會兒。
隻見這女人纖腰雪膚,媚骨天生,正邁著不急不慢的步子,朝著那排平房走去。
她的高跟鞋咯噠、咯噠撞擊在青石板上……走路的姿態優雅而又魅惑。她烏發蟬鬢,鴉青的烏發之下,是線條優美的雪白頸脖,再往下去,是纖瘦到讓人覺得驚心動魄的細腰……那棗紅色的旗袍兩側高開叉處,露出稚嫩纖幼的筆直長腿……
明明是在正常的走路,偏偏像是在跳一曲勾人魂魄的舞。
黎恕口乾舌燥。
心底猛然躥起了一把火。
不過,他適時壓下不該有的心思,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然而盯著女人看了一會兒……
他突然呆若木雞。
——這個旗袍女人是彆梔梔?!
開什麼玩笑!
她知道她這是在乾什麼嗎?!
在這一刻,黎恕又爆怒了起來。
托住槍柄的手微微發抖。
他深呼吸,再次冷靜下來,聚經會神地觀察著平房裡的動靜。
這會兒梔梔也很緊張,她剛才被人教會了怎麼看旗語。
——有人在高樓上揮著兩隻小旗,一隻紅、一隻綠,綠旗往左指,她就往左走;綠旗往右指,她就往右手,揮紅旗的時候她就停下來……
就這樣,她歪歪斜斜的走著“之”字,並且根據旗語的指揮,說起了那幾句江浙方言。
幾乎是第一句話剛說完,那間屋子裡就有了動靜。
一個男人用嘶啞的聲音說著什麼……
聽起來也是江浙一帶的方言。
彆梔梔緊張了。
她心想:這不就是應該是那特務嗎?
但她想著現在可不能亂了陣腳,所以要冷靜。於是她開始慢條斯理地說起了第二句方言。
屋子裡響起了激烈的動靜,有人在打鬥?
好像還有人在吼什麼“這是圈套彆上當”之類的……
彆梔梔說出了第三句方言,也是最後一句她會的。
房間的門突然被人以特彆粗魯的方式一腳踢開!
一個五十多歲兩鬢斑白的微胖男人衝了出來,怔怔地看著彆梔梔,眼裡噙著淚。
——他就是代號為“存在”的敵方特務。
他的愛人淑華於解放前夕失蹤。
他之所以願意潛伏下來,也是為了要尋找愛人淑華。
他實在是太思念淑華了……
此刻聽到酷似淑華的聲音在外頭說著他的家鄉話,透過窗戶還看到一個穿旗袍的女人正踏蓮而來。
淑華!
是他的淑華來了!
於是他不顧老楊的阻攔與勸說,執意衝了出來。
這時,彆梔梔眼尖地發現,對麵高樓上的旗語一直在示意她趴下,馬上趴下!!!
梔梔當機立斷趴在了地上,並且蜷縮起身子,雙手抱頭。
與此同時——
譚春雨尖銳的聲音響起,“彆梔梔……救我!快救我……”
“存在”在譚春雨的尖叫聲中恢複了清醒。
他又驚又怒地看著不遠處趴在地上的彆梔梔,舉起了手裡的槍,歇斯底裡地吼道:“你騙我?你敢騙我!你不是淑華,根本就不是……”
“砰!”
沉悶響亮的槍聲響起。
黎恕扣動了扳機。
“存在”一句話還沒罵完,甚至還沒來得及開槍,就倒在了地上。
身邊的戰友小小聲提醒黎恕,“首長說要抓活的。”
黎恕麵無表情地回答:“他沒死,我打中了他的耳朵。”
不管場麵如何兵荒馬亂,彆梔梔一直保持著蜷縮在地抱著團的姿勢……
直到場麵被控製住——
一個麵容冷峻、眼神冰冷的俊美男青年才過來把她“撈”了起來。
彆梔梔被嚇得渾身飆冷汗,麵色慘白,她下意識捉住男青年的襯衣袖子,手卻一直抖一直抖……
“現在才知道害怕?”男青年冷冷地說道,“真是不知死活!”
彆梔梔的眼神終於開始聚焦。
她看向了男青年,猜到他應該是個國安人員。但她應該是功臣吧,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凶?
彆梔梔本來想愴他幾句,可一開口,卻帶著楚楚可憐的泣音,“求求你們了,今天的事千萬彆告訴我家裡人……”
——父母兄嫂姐妹們肯定會擔心死。
少女甜糯柔媚的聲音因為過度驚恐而帶著些許的顫抖。
男青年的表情頓時變得柔和了些。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牽著她的手帶她回到了臨時指揮所,讓一個三十多歲的女性工作人員照顧她。
很快,彆梔梔就聽到有人喊他“梨樹”,看樣子好像有什麼急事?
“梨樹”就跟人走了,臨走時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這時候彆梔梔已經回過神來,也冷靜了。
她覺得梨樹是不是有病啊?一副跟她很熟悉的樣子……
很快,梔梔就聽到隔壁響起了哭鬨聲——
“公安同誌!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我、我是和譚春雨來這兒搞破鞋的啊……”
“你這臭流氓,你彆亂說!”
“我怎麼亂說了,就是你昨天晚上約我來的,還說隻要我來了咱倆就好好玩玩兒……”
“你放屁,我沒有說過!”
“啊我知道了,譚春雨你跟這些人是一夥的吧?”
“不是不是不是!”
“那你為啥要把我騙到這兒來?公安同誌,我是清白的!請你徹查譚春雨!她這個女人她不正經,我、我潔身自好我!是她來找我搞破鞋的……”
……
彆梔梔一笑。
她大約明白過來,這其實是兩件事,一是譚春雨想陷害她,一是特務在這兒活動呢,但時間正好撞在一起了,所以才搞得這麼麻煩和驚險。
這時,隔壁又響起了跛鼠和譚春雨的驚呼聲。
跛鼠驚恐地叫嚷了起來,“什麼?特務???這這這……特務?媽呀這叛國罪是要吃槍子兒的吧?老天爺……公安同誌,我是冤枉的,我真是被冤枉的啊……”
譚春雨也被嚇著了,什麼臉麵也不要,大哭了起來,“公安同誌,是這樣的……我,我可不是什麼特務,這是誤會!誤會……我,我把跛鼠約了來,本意是想陷害他和彆梔梔,讓他倆在這兒搞破鞋……我真不知道特務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
跛鼠驚呆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明白過來,自己差點兒成了冤大頭!
不對,他已經被譚春雨連累了啊,不由得大怒,罵道:“馬的譚春雨你陷害我?你知道彆老二是誰嗎?幸好今天踏馬的沒讓你得逞,要不麼彆老二能活撕了我……你這賤人!賤人!”
說著,外間就響起了打架的聲音。
彆梔梔適時推開門——
果然,譚春雨和跛鼠你抓著我的頭發、我揪著你的衣領……兩人正滾在地上,互打互罵,這會兒國安人員也忙,隻有兩個領導在場,但是領導也沒去勸架,就這麼眼神涼涼地看著他倆扭打在一塊兒。
彆梔梔開了口,“譚春雨你知道嗎?你就像個小醜一樣。”
譚春雨愣住。
她一停下,跛鼠就占了上風,翻身騎壓在她身上,一記左勾拳、一記右勾拳的揍了起來。
譚春雨呆呆地看著彆梔梔。
——彆梔梔穿著漂亮精致的旗袍,容貌美麗氣質優雅,正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而她……
則滾落在泥地裡,醜陋落魄、狼狽不堪。
譚春雨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