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案發三十天前書簽(1 / 2)

泉眼無聲 願為南流景 6900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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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發三十天前。

午後的炙熱陽光灑在土操場上,將一場足球比賽推向高潮。

“射不進,你射不進!”

“傳給我,快傳給我——”

張朝像一團烈火,腳下卷著足球,淩波微步一般從操場那頭一路燒到這頭。

前麵是拚命攔截的體育生們,他極速變向的步伐令他們暈頭轉向,他們以為他要傳球,他卻突然轉身,淩空躍起,單腿挑球,後空翻勾球入門,刷——

一道拋物線在湛藍的天空中劃過,足球入網。

嘩——

操場被引爆,尖叫聲浪此起彼伏,張朝被衝過來的夥伴們熱烈抱住,拋起,抗上肩頭。

他們的動作乾脆利落,神情張狂無匹,他們的腳下塵土飛揚。

陽光塗抹在他們身上,光芒四射,五彩斑斕。

張朝仰起頭,單手搭著眉弓,逆著光,尋找教室的窗。

……

薑暮就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與操場上熱氣騰騰的噪聲隔絕,正弓起脊椎,單手托腮,在看一本雪萊詩集。

詩裡說:當愛逐漸死去,人心不過是活著的墳墓,當愛和善念遠去,社會不過是裝滿驅殼的墳場。

薑暮的目光注視著這一行字,久久不動。

在她又厚又重的冬款校服裡,短袖已是濕透,汗津津黏膩膩的,像塗了漿糊一樣沉重地溻在背上,裹著驅殼,壓抑和無奈像一條巨獸要衝破身體。

薑暮深吸一口氣,合上書,抬頭看窗外,烏雲正從四麵八方朝這座小縣城圍剿,陰影正一點點籠罩在她細窄的肩膀上。

“叮鈴鈴鈴——”尖銳而冗長的電鈴聲乍然響起,同學們魚貫而入,教室遽然被吵鬨聲擠滿,追趕、撕打、跑鬨、桌椅碰撞,大汗淋漓。

空氣裡頓時翻滾起一陣陣濕潤、悶窒的熱浪,是男生們身體裡蒸發出的潮濕味,像海水裡飄蕩的海草,有些腥,有些鹹。

“這節什麼課?”有人問。

“生理衛生。”有人答。

“有書嗎?”有人又問。

男生們在過道裡上躥下跳,從女生懷裡借書、搶課本,掀起一串串抱怨和尖叫。

前排的謝南衝進教室,一屁股坐下,撞得薑暮的桌子吱嘎一聲後退了半寸。

“聽說了嗎?程慧芳臥軌了。”

謝南把曬得快熟透了的熱臉遞過來,手心攏成半圓,擋著嘴唇小聲說。

薑暮抄課程表的手頓住,眸色漸深。

她垂眸繼續寫,點頭,“嗯,聽說了。”

謝南道,“就在火車站後邊,被拉煤的火車軋成兩節兒了。”

鋼筆不出水,手指稍用力,筆尖就劈了叉,薑暮擰開筆身,見軟管裡還剩滿滿一管墨水,“可惜了。”她說。

“是啊,可惜了,她還那麼年輕,半夜被鐵路工人發現的,據說連頭皮都粘在……”謝南不忍心繼續講下去,最後歎口氣說,“三年了吧,她還是死了。”

薑暮沒有回答。

謝南見大家都在打鬨,躬身湊到薑暮耳邊,“你說她會不會真的是被強……”

“哐!”一聲巨響,後門被一腳踢開。

張朝抱著足球晃蕩進來。

謝南神色微妙,合上嘴,抽回身坐好。

張朝拉出座椅,把足球送進凳子腿裡,坐下低頭脫他那雙紅色釘子鞋。

男生運動後的喘息聲短促而渾濁,滾燙又蓬勃有力,能觸達海底,能觸達朝陽。水珠淌過他那瘦削的臉頰,“吧嗒”砸落在地磚上。

薑暮覺得熱。

薑暮就坐張朝左手邊,隻跟他隔了一個狹窄的過道,不足五十公分,她隻覺風似乎都變得粘稠了,渾身生汗,她身體下意識往左偏開半寸,仿佛被他周身燃燒的那團火燙了一下,動作刻意又明顯。

張朝餘光瞥過,接著不緊不慢地換上乾淨整潔的白色帆布回力,起身提起椅子,“砰!”砸在過道裡,吊兒郎當地緊挨著薑暮肩膀坐下去。

“你嫌棄老子身上有汗味?”他問。

她心臟驟然加速,身體像彈簧一樣彈起,他立即伸出長臂壓住她瘦弱的肩膀,纏住,像兩根扭在一起的油條。

也不知是什麼味,總之跟她身上的不同,凜冽而不羈,像春泥,像雨後的池塘,也像叢林中沾著淤泥的青草。

她忍不住再次撇過臉。

張朝臉色發青,腿往前支,抵住桌子腿,屁股猛勁兒往左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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