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案發三十天前威脅(1 / 2)

泉眼無聲 願為南流景 7292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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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嗎?”

“是的,她死了。”

薑暮半睡半醒間,仿佛看到了鐵軌裡,油黑的枕木上的一片血泊。

年輕女孩輕柔脆弱的身體,被火車碾斷。她的皮像透明果凍一樣,粘在鐵軌上,她的頭在烈日下暴曬,圍著一堆蒼蠅,亂糟糟,臭烘烘。她看不清她的臉,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程慧芳。

她聽到薑源的嗬斥聲:“那是她自作自受,從小就浪。”

周圍是鄰居和陌生人那些自以為聰明的臉,他們絮叨著:

“和未成年發生性關係確實是要被定罪的,可你能說這不是她的錯嗎?”

“蒼蠅不叮無縫蛋。”

“她本來就是自願的,還不要臉反過來倒打一耙,現在的世道啊,人心險惡。”

她拚命搖頭解釋,“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一個男人在黑暗中把她推向深淵,威脅她說:“你喊吧,你喊啊――”

而她,失了聲。喉嚨裡咯著血,終究發不出一聲。

她聽見程慧芳的骨頭被呼嘯而過的火車碾碎的脆響。她觸摸到車輪和鐵軌摩擦出的,能焚化生命的紅色火花。

突然,鐵軌緩緩立起,油黑的枕木變成台階,一端通往天堂,一端駛向地獄。她抓著枕木,努力往上爬,她伸手朝天堂的光伸去,卻突然跌落。失重感像死亡的前奏。

“叮鈴鈴——叮鈴鈴——”

她驚醒,心臟緊隨著鬨鈴聲在失重的感覺中顫動。

她仰著下頜,急促地喘息著,盯著起翹、返潮的天花板,良久,良久。

她居然夢見程慧芳了,這似乎不是一個好兆頭。

她努力平複心悸,直到聞到隔壁李奶奶家飄來的醋溜土豆絲味,知道是六點半了。於是起床疊被子,換衣服,這才發現,身上黏糊糊的,昨晚塗的痱子粉掉了大半,疹子又開始痛癢。

她穿過黑洞洞的放滿了雜物的走廊來到客廳,薑源正坐在沙發上抽煙,煙灰缸裡,幾根煙蒂像鉚釘一樣排著隊插著。

“昨晚悶熱得要死,睡了一身汗吧?”薑源關掉電視,態度和藹可親。

“嗯,很熱。”薑暮走到魚缸前喂魚。

客廳裡南北方向的窗戶都敞開著,但空氣卻絲毫沒有流動的感覺。

“這幾天可能有暴雨,雲層越來越厚,氣壓也低。”薑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

薑暮目光落向窗外的雲層,團團相連,如山如海,綿延浩蕩,太陽在雲層上麵,隔空投放熱量。

她覺得薑源像是在沒話找話說。

“你昨天回來,爸爸和媽媽……”他放緩語調,像是在試探,表情不太自然,“爸爸不該對你發脾氣。”

“沒關係,我知道,家裡又鬨老鼠了。”薑暮微笑。

薑源呆了兩秒,表情五味陳雜,那種尷尬、窘迫,以及不可言說,似乎在一瞬間得到了寬恕,然後他竟坦然地笑了,他拍拍黑色褲筒上的煙灰,起身拎起鑰匙串,走到她麵前,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欣慰道,“沒想到小時候告訴你的你還記著。”

“那你們打死老鼠了嗎?”她漆黑明亮的眼睛盯著他看,眼神裡閃爍著一絲幽暗和狡黠。

薑源彎腰,把煙蒂上那朵星火按死在煙灰缸裡,又笑了,“一不小心被它們跑了。”

他還特意把煙蒂挪了位置,讓煙蒂排成排。

薑暮唇角勾起,露出善意的微笑。她知道他習慣性地把她當成小孩逗弄、哄騙,他希望他的女兒永遠純潔無瑕,心靈潔淨。

他想避開那個醜陋而羞恥的話題,薑暮知道。而他越回避,越讓她覺得那件事惡心,下流,羞恥,肮臟,不可觸及。

“這次考第一名想要什麼獎勵?”薑源問。

“爸,家裡還是買點老鼠藥吧。”薑暮露出一個難看的笑。

薑源當沒聽見,執著說,“我在問你想要什麼獎勵。”

“不需要獎勵。”

“那爸爸給你買條裙子吧,彆的女生都穿的那種,白色的,荷葉邊的,大裙擺的,而且還是收腰的。”薑源極力用他能想到的最優美的詞彙來形容櫥窗裡那件潔白無瑕的裙子,但他掃視薑暮,那姑娘卻沒什麼反應。

“天熱了,你每天都穿這麼厚的校服怎麼行,會中暑的。”薑源難得注意到她的穿著。

“學校讓穿的。”她背過身說。

“不是有夏季校服嗎?短袖的,還有裙子?”

“我的那兩件小了。”

薑源把薑暮拖到門口劃滿橫線處,比量一下,拍拍她腦袋道,“長得真快,管你媽媽要錢,買合身的。”

“學校裡沒有存貨。而且再過一年就畢業了,最多將就這一個夏天,更何況,馬上就暑假了。”薑暮撒謊。

薑源絲毫不懷疑,反而覺得這個決定非常正確,家裡不富裕,將就過這幾日,正好可以省下這筆錢。

他欣慰:“好孩子,那我可以給你多買條新裙子,可漂亮了,彆的女生都穿的那種,你可以周末或者放假穿。”他再次強調。

薑源一再堅持,薑暮便不說話了,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多少有些控製欲。

薑源有些不爽,難以理解,自己的女兒竟然毫無小女孩兒臭美時的那種嬌羞可愛。她甚至從沒跟他撒嬌過。他皺眉,推開門,彎腰換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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