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夾縫最上邊,張朝發現一塊小縫隙,張朝仔細看去,吹開裡麵的灰,看到裡麵夾著幾張照片。
他輕輕用手指摳出來,彈掉灰,共五張,都是薑暮和縣舞蹈團全體成員的合影,背景是縣劇場的紅色幕布和紅色的橫幅,張朝一眼就看到最前排盤腿坐著的薑暮,笑得很明媚,像清晨胡同裡剛綻放的紫紅色牽牛花,墜著晶瑩剔透的晨露,等著朝陽眷顧。
他把照片重新塞回去,回到桌前,紅色實木桌反著柔亮的光澤,桌麵擺著一本被雨淋濕的日曆、一個簡易筆筒、一瓶藍色鋼筆水,空缺的位置,原本應該是一個印著紅色大牡丹花的鐵盒。
少女的房間就像一個寶藏盒,到處都藏著小秘密。
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看,洗手間傳來斷斷續續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滾燙的水注衝刷在少女脊背上的聲音、衣服泡在水裡慢慢揉搓的聲音……
他迅速打開衣櫃,扣開鐵盒蓋,書簽便嘩啦啦冒了出來,他順手撿起幾張,看到背麵都寫著名言警句,張朝來不及細看,迅速抽出幾張塞進褲兜,又立即將衣櫃還原。
第一次乾這種事,他口乾舌燥,腦門熱得像發燒一樣,手心都是汗。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去了客廳,打開電視機,嘩啦啦的雪花嗡嗡響,他調了幾個台,也都是雪花,這場暴雨如此暴躁,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一定是把天線砸壞了。
魚缸裡的金魚翻著肚子,他逗趣兒地伸手拍拍魚缸,魚被嚇得四處逃竄,漂亮的大尾巴像新娘子的紅紗蓋頭在風中飄蕩。
有一條動作卻不是很利索,張朝趴在魚缸上細細觀察,發現那魚的尾巴已經悄無聲息地爛掉了一半。
魚缸裡的水清澈透明,卻還隱隱散著一股淡淡腥味。
薑暮換好衣服出來,穿了一件厚實的粉色運動外套,襯得小臉更加紅潤。
她將一條乾淨的毛巾遞給張朝,走回房間乾乾爽爽地窩在椅子裡。
張朝關掉電視,跟著她回房間,用她給的毛巾胡亂擦乾頭發和肩膀上的水,他又拖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旁,兩人目不轉睛地望向窗外。
等風止,等雨歇。
……
“你會疊幸運星?”張朝看到她被窩裡露出一角的幸運星玻璃瓶。
“嗯。”她答,輕輕一聲。
“給誰疊的?”張朝舉起瓶子,晃了晃,對著燈看,“疊完了送我?”
薑暮偏頭看去,瓶子裡的星星像開了背光燈,變成透明的,發著淡淡熒光,璀璨晶瑩,像來自天上的。
“不行。”薑暮說,她伸手來搶。
張朝舉過頭頂,“為什麼不行?”
“我說不行就是……”
這時,樓道裡傳來隔壁摔防盜門的聲音,薑暮不再講話,屏息,條件反射地站起,攥著拳頭,神色驚恐。
張朝詫異,也站起身,警惕地聽著門外。緊接著傳來嘩啦嘩啦的鑰匙串碰撞聲,有人吹著口哨撲騰撲騰下樓。
薑暮驚魂未定地重新坐下,張朝趴在窗台上往下看,一個黑影頂著雨舉起手電筒朝二樓上方的緩台處晃動,又踮腳看了看,然後鑽進黑色桑塔納,黑色轎車亮起橘黃色的大燈,倒車,開走。
燈柱所及處,雨水滂沱。
“是隔壁李廠長。”他抽回身,重新坐下。
身邊的少女沒有講話,神情恍惚,連呼吸都弱了許多。
“你怕他?”張朝察覺。
“沒……沒有。”她雙手抱起雙肩,失魂落魄卻強裝冷靜的模樣讓人疑惑。
她怕他不信,又補充道:“我隻是很怕下雨,很怕黑,他下樓時……動靜太大。”
張朝將信將疑,看向樓下,桑塔納繞過最蹩腳的狹窄胡同,順著柳南街揚長而去,那帶著黃色光暈的尾燈,正緩慢彙入小縣城嫋嫋的雨夜裡。
“李艦該不會就是那個男……”
薑暮迅速抬頭,漆黑眼睛裡的驚惶一閃而過。
室內更靜了,床頭的鬨鐘噠噠噠走著。他們之間的距離,像少女的心臟,脆弱、敏感、岌岌可危。
隻不過想開個玩笑而已,張朝欲言又止。
“當我沒問。”他繳械投降,頭暼向窗外的雨,目光努力在雨夜裡穿梭尋找,想尾隨桑塔納的燈,但他卻隻能從漆黑一片裡看到玻璃上折射的自己和薑暮的影子,他們正並肩坐在一團幽黃的燈光下。
他重新搖晃起幸運星的瓶子,“你還沒說這是給誰做的,真不是給我?”
薑暮從抽屜裡又拿出一疊方形彩紙,沉默地疊起來。
屋裡悶悶的,張朝有些坐不住,他摸著頭頂的板寸起身,在她身後來回遊蕩,發現她低頭認真與幸運星對抗的樣子,有些好看。
昏黃的燈光將她的發絲打上一層柔光,像塗著一層油蠟。
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