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案發後第六天屍體(1 / 2)

泉眼無聲 願為南流景 7356 字 3個月前

她要去找張朝,她要去廠子,可她本不敢走山上,但是從山下繞,要一個小時。

於是十五分鐘後,她不得已又站在了小雙山上,那個張文斌曾經躺過的地方。

她拄著膝蓋,拚命喘息,眼前畫麵回到那夜,他躺在血泊裡,暴雨將血液衝淡,染遍小路,畫麵又回到現在,夕陽潑在石子路上,毫無破綻。

她努力尋找著張文斌曾存在過的蛛絲馬跡,但那條路上什麼都沒有,她隻能看到張文斌躺過的地方,石子像是被重新鋪上去的,露著未被工人們的橡膠靴底磨礪過的棱角,保有著石子最原本的新鮮顏色,鬆鬆散散,不十分密實,絲毫沒有一點血跡。

她朝周圍看去,目光落向水泵房,簡陋的灰色水泥牆,加上藍色小鐵皮門,看上去很整潔。

可那扇門又像是一個巨大的空洞,裡麵黑黢黢的,薑暮聞到一股明顯的瘮人的腐臭味。

那種味道像吸附在毛孔裡,怎麼都揮之不去。

薑暮覺得渾身冷,小腹也更加痛。

她漸漸直不起身,她捂著肚子,臉色蒼白如紙。

她心驚膽戰地朝四周看去,夾道兩邊的草似乎比那晚更高了,被暴雨擊打過後都向兩側趴著,她目光在草色與天色間逡巡,最終落在後麵的陰森而隱秘的樹林裡。

她出了一身汗,但卻清晰地感覺到小腹處的皮膚像是貼著層隔熱墊,裡麵的血肉涼如冰塊。

冷熱抗衡,她覺得自己已經虛透了,全身疲軟,痛如切腹。

那晚的慌張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又卷土重來。

她倉促離開,跑下山,朝廠子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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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通往廠子的鐵門用鐵鏈鎖著,薑暮方才知道原來上次下雨有人在山上滑倒受傷後,又連續降暴雨,所以張文斌被殺後的那天中午,山路兩側都用鐵門鎖上了,鐵門有三米多高,根本無法攀爬,隻有小孩能從底下的縫隙爬過去。

所以,這幾天實際上無人出入小雙山。

薑暮進工廠,跑到工廠後身的檢修部辦公室樓下,她順著牆根尋找,烈日炎炎,一個人都沒有。

突然,一個人從一樓的窗戶翻出來,薑暮傻眼。

張朝手裡攥著兩張紙,很匆忙,他快速助跑幾步,翻上圍牆,越了過去。

薑暮看向辦公樓大門,因今天開大會,職工休息一天,會議上午就結束了,所以辦公大樓下午就上了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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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發後,第六天。

薑暮很早便起床洗漱,她把屋子收拾一遍,用電飯鍋煮小米粥,攤四個荷包蛋,自己吃一個,剩下的留給薑源和李雪梅,拿好背包出門。

薑暮朝著縣裡的公共汽車站走,“大通道”的終點是火車站,這個縣城裡最熱鬨的地方。

火車站似乎剛剛從沉睡中蘇醒,人們背著大大的行囊,急促地站在街邊攔電驢子,電驢子則像一個個地鼠在街頭橫衝豎撞,有空就鑽。

薑暮穿過兩條街,在有郵電局的路口向左拐,便一眼看到武芝華的成衣店鋪,牌匾仍然立在牆根,露出鏽跡斑斑的鐵架。

武芝華正一手拄著拐杖,歪著身子,一塊塊艱難地拿掉老榆木門板,整齊地跟牌匾碼一起,隨後她推開門。

薑暮立即跑過去幫忙,她找了一塊磚頭,把門卡住,再把門簾子撩上去。

“有時間你應該學習才是,這會耽誤你的。”武芝華十分歉疚。

薑暮扶她坐到工作台後麵的椅子裡,笑說,“沒關係,我學習好。”

武芝華上了火,嘴唇上下起了一圈火泡,人也消瘦了一大圈,看起來要難以支撐起皮肉的重量,她把受傷的腿放到舒服的位置,看向四周淩亂的工作台,開始合計自己的工作量,除了牆上衣架上掛著幾排衣服,一半是做完的,一半是沒做完的,工作台上還有一些沒做完的衣服,要做完這些,需要幾天功夫。

薑暮也看向四周,她覺得屋子有些淩亂,地麵上工作台上到處都是裁剪下來的零碎布條,或長或短,或寬或窄,花花綠綠,垃圾桶裡也堆滿了布條沒有倒。

她又深深看了一眼那套毛料黑色西裝,然後開始收拾店鋪,掃地,收拾台麵,擦窗台,澆花。

陽光慢慢爬上窗,爬進屋子,將房間裝滿。

“我昨天聽人說朝子的八百米成績如果能突破兩分鐘,清華都能錄取,你說這是真的嗎?”武芝華一邊工作一邊問。

薑暮用力地點點頭,說,“他的一百米成績更突出。”

一切打理停當之後,客人便陸續光顧,扡褲腳,改尺碼,做衣服,買衣服,他們的各種需求武芝華都能滿足。

薑暮負責幫忙量褲腿長度,跑前跑後,有時也賣貨收款。

店裡生意很不錯,整整一個上午她們幾乎沒有空閒下來。

武芝華始終坐在靠窗台的一側,沐浴在陽光裡,身前是一台黃色木質紋的縫紉機,左手邊是燒得滾燙的電熨鬥,一直埋頭乾。

她的小腿一伸一屈,身體一俯一仰,將縫紉機的腳踏板踩得飛快,發出“噠噠噠”的呼嘯聲。

這讓薑暮想起很多年前的場景,那時候這屋裡也是一股縫紉機油味。

姥姥掀開厚門簾問武阿姨,“衣服買到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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