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司諾有些咬牙切齒, 他這就承認了?所以當初他打著關心自己的旗號,故意透露牧熙遠的身世,就是為了挑撥離間。
不, 與其說是挑撥離間,不如說是玩弄人心。
如果她介意牧熙遠的身世, 那麼就正中他下懷, 證明了他說的觀點。如果彆人知道他父親是殺人犯, 他就再也不可能過上平凡的生活。因為所有人都會歧視他, 遠離他。
如果她不介意牧熙遠的身世,他會失望,但又繼續不懷好意的看著。
上次他到她家吃火鍋的時候, 就問起過, 問她家裡人知不知道牧熙遠的身世。他恐怕就是想聽到,他們之間的事被父母極力的反對吧?
事實上, 何經略並沒有全錯,因為哪怕開明如閔蘭, 也一樣介意牧熙遠的家庭。這是人之常情。
司諾身體突然晃了晃,手掌按在冰冷的桌麵上站起來,腦海裡一個離奇卻很可能的猜想冒了出來。
“這麼多年,譚阿姨沒有去自首, 是因為你?”
她一直覺得這裡有問題。
明明譚以彤準備好了證據,也做好了放棄自己人生的準備, 為什麼不去舉報何棟, 然後洗清牧景同的罪名?
何經略有些意外她反應會這麼快,但說好了誠實作答, 他自然不會撒謊。
他語氣冷冷淡淡, “是。我告訴她, 如果她去舉報,那麼我也活不下去了,我一定會殺夠人再死。”
這是,他帶著傷從家中離開,留給譚以彤的最後一句話。
司諾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顫抖,握起拳頭,卻依然感覺不到半點手心的溫度,“原來是這樣。”
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恨極了何經略。如果不是他,白安和牧熙遠不會死,牧景同不會被冤屈這麼久,之前那連環殺人犯中被他謀殺的人也好好的活著。
原來真的有人,因為上天對他開局的不公,決定反叛向這個人世間複仇,絲毫不在乎其中會毀掉多少人。
司諾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待下去,“說吧,你開始保留的問題,現在可以說了。你把炸彈放在哪裡?一共有幾個?”
何經略扯了扯嘴角,有些漫不經心的擺弄著手上的手銬,發出與桌麵碰撞的清脆的聲音,“你該不會以為,事情就真的這麼簡單吧?”
司諾蹙眉:“什麼意思?”
何經略抬眸看她,“我第一次在便利店見到你的時候,就認出你了。當時,我想和你保持距離,以免暴露自己。”
“但接下來我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司諾吞了吞口水,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下意識回頭看了玻璃窗一眼。但從現在的視角看過去,隻能看到倒映在狹窄房間裡的他們。
何經略:“你到過案發現場,但是當時的你沒有記憶。就像是十歲那年,你在我家裡發生過的那樣。”
“一開始我以為你確實是雙重人格,隻是另一重人格有預知能力。但後來我發現這不對,你後來會恢複當時的記憶。”
“4月4日晚上,你跟蹤宋陽曦到東郊,聽到了他的聲音對吧?但你卻是在4月14日晚上,我到你家吃火鍋的時候,才提出來你可以辨彆凶手的聲音。”
“中間你和牧熙遠還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去晉禾調查,這說明你當時是真的不知道這條線索,但14號那天你突然就知道了。”
“所以,一個合理的猜測是,你14號當天或前一天突然獲取了那天的實際記憶,怎麼獲取的呢?我隻想到一個辦法。”
他不急不緩的說著,眼中閃動著某種快意的色彩,仿佛是自己一個人發現了這個世界不被人知的秘密。
司諾隻是靜靜的聽著他說。她現在既然已經決定要再次回到過去,那麼現在做什麼就不重要了。
如果她承認這件事,可以套出何經略的口供,那麼她會毫不猶豫。
何經略:“如果你是擁有預知能力,那麼你的記憶必然是連貫的,提前知道了未來。但你卻不是,說明你的意識會被短暫的替代,被未來的自己替代。”
“通俗一點說,你擁有穿越時間的能力。”
此話一出,原本在觀察室中的高漠和吳清都是一片愕然。
高漠知道部分內情,所以隱約知道司諾確實是有特殊的能力。但眼下最重要的並不是司諾身上的謎團,所以他並沒有深究。
但齊修誠,不,應該是何經略的猜測實在是過於離奇。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他對於整個世界的認知都會天翻地覆。
真的有人能做到這種事情嗎?
但下一秒,高漠愣住了,眼中閃過一些細碎的光。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是不是意味著,這爆炸案可以被避免?
如今警局、他們小隊,都因為這場爆炸案陷入了無窮無儘的危機,再也回不去了,如果有一種方法,能夠逆轉
司諾並不否認,將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在審訊室冷白的燈光下,她的手指沒有半點血色,像是身處冰天雪地一般。
她淡淡開口,“然後呢?”
何經略嘴角上揚,繼續道,“不過,我也知道你會受到一些限製,比如某些日子你是去不了的,否則李樂賢襲擊你的事就不會發生。”
司諾的心越發往下沉。
何經略:“又比如你是受到時間限製的。我查了4月1號和4月4號晚上,你們小區的監控,你出門和返回的時間都格外的一致。”
司諾如今才深刻的意識到,他對自己身上的謎團到底有多上心。
也是,如果不是為了查清楚這些事,他不會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來接近她。
何經略:“你看,你知道我要殺顏白安,卻不知道我放了炸彈。就算你能穿越時空,也不是萬能的。”
他的心臟跳動得格外活躍。這種成就感,比他瞞下自己的身份、殺掉對自己有威脅的人,還順利逃脫,來的更加刺激。
一個時空穿越者,一樣要敗給他。
司諾儘可能平靜下心緒,“是,你贏了。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你放了多少個炸彈,都放在哪裡?”
何經略:“彆著急,我還差最後一點就說完了。”
司諾咬了咬牙,長長舒出一口氣,眼中滿是冷意,“好,那你說。”如果聽他炫耀一番,就能獲得她想要的答案,那麼她洗耳恭聽。
何經略:“你應該不能反複回到同一天吧?”這是他最後一個猜測。
司諾眸色閃了閃,並未作答,心卻如墜冰窟。
何經略確實是聰明,也猜到的太多了。他知道了這些之後,又想做什麼?
何經略坐直了些,往她的方向探了探,“如果你可以,那這就太逆天了。你可以像無限複活的遊戲玩家,不斷的刷新那一天,拿到你最滿意的結果。”
“但你看,倪雙那三個受害者還是死了,你救了譚以彤卻不知道她隱瞞了什麼。這些破綻都需要解釋。”
司諾有些不耐煩,嘲諷的開口,“所以呢?你清楚的推算出我的具體能力和限製,又能改變什麼?”
何經略往後一靠,露出一個堪稱禮貌的微笑,“當然是,我想和你玩一個遊戲。這次的炸彈是我很久以前就準備好的。”
“你們猜的沒錯,我就是為了毀滅證據準備的。炸彈上麵有倒計時裝置,我必須不斷的重置,它才不會爆炸。”
“所以,這炸彈不是為你準備的。”
“但知道你的能力以後,我額外為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司諾手指慢慢收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來,“你做了什麼?”
何經略搖頭,“不,我還沒做什麼。你所害怕的那件事還沒有發生。隻不過,我要給你一個選擇,你來判斷該怎麼做。”
司諾蹙著眉,突然發現自己的想法還是太過於天真。她以為自己隻要拿到炸彈的位置,就可以穿回去,改變過去,然後皆大歡喜。
但何經略卻一早猜到她的能力,似乎還做了某種部署。
她隻有一次機會了。何經略或許不知道這一點,但他一定知道她會受到很多的限製。所以,這次的設計是巧合嗎?還是她運氣太差?
司諾努力壓了壓自己的心跳,將略有些發顫的手放到桌下,往後一靠,“說說看,什麼選擇?”
何經略:“簡單來說,我的炸彈總共有七個,但具體在哪,需要你讓警方去找。而且我是個警察,該怎麼放置才不容易發現,我有很充足的經驗。”
“其中一個炸彈的裡麵,放置了一台手機。”
“如果炸彈爆炸的話,那麼手機自然會被毀掉,也不會發生什麼其他事情。但如果炸彈沒有爆炸,而手機又沒有接到我的指令重置,”
“那麼你和牧熙遠的未來,就會被毀掉。”
司諾瞳孔一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我和牧熙遠的未來,會被毀?”
他到底打算做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會讓她和牧熙遠走不下去?
何經略笑了笑,似乎格外享受此時司諾的表情,“我現在隻能說這麼多了,你才是掌握主動權的那一個。”
說完他靠坐在座椅上,淡淡的噙著笑,似乎完成了什麼期待已久的心願一般。
司諾目光更冷,直接起身,在眾人有些擔憂的眼神中,毫無預兆的——抬手狠狠的一拳砸在了何經略的臉上。
砰——拳頭到肉的聲音。
何經略被砸的偏過頭,嘴角立即破損流血,但他隻是舔了舔嘴裡的腥甜,抬起手擦了擦嘴角。
“嗬……”
撲通——審訊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高漠快步的走進來,來到司諾身邊,視線在攝像頭上打了個轉,“抱歉,我要帶你出去。”
司諾朝他點點頭,像是厭棄一般甩了甩手,跟著高漠離開了審訊室。
“諾諾。”牧熙遠就在門口等著她,一見到她出來就立即伸手將她攬入懷裡,“彆怕,我們都在這裡。”
司諾心情實在算不上美妙,心跳震動的胸腔都有些發疼,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怎麼辦?她猜不到何經略的計劃。隻有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她失誤,那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高漠看著他們兩個人,欲言又止。他想問問,何經略說的是不是真的,想問問司諾打算怎麼辦,但剛才的話他也聽到了。
何經略給司諾的選擇是,救爆炸案的受害者,還是救她和牧熙遠的未來。
如果她選擇就爆炸案的受害者,那麼那部手機裡某種設置,會觸發一些可怕的事情,導致她和牧熙遠以後無法在一起,甚至性命攸關。
雖然那麼多條人命擺著,整個南城警方的聲譽和未來都搖搖欲墜,但他卻沒法自私的開口要求司諾。
原本爆炸案的發生就不是她的責任,而是何經略的。
他剛才自己也說了,炸彈是很久以前布置好的,為的就是以防哪一天他被捕以後,家中的證據被警察搜出來。
所以,哪怕司諾從來沒參與過這件事,但凡有一天他們警方發現了何經略身份有假,想要撥亂反正,那麼結局都是一樣的。
高漠不敢開這個口,卻卑劣的希望,司諾可以主動的做出這個選擇。主動的選擇改變過去,救救他們這些人。
牧熙遠偏頭,看向高漠,“抱歉,我可能要帶她走了。”
高漠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麼,但喉嚨發堵,最後也隻是點點頭,“好。”
牧熙遠牽著司諾的手,朝顏白安點點頭,“這裡就麻煩你和高警官,如果有什麼其他消息,請隨時告訴我們。”
顏白安看著司諾有些頹喪的模樣,心臟也像是被攥緊一般。
她堅定的點了點頭,“好,你們休息吧,想去哪裡都可以。”
司諾一直沉默著,讓牧熙遠牽著她,被動的往外走。
等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裡,高漠這才拉著顏白安走到一邊,皺著眉開口詢問,“何經略說的……”是真的?
顏白安點了點頭,“嗯。”
高漠又陷入了沉默。
原本在心底那個突然出現的小火苗越燃越大,所以真的有希望是嗎?
他的視線穿過窗戶,落在圍在警察局門口密密麻麻的人群,腦海裡閃過媒體各種指責和揣測,眼前飄過那些受害者們的照片
雖然知道極其不公平,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顏白安的麵色漸漸沉下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不會去勸司諾,也不會讓你去勸她,這是她自己的決定。”
高漠微怔,似乎是想辯駁。
顏白安搖了搖頭,“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沒有超高的智商,也沒有出眾的身手。”
“那救世主一般的特殊能力,對她來說是一種詛咒。”
“你看,即使她回到過去,阻止了這場爆炸,卻同時失去了牧熙遠,有沒有任何人會知道她做過什麼。”
“她失去了最愛的人,會難過會痛苦,但我和你,到時候都沒有這份記憶。哪怕是牧熙遠,也不會知道,她是多麼艱難的放棄了自己所愛,去拯救這些人。”
“而被她救下的人,永遠不知道,也不會感激她。”
“所以,”顏白安語氣淡淡,“我們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的去要求她冒險呢?”
高漠:“或許,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呢?”
顏白安冷冷笑了笑,“是嗎?但誰知道呢?我們誰都不知道何經略做了什麼。如果他是安排了人手去殺牧熙遠的母親呢?”
高漠一怔,眼中的火光漸漸暗淡了下來。
“你看,”顏白安扯了扯嘴角,“刀不割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不管這個決定在道義上如何應該,如何正確,最後付出代價的隻有她。”
高漠咬著牙,試探性的開口,“她可以不用告訴牧熙遠。畢竟,時光倒流之後,我們誰都不知道”
顏白安蹙著眉,有些失望的冷哼一聲,“但司諾知道!她會永遠記得,她經曆了什麼,做出了什麼選擇,造成了什麼後果。”
她語氣突然放輕,看向窗外被風吹過的落葉,“你以為司諾真的一點都不怕嗎?”
“今天早上,”她眼眶微微泛紅,“牧熙遠和我說,昨天半夜,司諾做噩夢了,哭喊著醒不過來。
“她喊了會牧熙遠的名字,又喊了會我的名字最後,是牧熙遠抱起她哄了好一會,才讓她平靜下來。”
“所以,他讓我有空多陪陪司諾,和她閒話家常,聊聊以前那些輕鬆的日常。”
他們每個人聽她說起這些離奇的事情時,感受到的是震撼和難以置信,甚至有些興奮於她的能力。
可是,天知道司諾都經曆了些什麼,天知道她知道他們死訊的那時有多難過。她隻是稍微換位思考一下,就覺得有些崩潰。
“可她今天醒來,還是若無其事的調查案子,還是和我們來到警察局,套何經略的話,計劃著改變過去。”
“但,司諾也隻是一個普通人,請你不要忘了這一點。”
高漠握了握拳,沉默了下來。陽光從窗外灑下來,落在他的手心 ,但他卻察覺不到一絲暖意。
他何嘗不知道,這樣對司諾有多不公平。隻是,說到底人性是自私的,他也無法免俗。
另一邊,牧熙遠開著車,帶著司諾離開了警察局。
看著後視鏡中警察局門口裡三層外三層抗議的黑壓壓人群,司諾有些恍惚,直到牧熙遠喊了她兩三句才回神。
“啊?”司諾有些茫然的看著他,“我們現在要去哪?”
牧熙遠彎了彎唇,“帶你去散散心。”
司諾突然一愣,“現在這個時間嗎?”
牧熙遠調笑道,“現在這個時間才適合散心不是嗎?”
雖然司諾沒有明說,但他從時間線上就能推算的出來,她恐怕是從白安最初死亡的那一回開始,就沒有休息過。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考如果拯救他們,如何改變過去,如何查明真相。
就連在夢裡,都會反複的看到自己失敗、重來,夢到那些他們都不知道存在,可她卻親身經曆的畫麵。
從前,他覺得自己性情冷淡,與世隔絕,但認識她以後才知道,有一個人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都可以牽動他的心緒。
萬般不忍,又萬般心疼。
他慢慢的開著車,半點也不著急。
此時南城陽光正好,又是春季,街道兩邊的樹都是綠油油的,還飄散著各種淡淡的花香。
司諾難得的也想放空自己,靠在車窗邊,靜靜的看著來往的路人和車輛。
“我們到了,”牧熙遠柔聲開口。
司諾晃神,這才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南大。隻不過,並不是她熟悉的教學區和住宿區,反倒是南大東南角的一處大花園。
這裡其實是植物係的一處學習區,但風景優美,亭台樓閣,南大便索性將其建成了麵向所有學生開放的大花園。
一開始這裡是很熱鬨的,每天都有學生來這裡寫生、散步、談情說愛。但是,時間久了,這裡又實在離教學區和宿舍區太遠,來的人就少了。
大花園的中央有一處小紅樓,仿照清代西洋風格,大概三層樓高。如果是普通學生,是沒法上樓的,隻能在一樓的走廊和參觀區轉一轉,但教師們卻可以上樓。
牧熙遠牽著她,刷卡上了三樓。
這裡是木質的紅色樓梯,踩著還能聽到清晰的吱呀吱呀的聲音,讓人瞬間從現代的水泥地麵中回到舊時。
三樓擺放著三套紅木的桌椅,分彆擺放在三處窗口前,中央是一個長方形的紅桌,堆疊著一些書籍資料,還有開水壺、茶包和咖啡機。
牧熙遠:“是不是第一次來?”
司諾微怔,其實小紅樓她經常來,隻是從來沒上過三樓,所以還覺得有些新奇,便點了點頭,“嗯。”
牧熙遠牽著她到臨著池塘的窗邊坐下,將仿古雕欄紅木的窗戶推開,讓陽光和清風落進來。
“喝點什麼?咖啡、奶茶,還是傳統茶?”
司諾視線掃過桌麵上各種“裝備”,突然有些好奇,“你之前常常來?”看他的動作很熟練,“那你之前喝什麼呢?”
牧熙遠:“喝咖啡。”他走到桌前,“計算機係的學生總是和咖啡相伴的,那時是為了提神,後來就有些養成習慣了。”
司諾彎了彎唇,“那我也要咖啡。”
牧熙遠輕笑,按司諾的口味肯定喜歡偏甜的,所以他還是多加奶和糖吧。他慢條斯理脫下西裝外套,將袖口挽起來。
“那給你來一杯牧氏手搖咖啡吧。”
其實桌上有膠囊咖啡機,大部分來這裡休息的教師也都選擇直接用膠囊。
但牧熙遠一般來這裡的時候,都是來打發時間的。既然如此,那就選擇最“低效”的一種方式。
司諾突然來了些興致,她見過牧熙遠做飯的模樣,還沒見過他動手衝咖啡。
或許是因為食品的種類不同,或許是因為這裡的氛圍不同。現在的他,頗有些民國時期從西洋留學回來的學子模樣。
牧熙遠熟練的燒水,倒出咖啡豆。
司諾坐到他身邊,有些好奇,“不需要上秤嗎?”
牧熙遠抬手點了點她的鼻子,“怎麼,不相信我的實力?”
司諾趕緊搖晃小腦袋,“沒有沒有,你來,我就觀摩觀摩。”
第 52 章
牧熙遠彎著唇, 將咖啡豆倒入磨豆機,開始轉動手柄。
咖啡豆在磨豆機裡被碾碎的聲音有些清脆,莫名給人一種治愈感。
司諾眼裡浮起一些笑意, 如果能把這聲音錄下來,恐怕也會很好聽很催眠。
接著, 牧熙遠將濾紙裝到分享壺上, 打著圈倒入開水, 將濾紙打濕, 清理掉多餘的水,然後倒入咖啡粉開始悶蒸。
“看上去好專業,”司諾有些沒想到, 牧熙遠還會在泡咖啡這件事情上這麼花心思。畢竟他之前將學校發的各種東西都扔在了雜物堆, 家裡也沒有咖啡機。
牧熙遠淺笑著開口,“以前來這裡是為了打發時間。這些順序和流程都來自網絡小視頻, 也不一定正確。但衝出來的味道似乎還不錯,一會你嘗嘗。”
司諾眸色閃了閃。所以, 他之前來這裡,都是獨自一個人嗎?想到那樣的畫麵,她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臂。
牧熙遠眼中笑意更深, 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發絲。她的心思很好懂, 尤其是對他的心思, 一覽無餘。
“其實獨處也是很自由、很暢快的。更何況,如今我有你了, 這咖啡不再是我一個人喝, 所以”
司諾點點頭, 更加挪近了一分。
他將咖啡倒在兩個透明玻璃杯中,“來,這就衝好了。這裡是牛奶和白砂糖,我都給你適量加一些?”
司諾看了看兩個杯子,指了指,“你是不是不加奶加糖?”
“嗯,”牧熙遠淡聲道,“從前讀書的時候喝美式,因為提神比較高效。當然一開始我也並不覺得好喝,隻是灌下去了事。”
司諾碰了碰杯子,想直接嘗一口。但是傳聞中,世界上最難喝的咖啡類彆就是美式,冰美式尚可忍受,熱美式簡直要命。
“不過,”牧熙遠將杯子拉近了一點,“自從和某人來往以後,我發現喝甜的也很好。所以,來試試吧。”
他嘗試著往兩杯咖啡中加了些牛奶,然後又加了點糖,“兩邊加的分量有些不同,你嘗嘗看喜歡牛奶多的,還是糖多的。”
司諾將杯子捧在手裡吹了吹,輕輕喝了一口,吧唧吧唧,“嗯,有點甜甜的,然後也有點苦。”
牧熙遠失笑,將另一杯推了推,“嘗嘗這個?”
司諾又喝了口,然後在牧熙遠期待的眼神中吐了吐舌頭,“我嘗不太出來區彆,反正都是苦中帶甜。”
“哈哈,”牧熙遠難得被她逗笑,將兩杯都端了起來,“走,我們到窗邊去喝,那邊可以看到池塘。”
司諾跟著他來到窗邊坐下,吹著暖風,看著波光粼粼的池塘,莫名有些他們這是在旅遊路上,找個地方喝下午茶的感覺。
這時候,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去奶茶店門口畫漫畫的場景。
也是這樣陽光燦爛的一天,她帶著畫本坐下,一邊畫畫,一邊想他。想他在懷港是否順利,想他和家裡人多麼開心,想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然後,非常神奇的,他就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現在這段記憶已經是從前了,她這次穿越到周二以後,沒有再去奶茶店門口,這件事也自然不複存在。
可是,明明很美好來著,莫名有些舍不得。
“諾諾,”牧熙遠隔著桌子握著她的手,嘗了嘗杯中的咖啡,視線落在了池塘邊的垂柳上,聲音像是悠遠的地方傳來。
“很小的時候,我的夢想是開一家自己的遊戲公司,設計一些很酷炫的軟件,改變很多人的生活。”
“家裡出事以後,我的夢想就變成了洗清父親的冤屈,一家團圓。”
“可是後來,父母都極力反對我繼續再追查這件事,”他頓了頓,“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就沒有夢想了。”
“直到,我遇見了你。”
司諾心頭微微一顫,心有所感。
牧熙遠眼中是明亮而柔和的光,直直落在她的眼底,“我一開始並沒有多注意你,隻覺得你是個三分鐘熱度的小女生。”
“接著又覺得你是個麻煩集中體,可即使是這樣,我一點也不想遠離你。”
“等後來,愛上你以後,我原本荒蕪的夢想又重新生長了出來。”他鬆開手,從懷裡取出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
他輕輕咳了咳,臉頰升起淡淡的紅暈,“想必,你已經知道這是什麼了?但,我想還是該正式的和你說一次。”
他取出項鏈握在手心,陽光在玫瑰金的吊墜跳動,幾乎要晃了人的眼,“我現在的夢想是,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司諾眼底漸漸浮上來一層水汽,淚珠輕輕滾落。
牧熙遠彎了彎唇,從一旁取來一張紙巾熟練的用水沾濕,抬手輕輕幫她擦掉,“可以給我一個實現夢想的機會嗎?”
司諾又是哭又是笑的點頭,但聲音有些哽咽,“可是,何經略說的”
牧熙遠直接繞過桌子,從背後擁住她,“我知道,我聽明白了。”
何經略說,這對於司諾來說是一個艱難的選擇,而這個選擇會毀掉他們兩個人的未來。所以,這是針對他的,而不是針對司諾的。
如果何經略要傷害的是白安,是司諾的家人,那是無法阻止他們在一起的。所以,他想傷害的,一定是他。
“諾諾,”牧熙遠在她頭頂落下一吻,“彆怕,這個選擇不是你做的。而是我來做的,我知道風險,依然支持你回去。”
“不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都不會阻止我愛你。”
司諾鼻頭一酸,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忍不住撲到了他懷裡。
“我知道你回到過去以後,今天的事情就改變了。在那個時空裡,我沒有說過現在的話,但是我了解我自己。”
“我愛你,在哪個時空都一樣。”
“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怪你的。就像我知道,另一個時空的我是心甘情願為了保護你而死。那麼下一個時空的我,也一定會知道,是我自己支持你回去的,不論什麼樣的後果,我們都一起承擔。”
司諾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他怎麼能這麼好?怎麼能每次都叫她又是開心又是心疼的哭出來?
牧熙遠勾著唇,在她的側臉輕輕一吻,將玫瑰金的項鏈取出來,慢慢的給她戴上,“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我保證。”
他的聲音輕柔的像春日裡的風,“等你回到過去以後,將之前的事情都告訴我吧?那些我們曾經創造過,但卻遺失的記憶。”
“告訴我,我帶你來過紅樓,給你衝過咖啡,向你表白。”
“告訴我,我們曾經去過化工廠調查,我因為槍傷死掉。”
“告訴我,何經略曾這樣威脅你,而我替你做出了選擇。”
“沒有關係的,我沒有經曆過,所以不會害怕、不會後悔。我隻是不想,隻有你一個人記得這些,所以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
司諾抽抽搭搭,任他給自己擦掉眼淚,認真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靜靜相擁,就在這個安靜的小紅樓裡,彼此訴說著自己的心緒。而司諾,也是自白安出事以後,第一次覺得心情真正的平靜下來。
這一回,她知道過去就在那裡等著她,她不用著急。現在的未來雖然還有很多不完美,可也有她不願意丟棄的一部分。
所以,兩個人就不慌不忙的在紅樓喝了咖啡,又跑到市中心的海鮮火鍋店吃了頓午飯,最後去江邊找了個地方喝下午茶。
正式在一起以後的第一次約會,他們就像普通情侶一樣。打卡美食、拍照、發V博,拍大頭照、做情侶鑰匙扣……
等到夜幕降臨,他們兩個人才慢悠悠的牽著手,淌著夜色回到了西悅府。
牧熙遠正開著門的時候,顏白安也聽到了動靜,從司諾的房間裡走了出來。
門一打開,一大屋子的螺螄粉味道飄出來。
“emmm,私奔回來了?”顏白安被辣的小嘴通紅,油光油亮,頭發隨意綁成了個丸子頭,身上穿著淺藍色的家居服,頗有點不修邊幅。
司諾倒是不意外她回了自己家,但是這麼重口味的東西,她可是很少見白安會自己吃,“嗯,你正在吃晚飯?”
顏白安點點頭,“一早猜到你們肯定會浪到晚上回家,至少沒有夜不歸宿,不錯不錯。”
司諾瞧她一副娘家人查崗的模樣,有些忍俊不禁,“今天不是周五嗎?你怎麼不上課?”還點這麼重辣的,也不怕肚子疼。
顏白安擺手,“課完全可以翹嘛,”現在這樣的時機,她哪裡還有心情搞學習?
而且,如果司諾打算再穿回去,這條時間線就不存在了吧?那她不就更應該翹課了麼嘿嘿。
“進來說吧,”牧熙遠將門打開,把司諾的拖鞋放在她腳下。
顏白安視線漂移了一秒,“我可以把螺螄粉帶過去吃嗎?”這種生化武器級彆的食物,牧教授應該忍不了吧?
“嗯,進吧。”牧熙遠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這條時間線最後都不存在,這螺螄粉什麼的,也就消失了。
顏白安有些意外,不過打蛇隨棍上,立即抱著螺螄粉就跑了過來,“哎,你們今天都到哪裡去約會了?”
司諾抬眼看了看牧熙遠,有些不好意思,“反正現在告訴你,你也會不記得的,不如還是等我穿回去以後,再和你說。”
顏白安坐在餐桌前,微愣一瞬,遲疑了數秒,聲音也變得冷靜許多,“你,決定要穿回去了?”她知道現在司諾隻有一次機會了。
司諾:“嗯,我們都決定,還是該回去。”
顏白安心情有些複雜,她其實是隱約猜到司諾會選擇回去的,她認識的司諾就是這樣的人。
可是,她希望,這樣的決定是因為司諾自己願意,而且牧熙遠也支持,而不是因為其他人的道德綁架。
司諾見她沉默,也稍微能猜得出她的心思,便開始轉移話題,“咳,警察局那邊怎麼樣?”
何經略說的話,該不會傳開了吧?
大家可能不一定相信,甚至把何經略當成是精神病患者。但恐怕也會有人對她起了疑心,準備親自調查。
顏白安擺手,“沒有,齊修誠,啊呸,何經略被抓以後,高漠就是主心骨了。當時的審訊,隻有高漠和吳清在。他特意交代了吳清不要將這件事外傳,所以暫時還沒什麼人知道。”
司諾微鬆一口氣,雖然知道這條時間線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會被抹掉,但如果能少一些變數,她還是感到慶幸的。
顏白安原本吃的大汗淋漓,覺得頗為解壓,但現在回歸到這些沉重的話題以後,又開始覺得胃口全無,匆匆兩口便收拾掉了。
“高警官有話讓我轉告。”
她清了清嗓子,“他告訴我一件事,說如果你穿越到過去,直接把這件事告訴他,那不管你說了什麼,他都會立即相信,不會耽誤你的時間。”
司諾微微瞪大眼,“還有這種事?”早知道,就早一點把高警官拉入夥了,這樣會進展更加順利。
顏白安一想到這件事就想笑,得虧高漠能一臉嚴肅的和她說這個,“咳,他說他這輩子第一個喜歡的女生叫崔格格,他當時想給兩個人未來的孩子取名高貴貴。”
司諾:
房間裡突然安靜下來,顏白安捂著嘴忍笑。
司諾則是開始有點懷疑人生。這真的是現實嗎?有人想給自己未來的娃,取名“高貴貴”?
司諾:額。
顏白安笑了會又補充,“他說,這件事隻有他自己知道,父母都不知道,發小和同事都不知道,所以如果你說出來,一定是他告訴你的。”
司諾遲鈍的點了點頭,“明白了。”
有這麼一茬事緩和氣氛,顏白安心情又好些了,“那你現在做好計劃了嗎?如果回去要怎麼做?”
牧熙遠也坐到了司諾身邊,牽起她的手。
司諾:“我最後的這次機會是去周一,至於幾點鐘我沒法控製。那天的上午我和熙遠去了晉禾,快到中午才回南城。而你和何經略當時正在約飯,然後停下來去追宋陽曦。”
“宋陽曦的追蹤器顯示他是晚上八點被困在魚江化工廠的,所以應該是傍晚的時候,何經略追蹤到他,並將人帶走。”
“因為我穿越的時間點不可控製,所以我希望是傍晚前後到達。”
如果她是上午到達,她人還在晉禾,往返南城都不止三個小時,那她就隻能電話和高漠、白安聯係,但恐怕無法親自參與了。
如果她是下午抵達,那麼她自己是可以自由行動的,但她並不清楚何經略下午的位置,而且“綁架宋陽曦”這件事還沒發生,那她想對付何經略,就會很麻煩了。
沒有現行的罪名,而是拿以前他可能綁架了屠夫,將罪名嫁禍給他這種猜測去舉報。警方調查需要一段時間,期間何經略有可能不會被扣押,那恐怕還是阻止不了爆炸,甚至會讓他逃之夭夭。
所以,最佳的時機是晚上。這樣可以立即扣押何經略。
牧熙遠微微歎了口氣,“但如果是晚上的話,我就不在南城了。那天我下午四點去了懷港,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來。”
顏白安微微變了臉色,牧熙遠是一直知道司諾的能力的,所以他來參與案件,解釋成本最低、配合度最高,但如果他不在的話
“諾諾,”顏白安認真的看向她,“那你就聯係我,不用把事情完整的來龍去脈說清楚,隻需要告訴我做什麼就好。”
司諾彎了彎唇,“嗯,我知道。”
彼時的何經略還沒有綁架宋陽曦,所以還不具備殺害白安的條件,她當時應該是安全的。
顏白安:“那何經略所說的‘選擇’,你有什麼頭緒嗎?”
司諾:“我們想了想。既然何經略認為一旦我選錯了,我和牧熙遠的未來就被毀,那一定是無可挽回的某件事。”
“最典型的就是人命。”
顏白安點頭,其實這也是她的猜測。何經略本來就是殺人犯,他的計劃很可能是謀殺。讓司諾在救一兩個親近的人和救爆炸案中二三十名受害者之間選擇。
司諾:“我猜測,熙遠的父親、母親都可能有危險。”
牧景同如今在監獄,而何經略又是刑警的身份,想要借機做點什麼,並不是難事。同樣,遲從雙如今隻是獨自生活的婦人,不論是委托人謀殺,還是安裝炸彈,似乎都並不難。
何經略從前住在懷港,很可能通過後來的調查知道了牧熙遠家庭的住址。
或許,他也知道這麼多年,牧熙遠一直在尋找父親翻案的證據,努力的想要實現一家團圓。而如果因為她導致牧家
那麼是她親手摧毀了他的心願,這樣的代價她確實無法承受。
“不想了,”牧熙遠握了握她的手,“我們儘最大的努力保護好他們。”
顏白安也出言“安慰”:“諾諾,咱們還是要打開思路,知道吧?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一定會留在你身邊的。”
“男人沒了,可以再找嘛。”
司諾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顏白安頂著牧熙遠冰冷的眼神,繼續大膽的開口,“你看你才23歲,以後還能穿越時空啊我摔,那不是分分鐘中個彩票,走上人生巔峰嗎?”
“雖然牧教授是不錯啦,但這天下好男人多得是嘛。咱們不行就分,海闊天空著呢,千萬彆想不開。”
司諾有點想笑,又莫名感動,“嗯,這倒也是。”
牧熙遠沉默了片刻,最後竟然也加入了她們的隊伍,“嗯,如果我因為諾諾的選擇而怪你,那麼確實是我不值得。”
“我也支持諾諾,放棄那段時空中的牧熙遠。”
司諾有些啞然,但心頭又是驀然一動。
顏白安撇嘴,哎,有些人段位太高,騷不過。為了哄女朋友高興,都能拉自己出來捅刀子,她還能說什麼?
又是一陣插科打諢,三人的討論也都告一段落。
司諾最後決定在這裡休息一晚,周六一早再出發。一來可以再等等高漠那邊是否有新增的線索,二來她也確實需要放鬆一下,才能以更好地狀態開啟穿越。
而事實上,這一次穿越開啟,是司諾經曆的最熱鬨的一回。
高漠一早就趕到了牧熙遠的公寓,他當然是來送線索的。但更重要的是,能親眼見證這種神奇的事情,他當然不會錯過。
而顏白安也是類似的想法,上次沒能親自見到司諾穿回來,這次總能送她出發吧?所以也搬了個凳子,就打算一直在旁邊守著了。
司諾有些“受寵若驚”,“其實真沒什麼特彆的,我就是睡著了一樣,根本沒有電影裡那種什麼炫彩特效。”
顏白安“啊?”了一句,看向牧熙遠。
牧熙遠也點頭承認,“確實是沒什麼特彆的,就像是突然睡著了一樣。期間,司諾的心跳和呼吸都會維持正常。”
顏白安也不失望,雙手抱胸,“那我不管,我反正是來陪閨蜜的。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能缺我一份?”
高漠也點點頭,拿著筆記本湊上去,“這是我和吳清連夜和技術人員們一起推算出來的炸彈位置。”
雖然不能完全複原,但是他們根據現場群眾的口供、視頻等證據、□□的擴散方向和火藥痕跡,用電子係統模擬出了大致的炸彈軌跡。
不過,由於何經略總共放了七個炸彈,所以在某些炸彈密集的區域,他們還是無法準確定位的,畫這個圖也是給司諾一個參考。
司諾看了看這樓層平麵圖上的各種標記,有些頭疼。這麼多信息,還是圖表形式,需要她深深的記在腦海裡。
“目前推算出來的炸彈都是在第四層嗎?”
何經略的住處是在悅雅花園的第四層,下麵三層都是商場。
高漠:“對,我們估算是這樣。”
司諾點點頭,也沒有完全放下心來,“何經略手中可以製作炸彈的材料,和這現場的爆炸對得上嗎?”
她擔心何經略保留了一部分材料,用作其他用途。比如在牧熙遠家中安裝了炸彈,又比如還有第二波的炸彈衝擊。
高漠:“對,我們也想到了這一點。我和吳清昨晚連夜將他所有購入的材料整理了一番,我們大致估算,大概有兩個炸彈的剩餘量。”
司諾瞳孔微縮,“也就是說,他要麼是棄用了這部分材料。要麼就是將這些製作成了炸彈,放在彆的地方。”
而何經略的設計是,他的手機直接控製這七枚炸彈,如果倒計時沒有重置,那麼炸彈爆炸。其中一個炸彈旁邊放置一部手機,也存在某種倒計時,如果他沒有重置,且炸彈沒有爆炸,那麼手機就會發送相應的短信,從而觸發另一場爆炸。
想通了這點之後,司諾反而輕鬆了些。
炸彈雖然可怕,但至少是死物,可以躲。
她原本最怕的情況,是何經略將謀殺的任務委托給了彆人,比如找了殺手或者窮凶極惡的罪犯。這樣的話,變數太多,即使她做了萬全的準備,也無法保證大家能平安無事。
司諾將筆記本上的圖深深的記在腦海裡,深吸一口氣,“嗯,我記住了。那我現在準備出發。”
牧熙遠坐到床上,扶著她靠坐在床頭。
而高漠站在床邊,認認真真的向她行了個敬禮,“司諾,我知道你並沒有義務拯救那些受害者。他們是因何經略而死,並不是因你而死。”
“所以,我代他們和我自己、警隊裡所有的人,認真的向你道謝。”
“這次穿越以後,如果你不想讓我知道你的秘密,那也不用告訴我。我那時沒了記憶,可能並不知道你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所以,我把所有的感謝都在現在說出來。”
司諾眼眸微動,心情莫名的又放鬆了些。
顏白安也冒出來,但說的話和他不同,“不不,我想知道。諾諾你穿越以後,記得把這些事情都告訴我啊。”
自家閨蜜穿越時空拯救自己,這麼叼的事情,她要記住一輩子!
司諾彎了彎唇,“嗯,好。”
第 53 章
4月16日周一, 晚7點45分。
魚江化工廠門前,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從夜色中駛過來,門口的碎石被碾壓的哢哢作響, 原本在工廠門口四處遊走的野貓頓時被嚇得逃竄到草叢裡。
砰——黑色的車門打開。
年輕男人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將槍彆在自己的後腰, 下車走到後備箱前。車後燈閃了閃, 後備箱的門驟然彈開。
裡麵正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男人, 他還戴著黑色鴨舌帽, 嘴角一點血跡沾染到了口罩之上。
何經略彎腰,將人拖出來,甩在了地上。
撲通——宋陽曦顯然被摔得不輕, 但他卻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
何經略從後備箱取出一個黑色的背包背上, 然後拽著他的胳膊,往旁邊拖, 一直拖到化工廠的地下室小門。
何經略有些喘氣,動了動肩膀, 那裡白天被這人用頭盔狠狠砸了一把,現在還隱隱作痛。
他從懷裡摸出鑰匙,將門鎖打開。
等將人拖到了大房間裡,何經略這才停下來歇兩口氣。他停下來看了看時間, 開始將包裡的吊針藥水、支架、小刀和縫合針線等東西都取出來。
他落在宋陽曦身上的視線冷淡無誤,仿佛這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而是一攤任他宰割的爛肉。
何經略動作熟練的將藥水插入他的靜脈血管, 接著便戴上手套,拿起小刀, 準備將這人的腳踝劃開
“不許動——”門口一道響亮的大喝讓他動作停在原地。
何經略瞳孔一縮, 咬了咬牙, 過了數秒才意識到,這道聲音竟然是高漠。
高漠舉著槍,眼中滿是複雜之色,“齊修誠,現在立即停下你手中的動作,放下刀、舉起雙手,慢慢轉過身來。”
此時,門口還傳來稀稀拉拉的腳步聲,也有槍支上膛的聲音,預示著來的人並不止高漠一個。
何經略冷冷笑了笑,手上動作一鬆,將小刀摔在地上,發出了叮咚的清脆聲音,此時,他慢慢將手伸入懷裡。
“你做什麼?!”高漠有些緊張,手上動作竟然也有些顫抖。
如果這是一名普通的罪犯,他應該立刻開槍射擊。但是這人是他的隊長,而且他也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或許齊修誠是被逼的呢?或許他是家人被威脅,所以才綁架了宋陽曦呢?他至少該聽一聽齊修誠的解釋,而不是匆忙開槍。
何經略眼中笑意更深,“彆緊張,我隻是拿一下我的手機。”
“齊修誠!”高漠腦海立即聯想到司諾給他的警告,舉起槍上前,“扔下手機,不許碰,否則我會立刻開槍射穿你的手掌。”
何經略噙著涼薄的笑,“好,我這就把手機扔掉。”
高漠認真的舉著槍,緩緩靠近。他的視線在齊修誠腰間的配槍上掃過,額頭冒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何經略將手機高高的舉起來,隨後向一旁的石柱重重的甩過去。
啪——手機直接嗑在石柱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隨後又滾落在地,在地麵卷起一層薄薄的塵土。
“你——”高漠眉眼豎起,被氣的不輕。
何經略眼中閃過淡淡的嘲諷,將手舉高,“現在,我束手就擒,還請高警官拿穩手裡的槍。”
高漠閉了閉眼,暗罵了句,收起□□走過來,將他的手臂扭到身後,給他戴上了手銬,“你有權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說的每句話將成為呈堂證供。”
一旁的隊友們正檢查宋陽曦的狀況。
“應該沒有大礙,我現在立即送他去醫院。”
高漠將何經略往後推了一把,看向其他人,“立即叫鑒證隊過來,將這裡所有的物品全都打包帶回警局。”
何經略就靜靜的看著他們動作,一言不發。
他的心情還真有些奇妙。從前都是他發號施令,這些人都是聽從他的指令。而現在,他成了階下囚,高漠才是領隊。
不過,他很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麼早。
高漠推著齊修誠往外走,原本守在門口的隊友們都放下了槍,讓開路。
此時,站在門口的司諾不停的往裡探頭,來回踱步,“麻煩讓我進去看一看吧?現在應該也沒有危險了?”
警員有些猶豫,但還是搖頭,“讓你跟著已經很不合規矩了,沒有高警官發話,誰都不能進去。”
司諾有些泄氣,但隨即聽到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見到高漠押著何經略出來,她眼睛一亮。她剛才沒有聽到槍聲,看來是和平解決,沒有傷亡。
何經略看到司諾的一刻,眸色一深。
果然如此。
如果隻是高漠一個人突然出現,他還會相信是高漠擅自跟蹤他。但高漠直接帶了這麼多人過來,想必是有人“實名舉報”。
而這個人,除了司諾,不做他想。
司諾上下打量了一下何經略,朝著高漠上前一步,急急開口,“你拿到他的手機了嗎?”
上一次,他們並不知道何經略還有定時炸彈這樣的布置,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將他的手機翻個底朝天。但現在他們知道了,如果能從源頭將炸彈處理掉,就最好不過了。
高漠臉色有些難看,將證物袋裡的手機舉起來,“抱歉,剛才他動作太快,我沒來得及阻止。”
此時黑色的手機外殼破損,屏幕碎裂,原本色彩鮮亮的畫麵被網狀的裂痕分割成一塊一塊,時而藍屏,時而暗下去。
司諾蹙著眉,心頭怒意翻滾,看向何經略,“還有多少時間?”
何經略聽到這話,心跳陡然加速,一種名為興奮的因子開始在他的血管中跳動,讓他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你猜?”
司諾最討厭的就是他這副把人命當成遊戲的模樣,“不想說可以不說,我們有的是辦法。”
事實上,她到達這裡的時候,是晚上的6點37分。她首先立即確認了白安和牧熙遠的安全,接著就打電話給高漠,用最快的速度將事情解釋給他聽。
好在高漠的“那件事”確實是有效的,他立即就相信了她並開始行動。所以,他們在這裡追捕何經略的同時,另一邊的警察也在疏散悅雅花園的住戶和商場裡的人。
此時,高漠立即將電話撥了出去,司諾也屏息等待。
嘟嘟——電話接通的一刻,兩人都狠狠的鬆了口氣。
“你們那邊情況如何?疏散工作都完成了嗎?”
“有沒有找到炸彈?”
“上麵有倒計時嗎?”
“好,我明白了,我會向局裡立即申請增援。注意安全,拆彈的事情交給拆彈部隊,你們彆靠近。”
司諾聽言,也微微鬆了口氣,看來現在至少沒出事。
高漠:“商場裡的人和樓裡的住戶都疏散的差不多了,用的是火警警報。但還有些住戶以為是演習,所以沒有離開,他們正在一家一家敲門。”
司諾蹙著眉點頭,果然時間還是太緊了。
高漠:“根據你提供的圖紙,隊裡已經找到了三處炸彈,現在的倒計時顯示,距離爆炸還有57分鐘。”
原本他還對司諾提出的事情半信半疑,但如今所有的事都如司諾預測的那樣。齊修誠綁架了宋陽曦,地點就在魚江化工廠,同時齊修誠在公寓還安裝了炸彈
樁樁件件,分毫不差。
他現在無比慶幸,司諾和他的行動還算及時。至少人員疏散已經基本完成,即使最後無法阻止爆炸,也不會帶來太大損失。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高漠看向司諾,等著她發話。
司諾低頭看了看時間。57分鐘以後,就是今天晚上九點鐘。原本的爆炸是在周二晚九點,看來這就是何經略的重置規律。
至於為什麼不是半夜,恐怕是因為他希望找一個商場尚未關門的時間,這樣才能夠引發最大的傷亡。
這樣的想法,讓司諾感到一陣生理性的不適。
她壓著情緒道,“帶他回警局吧,我也隨你們一起。”
悅雅那邊的疏散和拆彈工作,她即使去了也幫不上忙。現在能做的都做了,問題的關鍵還是在何經略身上。
高漠也同意這個方案,“行,那我們先回警局。這手機我先拿給吳清,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來到警車旁邊,一直沉默著的何經略主動開了口,“我和司諾一輛車。”
高漠抓著他的手臂緊了緊,“你想做什麼?”
何經略扯了扯嘴角,“放心,我不會傷害她的。”在他眼裡,這場對決,是他和司諾之間的,而不是他和警方。
他如今被抓,也是輸在司諾的特殊能力。
高漠咬了咬牙,“不,不行,你和我一輛車。司諾和其他人一輛車。”
司諾見狀,也明白了什麼。她很清楚,何經略針對的人是她,也隻有在她麵前,他才會坦誠自己的目的和過去。
所以,如果她還想知道他最後的部署,就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我和你們一起。”司諾主動上前一步。
高漠怔了怔,看了看何經略,又看了看司諾,最後隻得歎了口氣,“那好,小林開車,我和何經略坐後座,司諾你坐前麵。”
司諾也知道和何經略並排坐的人必須有一定戰鬥力,否則可能會被他攻擊,於是點點頭,跟著警員坐上了前排。
高漠坐到車上,還是有些不放心,捏著何經略的手腕,拉到車內扶手上,又加了一道手銬,這才拍拍手,坐直了身體。
何經略扯了扯那牢牢的手銬,舔了舔後槽牙,“高漠,對待你的前隊長,你似乎太狠了點吧?”
高漠眼中閃過什麼,冷哼一聲,“當我知道你在你家附近放置了七處炸彈以後,你在我眼裡就已經和人渣無異了。”
何經略冷淡的笑笑,也並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當車開始啟動,司諾立即就接到了牧熙遠的電話。
她看到屏幕上名字的時候,微微鬆了口氣,語氣也一下就放柔了些。哪怕是不認識司諾的小林警員,也能立刻察覺出區彆。
“諾諾?你那邊還順利嗎?有沒有危險?”牧熙遠的聲音也不似往常的平靜柔和,帶著些顯而易見的焦躁不安。
“嗯,順利的,”司諾心頭一鬆,“你那邊呢?叔叔阿姨都安頓好了嗎?”
牧熙遠:“安頓好了,接到你的電話之後,我就打了電話給相熟的警察叔叔,他暫時把我爸接了出來。我也帶著我媽暫時住到遠一些的酒店了。”
司諾還是有些不放心,腦海裡一下子就想到了上次白安去酒店,卻被何經略殺害的事情,“酒店真的安全嗎?儘量不要選家裡附近的酒店,而且要選星級和安保好一些的。”
牧熙遠:“嗯,我知道的,你放心。”
司諾:“那你家裡檢查過了嗎?附近的住戶有沒有疏散?”
牧熙遠:“正在檢查,還沒發現危險物品。警方以火警的名義暫時讓居民們都撤出來了,讓他們今晚在附近旅館就近休息。”
司諾微微鬆了口氣,“那就好。你們多注意安全,如果實在不放心,暫時去警察局待一晚也可以。”
牧熙遠此時還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隻是認真的應了下來,“真的不需要我現在回南城嗎?”
司諾一口拒絕,“現在危險的是你們,我這邊沒關係的。等我有新的消息之後,我再告訴你,彆擔心。”
牧熙遠此時透過窗戶,看著天上淺淡的月色,心情卻說不上美妙。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能陪在她身邊。
“諾諾,彆掛電話了。”
司諾愣了一下,有些沒太明白,“嗯?”
牧熙遠抬了抬手,想去觸碰那柔和明亮的月亮,卻隻能感受到微涼的風從指間而過,什麼都抓不住。
“你就一直保持通話,戴上耳機。我會一直在這邊陪著你,哪怕我趕不到你身邊,也可以為你出主意。”
司諾的心頭像是被什麼輕輕碰了碰,酥酥麻麻的。
牧教授似乎總是無師自通,每次都能碰到她心裡最柔軟的那一處。
怎麼辦,明明昨晚還是在他懷裡入眠,明明這一次沒有失去他,但突然又開始想念了。
“好,”她從口袋裡取出藍牙耳機,掛在了耳朵上。
此時車內一片安靜,但何經略心裡卻是驚濤駭浪。
果然她的特殊能力堪稱逆天,竟然連牧熙遠那邊都做好了部署。
他突然很好奇,他到底是從哪一步開始失敗的。他原本的計劃是抓住宋陽曦,然後殺掉顏白安。
這一步他成功過嗎?是曾經成功,然後被司諾修改了嗎?
他一定曾經被抓過,隻有被抓,他才無法按時重置炸彈,從而引發爆炸。也隻有爆炸確實發生過,司諾才能確切的知道炸彈的存在和位置。
而她現在似乎在極力保護牧熙遠,那就說明,他曾經的計劃,是真的成功實施過,而她選擇了拯救無辜的人?
“嗬嗬,”何經略在腦子裡快速的過了一遍如今的情況,覺得既有趣又震驚。
高漠皺著眉,看何經略的眼神簡直是在看一個精神病人,“你笑什麼?你難道真的瘋了嗎?”
他原本想將何經略帶回警局以後再審,但他現在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做?宋陽曦和你有什麼關係?還有炸彈,你放那些炸彈到底想做什麼?”
何經略聽了他的提問,視線卻落在了司諾的身上,“怎麼,司諾沒有把答案告訴你嗎?問我,倒不如問她。”
司諾確實還沒來得及將所有的事情都說給高漠聽,畢竟其中過程過於曲折,而且時間上也來不及。
高漠捏了捏拳,忍住想要狠狠砸破他那詭異笑容的欲望,扭過頭去。接下來,他有的是時間調查和審問,最重要的還是要確保炸彈順利拆除,大家都平安無事。
何經略見司諾不開口,便主動問道,“司諾,我很好奇。顏白安死了嗎?我當然指的不是現在,而是未來。”
高漠一片愕然,扭頭看他,“你說什麼?”
何經略並沒理會高漠,目光依然落在司諾身上,“我知道,你聽得懂,也隻有你一個人可以聽懂。”
司諾抬起頭,通過後視鏡看了看此時的何經略。他頭發斑駁,臉上是汗漬和灰塵,眼中閃耀著一種意味不明的光彩。
確實有些狼狽,但比起中刀而亡的白安,中槍而亡的牧熙遠,他這又算得了什麼?
如果不是內心的底線還在,那麼一刻,她是真的想奪了高漠的槍,狠狠的射穿他的心臟。
何經略見她如此反應,反倒是輕笑,“看來,她確實是死了。真可惜,我這麼好的計劃,卻被你給破壞了。”
儘管說著可惜,但他語氣中卻沒有多少憤恨,反而有種找到真相的平靜,“所以,爆炸也確實發生過,對嗎?”
司諾依然沉默不語。
高漠仍然是一頭霧水,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但他有一種預感,如果一直聽下去,他或許能夠找到何經略這麼做的秘密。
何經略:“最後,你選擇了救陌生人,而不救你和牧熙遠的未來嗎?”
司諾蹙著眉,下意識的就想去擋住耳機的麥克風,但為時已晚,那頭的牧熙遠必然已經聽到。
“他和家人都會平安的,我和他不會有事,就不勞你關心了。”
何經略嘴角繼續上翹,也明白了她肯定是讓懷港那邊的警察將牧熙遠和他家人保護了起來,“原來你以為,我要殺的是牧熙遠的家人?”
司諾皺著眉,沉聲道,“你什麼意思?”
何經略卻略偏開了頭,臉上的笑意漸漸的消失,視線落在窗外隨著路燈一閃而逝的幽暗樹林中。
他的麵容藏在明明滅滅的光影之中,聲音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十八歲那年,我離開家以後,第一個去的地方不是裕城,而是懷港。”
司諾微怔,心漸漸提了起來。
“我想去看看,那個替何棟定罪的人過得怎麼樣,那個頂替我的人生的男人過得怎麼樣。”
“結果,我發現牧景同在監獄裡口碑很好,隻是勞累了些。而那對母子搬了家,過得也還不錯。”
“那女人開了家手工藝品店,街坊鄰居都讚不絕口,還說她家的孩子成績很好,將來會考上名牌大學。”
何經略的聲音裡也不知是羨慕,還是感慨,帶著一些捉摸不透的飄忽。
司諾卻越聽越不舒服。他刻意過去看看,是想看他們過得有多慘,結果他們努力的生活,過得還不錯,所以他失望了嗎?
何經略頓了頓,看向她,“司諾,如果我從來都是何經略,不是齊修誠。你會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司諾瞳孔微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不相信何經略喜歡她。從前在他家的時候,她還隻是個剛滿十歲的小蘿卜頭,最多是個可愛的小屁孩。
而重逢以後,他們遇到的機會少之又少,她更是沒有和他單獨相處過。
但,如果不是出自喜歡,為什麼要問這麼一句?她是否願意,重要嗎?不是她,也可以是彆人。
這天下這麼大,總會找到一個喜歡你的人。
何經略沒有聽到她的回答,扯了扯嘴角,有些自顧自的輕聲道,“我猜也是這樣。我畢竟不是牧熙遠,而譚以彤也不是遲從雙。”
司諾低頭看了看時間,握著手機的手又緊了兩分,現在離九點鐘已經不到二十分鐘了,她的時間不多了。
她儘可能的緩和下心跳,試圖心平氣和的和他對話,“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另一項計劃是什麼?”
悅雅爆炸案如今已經無憂,牧熙遠那邊也安排好了,可是何經略剛才的反應說明,是她猜錯了。
如果他要殺的,不是牧熙遠的家人,那會是誰?是牧熙遠本人嗎?
何經略又一次安靜了下來,他扯了扯嘴角,眼中閃過一分嘲諷,“不用試圖喚醒我的良心,很久以前我就沒那東西了。”
“不,也不對,說不定我從來就沒有過。”
“畢竟,我身體裡流著那個男人的血。”
司諾呼吸又一次開始急促了起來,試探性的開口,“牧熙遠如今不在南城,如果你是在他家裡放了炸彈,不會傷害到他,隻會連累無辜的人。”
何經略乾脆閉上眼,靠在後座上,不再開口。
高漠見狀,也皺著眉。悅雅花園那邊有七個炸彈,已經耗儘了他們警方的人手,現在實在沒法派人到西悅府那邊再搜查一遍了。至少,也得等悅雅花園的炸彈都拆除之後,才能騰挪得出人手。
“諾諾,彆著急,”牧熙遠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卻比一開始沉穩平靜許多,“我們儘力了,不論是什麼樣的結果,都不要自責。”
司諾咬了咬牙,心情依然沉重。
來到警察局門口,小林第一個下了車,來到何經略的座位旁拉開車門,而高漠也繞過來,先解開他扣在車扶手上的手銬。
司諾也沉默著下了車,看到警察局門口亮著的三個字,眼前似乎又浮現起那天警察局門口抗議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