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瀨可能沒想到她這麼直接就說了出來,愣了一下,麵色微紅,微微尷尬地咳了幾聲。
沒有否認。
哲奈心下了然,坦白說:“他沒跟我說過這個。”
黃瀨還算鎮定地點點頭:“我猜也是。”
隻是過往的慣例而已,又不是“規定”,哲奈心想,如果是赤司的話,就算找個男的當舞伴,恐怕也沒人又有異議。
但是會讓彆人誤會。
她突然意識到,這可能也是赤司的目的,心情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如果還是她熟悉的那個赤司君,絕對不會耍這種手段……
說起來是有點幼稚,但正因為他平常不會這麼做,反而讓她覺得很有意思。
大概是……仗著赤司喜歡她,變得有恃無恐了吧。
對於哲奈來說,要不要繼續維持一個乖乖聽話的人設,就在一念之間。等見到赤司的時候,看他神情平常的樣子,她還是忍住了。
說是和平常差不多,其實也不準確,赤司明顯心情很好,要是之前,大概會注意到她的猶豫。
校道上的路燈光線稍暗,照在臉上投下模模糊糊的陰影,哲奈同樣看不清他的神色,便盯著腳下的地磚花紋,跟著他慢慢穿過長長的櫻花林。
那是一間不常用的音樂教室。沒有櫻蘭的公關部那麼華麗,有一盞在她看來款式十分相近的水晶燈,燈光閃爍,折射出迷離的色彩。可能是貴族學校的裝修標配,同為世家出身,品位也一致。
說教她練舞,赤司確實做得有板有眼。
姿勢,舞步,他都很仔細地解說了一遍,確認哲奈記住以後,才帶她上手練習。動作也很規矩,手放在她腰後,另一手牽著她的手腕。
他今天穿得很休閒,襯衫衣領沒扣緊,鬆了顆扣子,露出一條銀閃閃的鏈子。和以前的風格略有區彆,哲奈多看了一眼,便聽到赤司歎了口氣:“……你還是專注步法吧。”
“對不起。”哲奈一腳踩下去的時候就意識到不對,可惜收不回來,認真地道歉。
不過一直道歉,卻沒有改進,就顯得她不懷好意了。
她猶豫地問:“要不我還是自己先感受一下?”
沉默。
哲奈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金色的眼眸被水晶燈照得熠熠生輝,更顯幽深莫測:“我很想知道,你投籃練習了多久?”
這個啊,哲奈回答得不假思索:“算上以前不正規的練習的話……有三四年了。”
赤司表情愈發凝重,微妙:“抱歉,是我沒見過這麼沒天賦的人。”
“……”
這話說得就很不客氣了。
剛出口他就覺得不太合適,但他也是很要麵子的,並不想收回,撇開視線,強裝鎮定。
但也不是真的能當做無事發生。
赤司堅持了不到半個小時,在思考自己會不會成為第二個黃瀨後,想到他需要處理的工作事務,不容許自己出現任何閃失的餘地,便十分果斷地做出決定。
——懸崖勒馬。
哲奈終於有了休息的機會。跳舞和社團訓練相比並不累,但並不是她感興趣的消遣活動,不斷重複這些單調的動作就變得格外枯燥。
偏偏她還就是記不住。
也許在赤司看來,她很有可能就是故意的。
哲奈挑了一張鋪著軟墊的長椅上坐下,晃著腿放鬆,望著空蕩蕩的教室,一邊聽留聲機裡慢悠悠傳出來的小夜曲,又看向站在鋼琴架旁的赤司,他披上了外套,望著地板仿佛陷入沉思。
為了練習,她今晚特意換了方便活動的運動服和鞋子。她慚愧地反省一番,光是這樣都慘不忍睹,要是換上裙子和高跟鞋,那會是什麼情形?
她倒是沒事,但舞伴會有事。
哲奈舒了口氣,揚起下巴,一本正經地說:“征君,世界上有很多人力無法改變的東西,果然……我們還是不要勉強了吧。”
赤司冷哼一聲:“如果我非要勉強呢?”
……你拿錯劇本了,先生。
哲奈慎重地思考了一會兒,提出:“那麼——你可以換一個舞伴,或者我換一個?”
“……”
赤司又露出那種高深莫測的表情,似乎想要反對,但找不到合適的說辭,隻能保持沉默。
他好像不覺得這樣的氣氛有多窒息,但哲奈覺得很難熬,隨便找了個話題:“之前說的候選人,征君考察得怎麼樣了?”
“那個啊……”
赤司一頓,這才從沉思中抽離,朝她微微一笑:“改天介紹你們認識。”
儘管大家對赤司的判斷一向很有信心,哲奈之前也是這麼想的,但現在看到他微微走神的樣子,卻忍不住有些疑惑——不,也不能說是懷疑。
應該是探究心。
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
介於雙方都對這次的社交舞練習充滿了陰影,哲奈還是決定把周末悠閒的時光用來泡圖書館,並表示,她會努力找時間繼續練的……啊,當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自己也不是很相信。
赤司不置可否。
關了燈,音樂教室裡一片寂靜,他們在樓下分開。臨走時,他一張臉晦澀深沉,肩上的外套隨著大步的動作幅度飄起來,顯得氣勢十足。
既然沒說下一次,這就意味著他的確動搖了,讓她鬆了口氣。
隨著期末考試將近,圖書館的學生又多了起來,到了周日,瀏覽室和自習室都很難找到一個空位。
哲奈當然不是來勤奮學習的,她逛了一圈,懷裡抱了幾本新入庫的,打算找個地方慢慢看。沒有坐的地方,她就照一樣找個角落,坐在地上背靠書架,也不會擋彆人的路。
但今天卻沒那麼順利。
哲奈才轉了個彎,書架後麵冷不丁冒出一個人影,太突兀,她沒有準備,也來不及躲開,懷裡的書先撞了上去,劈裡啪啦掉在地上散開來。
“……咦。”對方也有些驚訝,在衝擊下退後幾步才站穩,隨後將目光朝她掃來,“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