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搖羽扇,穿著白色錦緞旗袍的許茹寶笑盈盈的走進房間。
“哎呦大姐,您這是唱的那一出啊?這新媳婦都進家門這麼久了,您現在才要考上一考?”
安容順冷哼一聲,道“我老了,想看看小輩們擺弄擺弄花線,偏巧有些人看不得我老婆子尋樂子,非要弄些妖蛾子出來。”
“什麼妖蛾子啊?大姐可是說我呢?難不成非要老爺打死我,大姐才開心?”張芝蘭在全香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安容順皺眉道“今日是你收義子的大喜日子,你不在正堂招呼客人,跑這裡做什麼?”
張芝蘭嬌喘連連地坐到椅子上,道“客人已經都散了,我這正想回房歇息呢,卻看到人啊,都朝你這兒來了。想我張芝蘭被老爺打的時候,你們都瞧了熱鬨,那我今日又怎麼能錯過這樣的熱鬨呢?看熱鬨,誰不會啊?”
“哪個會看你的熱鬨?二哥沒有按照家規趕你出府,已經戴上了不孝的帽子,又為你招了義子,你還想怎麼樣?什麼是熱鬨?”林紀香氣憤地說道。
張芝蘭輕蔑地看了一眼林紀香,道“這話啊,大姐說得,二姐也說得,偏偏你這個做小姑子的說不得。俗話說,女大不中留,有哪個人家的姑娘會留到三十多歲啊?”
“好了,都少說幾句吧,這些日子,老爺憋著一口氣呢,都嫌這府裡不夠鬨騰呢?”許茹寶說道。
眾人沉默。
一雙穿著蓮花布鞋的小腳跨過門檻,緩緩走到站架前。
女子氣定神運,仿佛置身在無數畫卷中一般。
柔滑的絲線穿入針孔。
針落。
圓長嫩綠的葉子,綠得透明,綠得清翠欲滴。
小巧玲瓏的花骨朵緊緊抱在一起。
一朵露出嫩紅花蕊的木棉花像一個怕羞的新娘,羞答答地低著頭。
……
夜深。
眾人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穿針引線。
女子精致的臉廓散發著淡淡的柔光。
髻間斜插著的一朵紫薇花映得女子膚若凝脂,清雅明媚。
林梧城背著雙手站立在安容順的身旁,百種滋味湧上心頭。
白熾燈下女子的倒影有規律地移動著手中的繡針。
淚蒙濕了林梧城的雙眼。
沒有人注意到在安容順房間外的嘉山後,一男一女正注視著房間內的女子。
“回吧——”男子悵然地說道。
“二少爺,不要等二少奶奶繡完嗎?”女子道。
“我,累——”
“哦,好吧,綠真這就推少爺回房休息。”
輪椅穿梭在楊柳稀疏的倩影中,一雙緊握輪椅扶手的手不斷地顫抖著。
從沒有過的心痛,從沒有過的憂慮,從沒有過的哀愁。
“二少爺,你這是怎麼了?”綠真道。
“沒,沒怎麼——”
“要去喚郝醫生嗎?是要打針嗎?”
“再打,我就真,真的——”
林桐卓昏昏沉沉地睡去。
綠真邊推動輪椅,邊說道“二少奶奶人真好,不僅生得美,說話也軟軟的,沒想到竟然還會蘇繡,還繡得那麼好——”
……
孟水芸將針收起。
眾人圍攏過來。
林紀香驚訝地看著嬌豔欲滴的木棉花,道“沒有想到,你,竟然能繡得這麼好,而且每一種針法都運用得很嫻熟。”
“雖然隻有一朵木棉花,三兩朵花骨朵,兩片細小的葉子,但足以看出姑娘有天資。”安容海讚歎道。
眾人仔細看著這幅簡單的木棉花小作,讚歎不已。
“絳紗弟子音塵絕,
鸞鏡佳人舊會稀。
今日致身歌舞地,
木棉花暖鷓鴣飛。”
林梧城邊吟誦邊走出了房間。
林紀香看著林梧城的背影,憂傷地說道“婉容最喜的就是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