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權宦的青雲梯(四)(2 / 2)

許是覺得這樣自欺欺人實在無趣,李硯辭緩緩閉上眼,終是自嘲地笑了一聲:“你是不是也覺得朕很可笑?”

劉采立刻顫著聲線道:“奴婢不敢。”

李硯辭默然,他大抵是這世上最為可笑之人。

他的心思向來細膩幽微。

十年前,他被父皇安排在李悼身邊的暗衛帶走,跪在養心殿受責罰。

憑遠超常人的耳力,他聽見了內侍低聲向父皇稟報李樂衍屏退宮人親自為許迦葉上藥之事。

她受傷了?他立時便想到了薛庭芝,一時間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他窺視父皇的神色,料想他大概覺得李樂衍對許迦葉懷著不可言說的感情,可他卻起了另一種疑心。

這疑心後來漸漸發酵,亦有了更多證據。內侍難免被難言的異味所困,可許迦葉身上總是沒有味道的。

她那樣病弱,身上卻連藥味都沒有,隻曾佩過許久帶著禪意的都梁香,後來也不見她用了。

這於內侍而言是不同尋常的。

他曾為自己的敏銳喜悅過,可這份敏銳後來卻帶給他無儘的痛苦。

李蘊和即位後命他移居離養心殿更近的承明宮,許迦葉夜半時分從養心殿回來,眼圈時常泛著紅,如同被雨打了的花枝。

她的品階越來越高,李蘊和命人在承明宮至養心殿的路上掛滿了宮燈。

那時他發誓要弑兄奪位,他以為這是救她於水火,現實卻扇了他一個巴掌。

李硯辭的聲音輕得如同一聲歎息:“李蘊和逼迫她,她竟念著舊情,難道以勢相脅,也能得她感念掛懷嗎?”

可他不忍啊。

許迦葉已經那樣可憐。

他可以等,總有一天,她會願意愛他。

她是愛過他的,這個世上本無人愛他,他罪孽深重,憎恨自己的母妃,憎恨世間的一切。

可許迦葉將鞭子纏在了母妃的脖子上,寬恕了他。

如果內侍可以反抗主子,那麼孩子為何不能怨恨母親。

是她恕他無罪。

“起來吧,彆跪著了。”李硯辭又望了一眼梅枝,轉身走進殿中,“她出宮去了?昨夜病得那樣重,怎麼這般不顧惜自己。”

劉采連忙起身趕上去,說道:“今日宮中設宴,想必督主快回來了,說不定已經進了宮門了。”

劉采見李硯辭坐在案前批起了奏折,小聲吩咐宮人將被李硯辭丟到院子裡的玉佩尋回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李硯辭從案上抬起頭,說道:“去派人瞧瞧她回來了沒有。宴會的單子你看了嗎?丁子香淋膾、撥霞供和長生粥是一定要備上的。”

劉采恭聲道:“陛下且放心,除了這幾樣,還備了洗手蟹和螃蟹清羹。”

這也是許迦葉愛吃的。

李硯辭蹙眉:“螃蟹性寒,都去了吧。”

許迦葉愛食蟹,可貪多難免會壞了身子,更何況她才剛病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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