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開頭,其他人也都亂哄哄地跟著叫嚷起來。
有人喊著家裡老母親病重的,有的人說全家好幾月沒嘗過肉味的,甚至還有人說已窮得賣掉房子露宿街頭的,聽著一個比一個慘。
陸鵬不禁直皺眉,顧潭秋湊近低聲道“相公,這近來數月,縣裡都是入不敷出,許縣丞做主,初時以財貨相抵,後來隻發些條據,稱待相公你到任後再發放……”
靠!陸鵬不由暗罵,對那許龔的印象更壞了幾分。
不過他今天其實本來也就是要凝聚一下人心的,輕輕咳了一聲,顧潭秋忙起身將正在叫苦的眾人喝住,好一陣才讓場麵安靜下來。
陸鵬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掠過,平靜道“諸位的辛苦,本官心裡也是知道的。不過諸位身在縣衙這麼多年,應該比本官更了解如今的情形。諸庫空虛,錢糧俱
無,你們叫我一個新來乍到之人去哪裡給你們發薪俸?”
眾人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這位新太爺也是兩袖清風的來上任,人又年青,油水都沒撈到半文,又豈能解決眼下的問題。
便有人唉聲歎氣,愁眉苦臉。
陸鵬搖了搖頭,卻是長歎道“但本縣既為一縣之尊,諸位的困苦又豈能熟視?唉,迫不得已之下,本縣隻得將家慈生前留給我的一塊玉佩,以及此來離京時,聖上禦賜的一柄寶劍都送去當鋪,換了一些銀錢……”
他在這裡隻管胡說八道,眾吏役聽得都是目瞪口呆。除了陸鵬外,這年頭沒人敢拿皇帝禦賜這種事信口開河,尤其他還真是從京裡出來的官兒,是以人人信以為真,已有人忙不迭地哭叫道“老爺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顧潭秋目瞪口呆,他跟著陸鵬這幾日來,既沒見過什麼禦賜寶劍,也感覺這縣尊相公的性格絕非如此,不由腦子裡亂嗡嗡的,其他眾人卻是個個感動涕零。
陸鵬便瞪了顧潭秋一眼,這家夥彆在這裡裝什麼聰明人,隨即便站起身來,趁熱打鐵,慨歎道“諸位不必再勸!這是本縣的責任,自會一力擔當!本縣從不薄待下屬之人。從今日起,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凡是替我做事的,人人都有重賞。明日到卯先放應有薪俸,再發一份賞錢,諸人皆有!”
話音剛落,滿堂都是歡呼感恩效忠之聲,聽著好似人人皆願為陸太爺效死。
顧潭秋愣了一會,連忙也加入其中,這時陸鵬卻忽然點了他的名字“這些天來顧押司跟隨我多有辛苦,本縣如今便升他做個令史。”
顧潭秋訝然抬頭,那其餘幾個吏員卻是另一番心情。之前顧潭秋去迎接這新任縣尊,又跟著被迫卷入種種事端,他們在旁邊看著還多有幸災樂禍。但如今一看這新縣尊竟然這般豪氣,而且明擺著拿顧押司當了親信,隻羨慕得他們眼紅不已,暗自後悔。
也有人好奇道“老爺,這令史是何職務?”
曆來快速凝聚人心的方法就是提拔和賞罰,陸鵬看著顧潭秋和蔣班頭似乎都是很想進步的樣子,就決定拿他們立個榜樣。
不過真要提拔時,研究了一下卻是有些為難。這縣裡的吏員還真不好提升,管理這些吏員的就是主簿,安遠縣沒有主簿,依陸鵬的性子他就提拔顧潭秋當主簿得了,但可惜做不到。
主簿是官,宋朝的官和吏涇渭分明,從吏到官是一個極為艱難的過程,俗稱“跳龍門”,絕大部分吏員一輩子也彆想混成“官”。
所以陸鵬乾脆搬出個“令史”的職位,這是他隨手查到的一個京官裡類似的職位,縣裡是沒有的。
他點頭道“問得好。這令史便是主管六房諸事,為眾吏之首。”
幾名吏員更是羨慕不已,這所謂的令史不就是“主簿”換一種說法嗎?雖然不太合製,但人家陸縣尊連官家都如此青眼,他擺明要抬舉顧押司,這豈不是天大的機遇?恐怕過不了多久,甚至能借著這股風連龍門都躍過去了!
顧潭秋呆了片刻,好一陣才回過神來,見陸鵬笑吟吟地看著他,不由得熱淚盈眶,拜伏在地“小人此生追隨相公,永世絕無二心。”
陸鵬笑道“潭秋言重了。”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以示嘉慰。
隨即又向眾人宣布,升蔣班頭為都頭,統管三班。
蔣班頭頓時大喜,樂得一張嘴直合不攏來,朝著眾弟兄哈哈大笑,其餘兩班的班頭也各自羨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