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家裡這幾年來也是一日比一日拮據,根本沒有進項不說,花銷比尋常百姓高了許多,他現在囊中也是羞澀得緊。
想起從前在臨安時的風光,薑西平不由得暗自歎氣。
“借過、借過。”
昨夜下了一陣雨,因此今日這城中愈發的泥濘不堪,尤其是有幾處最惡劣之處,惡臭的積水更是如同一個小池塘一般。
薑西平跟著一隊行人接踵摩肩地往前走,他緊張地提著白淨儒袍的下擺,生怕被弄臟。
這個時候,周圍那些神情麻木的百姓就會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過來,冷漠中帶著一絲譏諷,讓薑西平內心極其難受。
但他沒有怪這些百姓,他從小跟著李可齋先生學習家國天下道理,古今道德文章,深知民眾的愚,都是地方官不作為的緣故。
在臨安時,薑西平就是同輩中最為出類拔萃的存在,甚至有些被周圍的小夥伴們排擠,因為時常被他們的父輩拿來教育其人。
在這汙穢不堪的欽州城裡像是掙命一般擠出一條路,總算是到達了城門口。
出了城後,一股天地之間最美妙清新的氣息便滲入鼻端,讓他全身舒暢無比。
而映入眼簾的絕美如畫風景,亦是讓他心神一暢,發自內心地輕鬆起來。
這就是欽州,明明有如此美麗的天地,人們卻偏生掙紮在肮臟和汙穢之中。
薑西平知道父親極為憎恨這個地方,但他對欽州感情卻有些複雜,在這裡的數年中,他明白了很多以前沒有想過的道理,看到了從前絕不可能看到的東西。
心裡胡思亂想,薑西平快步地向著城邊一處長亭走去。
“西平!”
“薑兄。”
幾個招呼聲傳來,都是共患難的夥伴。他們先到的原因是住的地方較近。
流放到欽州後,官員們是不能隨意自己找地方居住的,需要在州管營的監視之下。
而薑西平和朋友們幾乎每日都會聚會,在一起談論詩文,議論時事,言誌述懷。
這既是對家中惡劣氣氛的回避,也是這枯燥漫長的歲月裡,能夠抱團取暖互相慰藉的方法。
越是黑暗的夜晚,身邊朋友的依靠就越發珍貴。
“安國、大中、阿若……你們早啊。”
薑西平揚著手,衝著那些站在陽光底下的金色身影打著招呼,但卻忽然一愣,驚異道“這位是……”
一個笑得一臉溫和,神情無比從容的青年嗤地搖開一把折扇“在下陸鵬,幸會。”
薑西平瞪大眼睛看著這人,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人物明明是個突如其來的陌生人,但給他的感覺卻好像自己的夥伴們全都眾星捧月圍著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