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玨聞言,抹了把臉,一攤手,手掌白淨光滑一片:“怎麼著,比你白的都是抹了粉?那明日我可不用去踢了,往那一站人家就輸定了,滿場子的人都得被我的粉逗咳嗽!”他一臉雲淡風輕,卻無端說出了一股滑稽之意。
論幽默,她還是稍遜一籌。
於是一口茶便嗆進了鼻子裡。“咳咳!你!咳咳咳!”
她連連咳嗽,卻把趙大公子忙壞了,又是拍背又是順氣,又是遞絹子。
等她緩過了勁,他鄭重歎氣:“我真沒擦粉。”
這話也尋常,可不知怎的卻戳中了她的笑穴。
她咯咯咯笑著,捂著肚子半天緩不上氣。好容易笑好了,眼淚一抹掉,趙玨又哧哧笑開了。
“你怎麼笑得跟個小母雞似的!”又想到了一樁舊事,“是了,你不是大名劉水雞嘛!”
然後他笑得更歡了。
二人鬨了好一陣,才又說回了蹴鞠。
“什麼時候比?”
“怎地,你又要來給我望風?”
她喜歡這個“又”字,那意味著有些珍稀的回憶中,被留在那處的不止是自己一個人。喉頭酸酸發哽,她卻昂然一笑:“怎地,不行?”
趙玨扇子一搖,歎道:“可惜夫子這下抓不著咱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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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相逢,總是嫌時間太短。好在他二人總能勻出空閒來。
這幾日,唐祁這些日子同鄉、同門等清談局頗多,幾乎不在家。而唐家其他人則忙著從驛館搬去那新租的院子,劉溪鴒的師傅陳維寧又忙著指揮眾人號令全府,於是兩個大管事均沒空顧著她。又有何衍這個小管事幫著打掩護,她總能糊弄過去偷偷開溜。
而趙玨更不消說,一個閒散的富貴人士,除了找些和他一樣閒散的公子哥美人什麼的作詞唱歌蹴鞠看戲,時不時再組個局看看字畫品品詩詞再學學雕刻,日子過得不要太瀟灑。
於是這幾日,城內的人們總能見著這位儀表堂堂的金貴公子領著他那雌雄莫辨的小女郎東走西顧遊山玩水,旋風似的將這汴京城內轉了個遍。
但這蹴鞠要的時間長,得勻出兩三個時辰,二人這會子便謀劃著如何偷跑出來。
“你住哪?明日在城外頭,說個地方我去接你。”
劉溪鴒小手一揮:“不必,我自己騎馬去就行了!”
“厲害啊,肉丸子都會騎馬了。”說著又要去捏她頭上的包子,卻被她躲了開。
“我看,你會的也不少啊!我還沒說呢!”劉溪鴒意有所指,話鋒一轉,“你猜我是什麼時候發現你的?”
瞧她那神秘的表情,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
但終是搖頭,“不曉得。”
少女神氣地叉著腰:“三月初三,那天支紗公主入城!我跟著你走了好遠,結果你跑進了倚笑樓!我還讓他們給攔下了,說我是女的不能進去。哼,不然我那天就逮著你了!”
“哦,是嗎?你如何確定那是我?”趙大公子依舊波瀾不驚。
“彆想抵賴,那就是你,就你走路是那樣的,一顛一顛的,我下輩子都記得你!老實交代,去花樓裡頭乾什麼壞事去了!”
他不語。而是垂著眼,瞧著這個奇異的,一不留神突然就再度出現的少女。
她的眉毛壓住了眼,壞笑著,就像當年她發現他逃課一樣得意。她的眼睛圓圓黑黑的,清澈的能照到自己的樣子,小嘴一張一翕說著話,說著好幾輩子的事。
記憶裡熱切奔放還有些傻氣的少女就在眼前重疊了。
他以為人是時刻在變的,因為人總是想要更多的東西。可她好像不會,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竟然一點也沒變。
心下微顫,他輕聲解釋:“我有一個朋友,他有個妹妹,長得極是好看,前些年他二人在京城訪友時,兄妹走散了。這哥哥找妹妹一找就是好幾年,始終未果。後來好容易聽說妹妹被賣到了這四大花樓中,可他那時已成家,離此地甚遠。這些年我也恰好在京城居住,就答應幫他去瞧瞧。”
聽著何其曲折又感人肺腑。
“謔,你丟了哥哥,他丟了妹妹?”
趙玨一怔,沒想到當年分彆時隨口搪塞的話她還記得這樣清楚。
瞧她一臉認真,他麵上一尬,先喝了口水,“是吧?所以,他沒找到妹妹,我也沒找到哥哥。”
少女咂然:“我都瞧見你兩次了,你這逛花樓逛的得多勤快?你可真是為兄弟兩肋插刀。”
趙玨一哽,索性雙手一攤:“那不然怎麼辦?那麼多間房,我一次怎麼看得完?那不成上門找事了嗎?”
怎料劉溪鴒眼珠子一轉,低聲道:“那樓裡姑娘好看不?小時候咱們都聽一二客棧那個說書的,那個胡說,你記得吧?他說這倚笑樓可是排名很靠前的!”
他啼笑皆非:“這你也記得?還行。”
她一臉奸詐:“貴不?花樣多不?”
那欠揍的樣子叫他實在沒忍住,擰起她的臉:“我是去尋人的,你以為我是去乾什麼的?”
“哦,那你下回還要去逛不?”
“怎麼?”
“要不,帶我一個?”
不等他答,少女神色驕傲,“或許我能幫你呢!你可不要以為我來這兒真是玩的,我可是有公務在身的。”
“哦?”隻是說到公務,他倒想起她確實有個官職在身的舅舅,“是了,你家可有個大官人。沈提學近來可好?”
一提這事,她身上那股子興奮勁兒立刻沒了,仿佛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蔫了:“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吧?”
“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