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拉撒路之池我哥痛不欲生》全本免費閱讀
塔米斯仍能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麵那一天,遍地的屍體,赫雷提克沾滿鮮血的手緊緊扣住她的腳踝。他傷得極重,幾乎就要死掉,但是一滴眼淚都沒流。
除開第一次見麵,在伊斯坦布爾的礦井,在墨西哥的邊陲小城,在哥譚海岸的教堂,赫雷提克給她留下的印象一直強大無比,冷酷無情。擋在他麵前的,他便除去,似乎沒有什麼能夠阻攔他為刺客聯盟效忠。
而此刻他卻顯得那麼脆弱,仿佛一個易碎的瓷偶,一觸即碎。塔米斯凝視著他垂下的頭和濕潤的眼角,忽然驚覺過往的印象出了大錯。
真奇怪啊,為什麼哭呢?她的現實身體,胸脯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任誰都能看出她仍活著。
……為什麼?
在困惑當中,她忽然萌發出一種奇異的憂慮。
軟弱是致命的毒藥。
外公……刺客聯盟不會允許軟弱存在。
這樣下去,赫雷提克會死的。
不過說來也奇怪,黑瑪瑙他們顯然是刺客聯盟嫡係的成員,卻像是完全不知道她的事情,她的死亡和背叛似乎隻在少數人之間知曉。
以及……
小小姐是什麼奇怪的稱呼?
某位小姑娘對她在刺客聯盟中的地位和名聲一直存在深深誤解。年幼時,很難感知到身份地位一類的概念,唯一能夠影響他們對所處形勢知覺的東西,是虛無縹緲的概念,愛。
但刺客聯盟從不理會這個空洞的詞。
曾在出任務時,塔米斯見過母親摟抱嬰兒哭泣的繈褓,溫柔地哄其入睡。她站在路邊的陰影當中,望向長椅上坐著的女人的眼神堪稱敬畏。
達米安剛吃完她不想吃的甜筒,皺著眉拂去手上的碎屑。
“哥哥,你也是從那麼小一隻長大的嗎?”她這樣問。
兄長的回應惱火又冷淡,她把視線從他不耐的臉上挪開,不再出聲。
達米安絲毫沒有察覺這普通一句詢問當中帶著的微妙憧憬。就像人類從空氣中穿過,鮮少理會陽光下浮動的塵埃。或許是因為他從小作為繼承人培養長大,對於人心掌控的學習皆是君主論、博弈論之流,所以難以察覺那些細微的感情。
……真的如此嗎?偶爾有微小的質疑在思緒中冒頭,如石子入水濺起些微水花,但最後還是歸於寂靜。
當時霓虹初上,若是從城市頂端向下俯瞰,每一盞燈都是一顆閃爍的星星,彙聚成恢宏的星河。人類在城市中行走,渺小如螞蟻,有人擁抱,有人相愛。他們不發光,黯淡如塵土,但是結晶出的城市閃亮,從地球的一端斷續綿延到另一端。
愛。
刺客聯盟從不理會這個空洞的詞,總是將其視為無價值的可忽略物,因為愛會讓他們變得軟弱。
但愛不是軟弱。
塔米斯仍記得一個女人,死在南伽帕爾巴特峰山腳下的寺廟。那天晚上,她第一次了解“愛”這個詞,第一次知道其能讓人具有何等偉力。
彼時,達米安受令在那座寺院中修行,守著古老宗教傳統的密宗長老們一開始拒絕女眷入寺,即便是貴客也不行。
兩個麵容精致的小孩子,看上去委實很好欺負。塔米斯站在達米安的身後,兜帽遮住小半張臉,她對外界激烈的聲討漠不關心,目光專注地盯著繞著供奉台上搖曳的燭光。
一隻飛蛾被燭火吸引了,繞著焰光起舞。她被這個吸引了注意力。
這些拒絕的聲音重重疊疊,在達米安不耐之下切開了其中一個腦袋後同時歸於寂靜。性命還是戒律清規,他們做出了選擇。
達米安把人帶進來之後就老實修習起來,打坐,誦經,在木製的走廊上擦地板。每天隻有回到房間後到臨睡前的那段時間能和塔米相處。
如此聽話,據悉是塔利亞女士從遙遠的大洋彼岸發來消息,要是達米安不願意在雪山底下靜心修禪,那就去澳大利亞的草原和袋鼠搏鬥。
“這片地區的刺客聯盟成員大約有800人,澳大利亞現有袋鼠4700萬隻,如果澳大利亞的袋鼠決定入侵刺客聯盟,每個刺客要抵禦58750隻袋鼠的進攻。”入住寺院後的一個深夜,達米安冷不丁這樣說。
寺院的床席地鋪設,又冷又硬,和“修習”二字非常貼切。達米安並非養尊處優之人,比這惡劣的環境都接觸過,因此適應良好。他躺在地上,塔米斯坐在木窗邊看天空肉眼可見的銀河,聽到他說話,便回過頭來看他。
“但是,袋鼠為什麼要入侵我們?”
“母親給了我兩個選擇,留在這裡,或者去澳大利亞殺袋鼠。”他冷冷說,“毫無疑問,如果去那裡,我會殺死袋鼠群的首領,而這會引發一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