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傅剔度時不過十四,關爾問他當時怎麼就想要出家了。老師傅用水瓢舀水喝,聞言笑了笑。他說小時候家裡窮,廟裡香火足,養個小孩兒還是容易的,所以家人就把他送進來了,就這麼簡單。你看很多人的人生從一開始就生不由己,你能說是因為你自己的緣故嗎?
關爾自此沒再沒去尋找那個困擾自己的原因,她也再也沒去見江辭鏡。
雨下得大了,頭發尖兒都墜上了雨珠。森林裡沒處可躲,關爾沒辦法,隻能把攝相機裹進外套裡,小跑了幾步在公路上等過往的車輛,看能不能有沒有路過的,能捎她一段路。
但等了十多分鐘,除了一對行人外,隻等來了一輛兩輪摩托車。
關爾坐在車後座上,車子慢慢悠悠的,帶著懷裡的攝像機一蹦一跳,覺得這體驗也真是新鮮。
“哎姑娘,你是程嶼的朋友嗎?昨天看你們在拍東西,是搞直播嗎?”摩托車車主偏頭給她扯了塊雨披,給她擋雨。
關爾“啊”了下,接過來時才想起這摩托車車主正是他們隔壁民宿的老板。
便笑著回應,“不是直播,就是拍紀錄片。不過他們今天都走了,我明天走。”
“這麼快啊?”前頭的老板也笑了起來,“不多玩幾天?白哈巴一年到頭最好的季節就在這幾天了,過了就沒了,你看年年這個時候遊客都比本地人還多就知道了。”
關爾也無奈,但人家不待見自己沒辦法,“我得去參加朋友婚禮,不然也想多呆一段時間,這裡空氣比城市裡好太多了,這幾天身心都被淨化了。”
老板哈哈笑起來,“城裡人呆一段時間就好,呆久了也不適應,這裡經常沒信號沒網,水電也不方便,更沒有外賣和快遞。”
關爾跟著笑沒說話。
老板過了一會兒才道,“你知道程嶼什麼時候參加完葬禮回來啊?我客人還要向他買玉,電話都沒打通,給他介紹生意他都不搭理。”
“他……”關爾懵了一下,才知道程嶼這幾天在忙什麼,“去參加葬禮了嗎?”
“喔,你不知道啊?就他爸以前的工友。他爸以前是下鄉來的,人品不錯又是為數不多的文化人,後來攬了個工程。咳,埋了很多人,沒幾個活的,真是造孽。後來救上來幾個,這不也沒熬過今年的冬天,唉。”
關爾聽著皺眉,這是她不知道的當年實情之一。
她咬了下唇,問出了自己第一個猜測,“當年阿依慕的丈夫是不是也在?”
老板先是歎了口氣,才道:“是啊,當年礦井意外塌陷,埋了太多人。不過程嶼那村是最多的,咳,但這幾年該賠的也都賠了,可這是個無底洞啊,填得了嗎?”
頭上的雨絲敲打在頭盔上,發出【砰砰】的聲音,關爾忽而有陣耳鳴。
她嘴唇有些哆嗦,胸口因為呼吸不暢地輕顫著。她收緊手心,咬著牙道,“不有賠償金嗎?程嶼——”說到一半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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