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之事,豈非都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賀小樂蝴蝶掉了西門吹雪向張簡齋學醫這件事,卻把平一指接脈的醫術教給了他。
賀小樂覺得很奇妙,而更奇妙的事還在後麵。
像接脈這樣的醫術當然不是口述就能學會。為了實操觀摩的機會,西門吹雪居然主動加入了賀小樂他們的尋蘭花先生小隊。
當然,對於這個即興的名字,西門吹雪表示了拒絕。
左輕侯的病找到了症結,正在逐漸好轉,已不需要他們擔心。
可張簡齋是賀小樂新認的師父,為了防止自家師父一時想不開,以性命賠禮道歉,賀小樂決定留下來等左輕侯好起來。
何況,張簡齋給他的名單裡並沒有女大夫,就連男大夫,混跡江湖的也不多。可以說,從名醫這個角度入手的路,已經斷了。
現下,他們能做的事並不多。
得知是因為自己,父親才會變成這樣,左明珠整日以淚洗麵,在左輕侯床前懺悔。
見她如此,薛斌也不好受。
他安慰左明珠道:“等嶽父醒了,我們好好跟他解釋,他會理解的。”
左明珠卻搖了搖頭,她絕望地說道:“父親恐怕再不會認我了,我讓他太傷心了。”
她對自己的父親其實很了解。
她也不知道當時怎麼就覺得借屍還魂這個計劃天衣無縫,她當時為什麼沒有考慮過失去女兒的父親會多麼難過?
左明珠沒忍住痛哭出聲。
一道虛弱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聲音的主人道:“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此難過,我也會很難過。”
左明珠的哭聲戛然而止,因為她已認出聲音的主人,正是她的父親左輕侯。
左輕侯醒了。
這個消息如同長了腳,飛遍了鬆江府的各個角落。
得到消息,薛衣人淡淡地“嗯”了一聲,經過與西門吹雪一戰,很多事他已放下,他沒有放下的唯有手中的劍。
施家莊的金弓夫人也有些唏噓:“還以為左二爺這次過不去了,好在是活過來了。”
在府城裡,一對小夫妻悄悄鬆了一口氣。他們正是施茵和她真正喜歡的人——葉盛蘭。
施茵道:“好在左二爺沒事。”
葉盛蘭心有餘悸地點點頭:“是啊,不然我們真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了。”
活著,總是一件令人歡喜的事。
賀小樂他們也很歡喜。
左輕侯對他們說:“謝謝你們帶來楚留香還活著的消息。”
原來,那個時候花滿樓說的話他聽到了。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的心裡重新燃起了一簇求生的火苗。
後來,薛斌和張簡齋的道歉他聽到了,女兒的哭訴他也聽到了。
作為一名父親,他終究不忍心叫女兒背負著他的性命過一生。
所以,他又活過來了。
張簡齋老淚縱橫,他道:“左二爺,小老兒對不住你啊!”
左輕侯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左輕侯當然怪張簡齋,如果不是因為信任他的醫術,他絕不會如此輕易地上當。
他道:“我記得你來找我,跟我說明珠死的時候,甚至給我備了一顆護心丹。”
張簡齋將臉撇到一旁,他已無顏見左輕侯。
左輕侯歎了一聲,有些難過地說道:“你當然知道明珠就是我的命,可你卻還是同她一起騙我。”
賀小樂緊張地看著張簡齋,但他沒有開口幫腔。這個時候他們誰也不能幫忙,因為對於左輕侯來說,張簡齋確實是做錯了。
張簡齋垂下頭去,他道:“是我錯了,左二爺要如何處置,我都彆無二話。”
左明珠跪在了床前,她道:“是女兒求張神醫幫忙的,這事都怨我。”
薛斌跟著跪了下來:“不是,主意是我出的,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嶽父大人。”
左輕侯“哼”了一聲,道:“當然怪你,我悉心教養的女兒,若不是你,又怎麼做出這般大逆不道的事?”
薛斌無話可說,隻能垂首任罵。
陸小鳳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在他看來,這事當然不是薛斌一個人的錯。但家務事嘛,清官都難斷了,更何況是他?
於是,這之後便出現了讓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左輕侯一邊虛弱地喘著粗氣,一邊指著薛斌的鼻子大罵。
左明珠眼巴巴地望著左輕侯,一臉的欲言又止。她又想勸他爹身子沒好不要動氣,又想替自家丈夫求求情,說這也不完全怪他。
人人都看得出她在猶豫,都以為她要說出些什麼。可結果卻是,她看著看著,一句勸人的話也沒說出來,最後還把自己急哭了。
結果她一哭,左輕侯也不罵了,薛斌也不裝鵪鶉了,兩個人急哄哄地又都轉過來哄她。
賀小樂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心道,這樣的場麵沒有女孩子的家族是永遠不會懂的。
陸小鳳嘴角含著笑,他想的卻是,無論多單純的女孩子,在對付男人上麵都有一套自己的辦法。
被左明珠這麼一打斷,左輕侯已沒辦法再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