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2 / 2)

鬱金堂 青衣呀 5835 字 1個月前

——什麼?

韋氏詫然的目光落在宋之問臉上。

難道李旦還在這局裡有一絲絲些微的可能性?

照她想來,女皇不在意李旦,徹底輕視,所以連貶黜出京的刻意打壓都不需要,隨便扔在哪個犄角旮旯就完了。可按宋之問的描述,在繼承順序上,竟是未廢的皇嗣比已廢的國君更靠前。

韋氏頓時憂慮,再看宋之問,目光就多了一分猜測。

這主簿生了一張英俊但陰鬱的麵孔,輪廓鮮明,眼窩深邃,有種鬱鬱不得誌的安靜,但說起話來,神情誠懇真摯,又很能打動年長女性,引發愛護之心。

幾番相處,她倒是看明白了他的質地,說起來,李旦與他將好是兩個極端,一個深沉內斂,很難被人影響,一個搖頭擺尾,步步都想走捷徑。

“狄仁傑自提拔至中樞,數次為皇嗣在殿上與聖人爭執,一步不讓,若非他堅持,恐怕皇嗣早已被廢。”

“皇嗣的脾氣我知道。”韋氏哂笑一聲,懶得多費口舌。

“關了十餘年,旁人是把刀子就鈍了,他定然愈加鋒利。嗬,聖人絕不會傳位給他的。”

宋之問愣住,沒想到韋氏這樣快人快語。

按她言下之意,李顯勝出李旦處竟就在於平庸懦弱!

這不止打了李顯的臉,更暗指女皇嫉賢妒能,容不得強人做儲君,威脅她晚年生涯。

韋氏能說出這番話,便可知並非平庸之輩,想到方才故意吊她胃口的做作,都被她看在眼裡,早看穿了,宋之問不由得有些臉熱,再開口時誠懇許多。

“下官也是這樣想。不過,就算單論武姓親王,也不止魏王武承嗣與梁王武三思,還有太平公主的駙馬,定王武攸暨。”

“他更不算數!”

韋氏廣袖一揮,直白道,“能封王,隻因聖人寵愛太平罷了。不然,同是親王,為何他的官職比武承嗣、武三思差一大截呢?”

“是是,也正由此可見,聖人唯我獨尊,最愛打破陳規陋習。”

宋之問捋著胡須娓娓道來。

“所以下官以為,傳位女主並非絕無可能,還政李唐,亦早早留有餘地。”

韋氏不料他有此宏論,詫然僵住。

京中傳言狄仁傑說服了女皇還政李家,茲事體大,連房州偏僻遙遠,也隱隱有些躁動,但韋氏並不意外,母子連心,兒子總勝過侄兒,窗戶紙捅破了原沒什麼,不過提出太平,就令人咋舌了。

太後專權古來有之,並不稀奇,但女皇不滿足於垂簾聽政,以六十七歲高齡篡朝奪位,稱帝改元,比彆的太後多走一步,才是世所罕見的奇人異事。韋氏二十出頭就被這位強硬的婆婆狠狠磋磨過一遍,不敢想象世上還有第二個女人能複製她的道路,但聽宋之問如此這般細細說來,好像又有點兒可能性。

茶室裡靜悄悄的,紅泥小炭爐上熱水咕嚕嚕冒泡。

宋之問笑了笑,抱著胳膊等待韋氏求助的目光,隻要她問,他便知無不言,從此兼顧控鶴府與李顯兩頭,置己身於不敗之地。

“旁人猜不透君心翻覆。”

一直沒開口的瑟瑟忽然膝行向前兩步,提壺懸腕在宋之問麵前。

“可府監一言九鼎,往小裡說,能定我們三姐妹,或武家五兄弟的婚事,往大了說,未必不能定江山。”

定鼎江山乃開國建都之意,瑟瑟此言等於暗指張易之有心謀反!

宋之問吃了一驚,念頭再轉,連頭皮都發麻。

驚惶之餘,他意識到就算府監真有如斯野心狂悖,遠道而來的李顯家眷也絕不可能預知底牌,她不過是在胡言試探,但凡他猶豫的時間長一點,便證明了並非府監的心腹。

“府監……是代聖人行事。”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從韋氏身上擦過,暗示這便是她方才問題的答案,有恩於她家的,不是彆人,就是聖人。

“其實聖人於王妃全家的大恩,數之不儘,何止於此?”

他聲音輕微,韋氏聽來卻如綸音佛語,瑟瑟亦有茅塞頓開之感。

宋之問哼笑了聲,低下頭。

他的大氅就疊在手邊,領縁上添了一重泛青灰的狐狸毛,他提起來,慢條斯理地拿掌心摩挲毛峰。

“如此一來,廬陵王、皇嗣、太平公主、梁王、魏王,皆是繼位人選,所以方才下官說——五中選一,難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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