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古怪.
正在此時,外麵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而後一個內侍走了進來,神色急切:“啟稟王上,上卿陳慎求見。”
嬴稷當即站起身來:“快請。”
片刻後,陳慎走了進來,一臉的風塵仆仆和急切,他見了嬴稷之後,當即告罪:“啟稟王上,臣請罪!”
還沒等他接著說,嬴稷便笑著走到了他的身前,將彎腰的陳慎扶了起來,之後說道:“卿何必如此?孤知道是什麼事情。”
他走到書案後,又招了招手讓陳慎坐下。
“不必那麼緊張,都是些許小事罷了。”
小事?
陳慎一臉迷茫,根本不理解嬴稷到底想要做什麼。
而此時,看著陳慎迷茫的眼睛,嬴稷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扭過頭笑著說道:“老師,您還不出來為您兄長解釋一二?”
老師?兄長?
陳慎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那後殿的方向。
“踏踏踏——”
隨著一陣腳步聲的響起,一個身上穿著素袍,眉宇之間帶著幾分溫和的中年人走了出來。
一身風骨長存,半點眉目溫和。
正是陳守!
陳守微微一笑,見了陳慎說到:“兄長不必著急,這乃是王上的計謀罷了。”
緊接著,陳守坐在了陳慎的麵前,輕歎一聲,說起來了這件事情的原委。
“其實事情很簡單,王上與我在在趙國的時候,因為無聊便經常推演天下間的局勢。”
“而我們發現一個問題,所謂的“禮”與“邦周”的約束,在“孝公”的時候還有一些,在先王的時候其實已然沒有了。”
“甚至就連邦周都是因為秦的緣故才能繼續存活下去。”
“隨著先王稱王,天下諸國瓜分了那些小國後,天下間的“禮樂”更是崩壞到了某種程度,在這樣子的情況下,天下諸國已經是轉守為攻。”
“被動的防守以及用“仁義”之名而限製諸國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我們繼續對周天子恭敬不僅不能夠繼續得到好處,反而已經成為了我們的某種限製,因為我們無法預料天子是會一直站在我們這邊,還是站在六國那邊。”
“一旦天子反轉,與六國一同對付我們,那秦國一定會陷入一種非常被動的局麵。”
“所以我與王上便開始思考,該如何做又能不損傷秦國的額“仁義”之名,但是又能和“邦周”割裂。”
“最後,我們想到了一個辦法。”
陳慎此時已然是全部明白了,他的聲音中略帶了然的說道:“讓周天子先動手?”
陳守嘿嘿一笑,看著麵前這位從小就聰慧的大哥,繼續說道:“不錯,我們想到的辦法就是讓周天子先動手。”
“無論是天子的身邊還是其餘幾位國君的身邊,都有被我們收買了的人。”
“這種情況下,想要不動聲色的蠱惑他們做一些事情太簡單了。”
“當我與王上得知,他們都想要離間我們陳氏與王上、與秦國之間關係的時候,王上與我就知道,機會來了。”
“一個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正義角度上與周天子撕破臉的機會來了。”
“從此之後,我們不必再對周天子恭敬,甚至可以站在“道德”的製高點,開始反駁周天子。”
陳守歎了口氣說道:“這將是秦國最大的一個變化,從此之後,秦國便完全自由了。”
陳慎已然想明白了陳守和嬴稷的計劃。
周天子冊封陳氏為“公”,並且聯合其餘六國讓陳氏立國這個事情,本身便是不符合“禮”的,即便他是周天子。
因為其一陳氏不願意,其二,陳氏不是邦周的臣子,而是秦國的臣子。
“分封製”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諸侯國對自己國內有著全部的掌控力,哪怕是邦周的天子也不能夠越過諸侯而處理諸侯的臣子。
這無疑是對“分封製”以及“禮樂製度”的一種破壞。
在這種情況下,秦國就成了“受害者”。
邦周的掌控者周天子,無論在事實上還是名義上,都成了“昏庸”之人。
秦國不再納貢、不再尊周天子,甚至開始攻伐邦周都是一件沒有任何人可以指責的事情.
當年的武王伐紂為何是一件宏偉的、光明正大的事情?
因為武王伐“紂王”時候,給出的理由是“紂王”無道昏庸。
陳慎幽幽的歎了口氣,看著嬴稷與陳守,無奈的說道:“原來如此。”
“隻是此舉太過於冒險了。”
這個冒險有兩層意思,其實嬴稷和陳守都能夠聽出來,但陳守隻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沒有說什麼。
嬴稷站起身來,微微一招手,一旁的內侍端著早已經準備好的盤子走了過來。
盤子上放著兩個青銅酒爵,以及一把青銅匕首。
嬴稷拿起匕首,在掌心狠狠的割了下去,鮮血順著手心而緩緩的流了下來,他握緊拳頭,將血液滴落在兩個酒爵之中。
“滴答——滴答——”
略微渾濁的酒液很快就被鮮血浸染成了漂亮的紅色,嬴稷將手中的匕首遞給了麵前的陳慎,輕聲道:“我知曉卿心中的憂慮,但今日趙氏贏姓稷,願在此與爾立下萬古不變的誓言。”
他的神色威嚴肅穆,聲音低沉有力。
“陳氏不負贏姓,贏姓不負陳氏。”
“若贏姓負陳,則國運斷裂,秦之不續!”
陳慎看著站在那裡的嬴稷,忽然笑了,像是花朵一樣豔麗,他同樣拿起手中匕首,在掌心割下一刀。
鮮血滴落在酒液中,與之前嬴稷的鮮血混合在一起。
“贏姓不負陳氏,陳氏定不負贏姓!”
“若陳氏負贏,則天誅地滅!”
二人端起麵前的酒爵,舉杯聲音沉頓:“此誓言,萬古不變!”
而後,一飲而儘。
嬴稷臉頰上帶著笑容,他看著陳慎說道:“陳卿可放心了?”
他指著一旁的陳守說道:“我老師可是一直懸著一顆心,差點是因擔憂而無法安眠啊。”
陳慎瞪了一眼陳守,翻了個白眼說道:“若不是他瞞著我與王上做出這種事情,他又怎會做賊心虛?”
陳守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嬴稷與陳慎對視一眼,繼而大笑出聲,笑聲回蕩在這大殿中,久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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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襄王五年,天子封陳氏於官渡,許其立國,陳氏謝之。時,秦王大怒,斥天子曰:“王無道!秦怎能侍之?”,此後,秦不再於邦周稱臣。——《戰國書·周本紀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