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肅看著麵前的父親,眼角略微抽搐:“父親,您早就猜到王上會這麼想了?”
陳昭眨了眨眼,一把年紀了還像是個老頑童一樣。
他看著院落中放著的、剛剛嬴稷下詔送來的“賞賜”微微一笑:“咱們這位王上,最是疑心病,也最是聰慧,若是一切都遮遮掩掩的,那麼他一定是會查一個水落石出,並且再次對陳氏開始懷疑。”
“但我們將一切都放在台麵上的時候,他卻不會再懷疑了。”
陳昭往後靠了靠,歎了口氣說道:“當然了,這件事情之所以能夠順利的成功,也是因為陳氏一直堅持的信念,王上覺著陳氏的性格總是“君子”,而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當他處於“算計方”的時候,總是會開始得意、喜悅的。”
陳昭的眸子中帶著些許冷冽的神色,他像是一把出鞘的刀一樣:“當年王上請求二叔出山的時候,也是這般。”
“他哭訴著問二叔是否要拋棄秦國了,二叔無奈之下隻能夠出山。”
“可王上卻不知道,二叔本來就是要出來的,因為他見不得天下百姓受苦。”
說到這裡,陳昭停頓了一下,後又是歎了口氣:“不,或許他是知道的,隻是他想要這樣做,表現出自己的“禮賢下士”罷了。”
“但”
陳昭意味深長的看著陳肅:“肅兒啊,你要知道,權力是毒藥,會逐漸的腐蝕一個人的腦袋。”
“當一個人的思維形成了慣性,且不能一直保持冷靜理智的時候,他會犯下一些細小的錯誤,而大人物的某些“細小的錯誤”,落在旁人的身上,便是一座高山。”
是的。
陳鱸收下嬴異人這件事情,也是陳氏的圖謀。
隻是更加隱晦。
陳鱸一開始就知道嬴異人是秦國公子,也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一定會回到秦國。
因為太子贏柱的身體和能力都不行,身為“大魔王”的嬴稷怎麼可能滿意這樣一位太子和下一任秦王?
當掌握權力近四十年後,嬴稷的心早已經轉變,他的控製欲變得十分旺盛,他要掌握下一代、下下一代、甚至下下下一代秦王的任命。
秦國勢力強悍,並不懼怕趙國,派出質子隻是為了讓趙國安心。
所以嬴異人的回歸不會有任何的錯漏。
這才是陳氏的“下注”。
陳氏已經初步的有了“世家大族”的雛形,無論是下注還是走的每一步,都要布布算計、一步步的精密去計算,無論是誰都要被算計在其中。
甚至是自己。
陳氏的人向來是“君子”又能怎麼樣呢?
誰說君子就不能、不會算計人呢?
君子的算計,才是最難防的。
陳昭看向陳肅說道:“你便安然的在司寇的位置坐著。”
他轉移話題,不再談論這次關於嬴異人的算計,隻是說道:“司寇這個位置,品階並不高,但卻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位置,因為他把握著“秦律”,秦律乃是秦國之本。”
“陳氏的一切都是自秦律而出的,你在這個位置上,一邊學習,一邊體悟。”
陳昭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想到了他祖父陳野當年的話語一樣,他一字一句的重複道:“無論什麼事情,都需要去“做”,也就是“行”。”
“你對於某件事情的認識,這叫做“知”。”
“如果隻是去看一個事情而不去做,你永遠做不到真正的掌握這個事情。”
“你的曾大父曾經說過,陳氏之人若是做不到“知行合一”,便麻溜的滾去周遊列國,在現實中的實踐裡學習,若是還做不到,那就做一個富家子弟吧。”
陳昭看著陳肅:“你雖然是我的嫡長,但若你做不到這一點,我也不會偏袒。”
“你不會是下一任陳氏家主。”
陳肅麵容同樣沉穩,他隻是低聲道:“肅兒知道。”
邯鄲城。
帶著萬貫家財的呂不韋來到了邯鄲城,但他並沒有見到一個“小可憐”。
而是見到了一個“貴公子”。
呂不韋看著麵前的這個少年,臉上帶著呆滯的神色,少年的一舉一動都完美的符合了“秦公子”的要求,根本不像是在外為質子近十年的孩童.
這事情不對。
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
是誰在他的前麵下手了?
呂不韋麵色猙獰的開始尋找那個“先下手為強”的人,他要把那個人撕碎。
然而當真正查出來之後,呂不韋迅速的平息了自己的憤怒,並且十分平易近人的自言自語:“啊,原來是陳氏啊。”
“那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