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當父親留下那一封詔書的時候,陳氏就已經不可能與秦國死生與共了。”
“所以當秦國真的出現國破的那一日,不,甚至在這一日出現之前,陳氏應當就會做好準備,與秦國切割了吧?”
這話說的有些無情,但嬴稷並不在乎了。
他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陳昭沉默不語,但他並沒有否認嬴稷所說的話。
嬴稷也不生氣也不斥責陳昭,隻是看著他:“所以,孤希望真的有那麼一天了,陳氏能夠保住贏姓的一絲血脈,讓贏姓的血脈可以繼續流傳下去。”
“我相信陳氏有這樣的能力。”
“即便是天下動蕩的時候,那些想要“謀逆”的人也不會去動陳氏,因為陳氏有很多機會可以代替秦國,但都沒有做,陳氏的信譽可以令天下信任。”
嬴稷會這麼信任陳氏,源自於這些年陳氏所積累的“政治信譽度”。
陳氏的政治信譽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突破了五百。
而陳氏也的確不想稱王。
稱王就相當於和某個國家綁定在了一起,和一些其他的“勢力”“家族”綁定在了一起,陳氏死那些家族不一定死,但那些家族死陳氏一定會元氣大傷。
陳昭歎了口氣:“我答應您。”
他有些惆悵,陳氏與贏姓趙氏的關係已經經曆了孝公、惠文王、昭襄王三代君王,一共一百多年了。
陳氏的心並不是鐵打的,怎麼能夠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呢?
聽到了陳昭的答案,嬴稷驟然放鬆了許多,他站了起來,呼喚侍從,遠處的侍從以及陳肅都連忙回來。
嬴稷朝著王宮的方向走去,他的眼神中帶著些許的坦然以及平和,像是接受了一切。
“勿忘君言。”
說完後,不等陳昭回應,就扭頭而去。
他的背影蕭瑟,不像是一個統治了國家五十多年,壓得天下君王三十多年喘不過氣來,聲名能夠夜止小兒啼哭的大魔王。
陳昭也沒有回頭,而是轉身朝著嬴稷相反的方向顫顫巍巍的離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幾年。
但.是時候該將麒麟玉交給自己的孩子了。
昭襄王五十五年,夏六月二十三。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這個夜晚,昭襄王躺在病榻上,宣布傳位給“太子”贏柱,並且看著太子贏柱確立了新的太子。
公子子楚。
秦王的交接很簡陋,但又不怎麼簡陋。
秦國的重臣都在這裡看著。
當贏柱從昭襄王的手中接過那象征著權利的印璽後,昭襄王像是普通時候疲憊了一樣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橫壓天下三十年,在位五十五年,熬死了數位六國君王,在位期間將韓覆滅的昭襄王,在這一刻離開了他愛著的權利與國家。
新的時代,屬於孝文王贏柱的時代到來了。
孝文王元年,太子贏柱登基成為了新的秦王。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接受了“楚王”的提議,再次與楚王簽訂盟約,約定孝文王在位期間不會發動對楚國的戰爭。
這一次的楚王付出的代價比上一次付出的代價更大,因為楚王在賭。
賭孝文王即便不能如同他的父親一樣活到七十,也能統治再統治秦國二十年
當然了,就算賭錯了楚王也不害怕。
大不了和下一任秦王,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再次簽訂盟約就是了。
盟約的內容是用楚國的十五座城池換取和平。
孝文王接受了,並且十分愉悅。
陳府
新走馬上任的秦太子子楚的臉上帶著哀愁,他看著麵前的陳昭,知道陳昭的生命即將走到儘頭,可他卻不得不在這個時候請求陳昭,求他出麵,上書讓秦王將他的“嫡長子”接回來。
“還請右相幫我這一次吧。”
子楚沒有一絲一毫太子的架勢,雙手覆在額前,伏地而拜。
陳昭幽幽長歎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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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襄王五十五年,夏六月二十三,王崩。同年,太子即位,為孝文王,立太子“子楚”。——《秦書·孝文莊襄王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