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肅上前行禮,衣冠而整。
“見過公子、見過仲弟。”
嬴政連忙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雖然此時的陳肅身上並沒有一官半職,但來之前他的父親以及大父都吩咐過了,不可慢待陳肅。
嬴政看著陳肅說道:“來之前,大父有一封詔書,令我交給陳先生。”
他從袖子中拿出詔書,遞給了陳肅:“詔書中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內容,隻是封陳氏世襲“安國公”之爵位。”
世襲!爵位!
且是“公爵”之位。
這對於陳氏來說是何等的殊榮?
但陳肅隻是麵色微微一怔,而後便開口道:“臣接旨。”
隻是短短的三個字便受領了這詔書,因為陳肅知道這詔書他若是不接下來,那在鹹陽城中高高而坐的“秦王”恐怕內心就要不安了。
他笑著側過身子:“公子、仲弟,請。”
一場歡飲,通宵達旦。
這場宴會的規模並不算很大,更算不上奢華,隻有一些陳氏弟子以及公子政、以及官渡的郡守而已。
官渡的郡守也隻是短暫的出現,敬了嬴政一杯酒,之後便迅速的離開了,因為依照他的身份還無法參與這一場宴會,但畢竟是郡守,所以陳氏給了他這個薄麵。
宴會上的吃食也很簡單,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一個輝煌了百年還要長久的“貴族”中所食用的東西。
侍者、舞女也都並不算多,就連“舞”的規模也是符合“周禮”中“王”所用的禮儀,看起來稍微有些雜亂,明顯是臨時拚湊起來的。
因為“公子政”代表的是“秦王”,而秦王則是“王”。
陳肅坐在嬴政的身旁,笑著說道:“聽聞公子政要來官渡,於是便臨時湊了這麼一支舞女為公子而舞,平日裡用的倒是少,讓公子看笑話了。”
嬴政頗有些驚訝,他看著陳肅說道:“先生平日在府中,竟少有觀舞麼?”
陳肅並不隱瞞:“陳氏眾人喜好此道的並不多,唯有我的一位堂兄喜愛,但也並不是時時而觀,約莫半年倒是會看一次,我等又覺著養著過於耗費錢財,因此便令舞者為“官舞”。”
他並不以此為羞辱,反倒是平和:“所以,此舞之女乃從官衙中“借”來的。”
嬴政聽了陳肅的話心中和臉上都是驚訝無比。
他本以為到了官渡後見到的會是一個奢靡的“貴族”世家,就算是不“奢侈享樂”應當也能看出其中“豪華奢侈”的底蘊。
可沒有想到,官渡陳氏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世家”麼?
嬴政有些唏噓:“陳氏果真乃大族耶,與鹹陽的那些所謂“貴族”有大不同。”
他沉吟了片刻後忽而一笑:“我常聽聞世代之家,貴而不顯,奢而不靡,其行重於表,其心大於皮。”
“此之為世代傳家的“世家貴族”。”
“天下諸多貴族中,能夠擔得起這“世家貴族”的家族又能夠有幾個呢?”
嬴政臉上帶著感慨之色,他看著陳肅神色佩服:“陳氏如今已然傳承了四代之久遠,四代子嗣皆為朝之重臣,更是出了多位“公”,每一代都有一位、甚至幾位“國相”的出現。”
“若陳氏不能稱之為“世家”,這天下間還有何家族可以稱之為世家呢?”
陳肅神色不變,端起酒爵:“公子謬讚。”
月上中梢的時候,這場宴會方才結束,嬴政走在這陳氏府邸的院落中,看著那周圍的環境,臉上的醉意一點點消散了,他本就沒有喝酒,隻是方才故意作出幾分酒醉的模樣。
他想要看一看,陳氏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一路慢騰騰的走著,嬴政早已經打發了身邊跟著的侍者,陳氏也果然是“君子之家”,在嬴政打發了侍者之後,便沒有讓人跟隨。
這也是陳氏的底氣。
即便沒有人跟隨,嬴政的安危也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
因為沒有人敢在官渡對陳氏中人動手。
周圍的環境很是清雅,一路都種著些許“竹子”,竹子也都是普通的品種,一切都好像是普通的“家族宅院”一樣。
回到了屋中的嬴政躺在床榻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明日想去官渡轉一轉,看看這些年陳氏在官渡都做了什麼。
章台宮中
子楚坐在章台宮中,處理著手中的政務,他的父親孝文王贏柱坐在一旁,時不時的拿起一本奏疏看一看,看看子楚的處理是否恰當。
其實贏柱心中也知道,子楚的處理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
他隻是依舊不放心罷了。
他仰著頭看著窗外的月亮,大殿裡麵的燭火更加的昏沉了:“子楚啊,你覺著政兒此去官渡,可是能夠看到什麼?”
子楚放下手中的政務,神色十分恭敬:“父王,政兒雖然聰慧,但若陳氏有意隱瞞,隻怕也看不出什麼。”
這話說完後他才繼續說道:“但目前來看,陳氏並不懼怕我們知道什麼。”
“所以,政兒所見所得,應當是陳氏與官渡的真實情況。”
贏柱微微點頭,沉默了片刻後又開口道:“你令人加急送往官渡一封信,務必交到政兒手中。”
“讓他年末一定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