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江充說完自己的計劃之後,李廣利幾乎是用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江充。
江充對於李廣利懷疑的神色並沒有表示什麼,隻是將自己的計劃再次講解了一遍,尤其是著重講解了李廣利無法理解的那一部分。
最後,不知道江充到底說了什麼,但李廣利終於相信了這個計劃。
他覺著隻要這個計劃能夠成功,自己就能夠取代陳氏了。
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天真而又愚蠢的李廣利還堅信一件事情,那就是陳氏的地位是因為陳氏如今是天子的“一家人”,他近乎於癡迷的相信另外一件事情――哪怕是自己失敗了,天子也會看在她妹妹的麵子放過他。
他甚至覺著,天子會保住他的榮華富貴,隻是不能像現在一樣光明正大了。
通過黑冰台得知李廣利心裡曆程以及江充等人計劃的時候,陳無實的臉充斥著愕然和迷茫,他甚至回頭多次和黑冰台的人確定了一下這個事情的真假。
在黑冰台的人一臉無奈的多次確認了這件事情之後,陳無實才用一種莫名其妙的語氣問自己身旁的陳多病。
“你說,李廣利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怎麼會這樣覺著?”
陳多病與他的父親性格完全相反,倒是因為年幼的時候經常和陳去虜玩耍,被陳去虜帶大的原因,所以他的性格與陳去虜更加相似,都是一樣的張揚。
聞言他甚至大笑著說道:“父親這對於我們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好事麼?”
“這說明天子對太子的關心已經到了某種地步,太子的地位無可動搖,而太子的長子已經誕生。”
“天子若是逝去,那麼皇長孫殿下便是太子。”
“陳氏雖然並不會因為一身流著陳氏血脈皇帝的出現而更加偉大,但卻能夠少了很多事情。”
陳無實卻搖頭:“多病,你要明白一件事情,陳氏女與陳氏的外孫是不一樣的。”
他的嘴角帶著些許嘲諷:“甚至陳氏子和陳氏女都是不一樣的。”
陳無實轉過頭,望著那遙遠的皇宮方向,輕輕的歎了口氣。
他並不會重男輕女,但事實他所說的這話是最有道理不過的了。
女子在生育之後,大部分的心力以及感情會從父母、母家的身挪移到自己孩子的身,換句不客氣的話說,若是需要用命來換取自己兒女的性命大部分父母都會同意,並且甘之如飴。
但如果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換父母的性命大部分的人都會遲疑。
不要覺著最後他們依舊會願意就是一樣的,這一點的遲疑已經代表了一切。
典型象征就是,後宮中的女子會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坐皇位而拚儘一切,但她們卻不會為了母家而拚儘一切,他們為母家謀福利的大部分原因是什麼?是因為母家占據了更大的位置之後,可以幫助自己的孩子。
這就是女生外向。
子女都是如此,更何況是外孫?
陳無實垂眸:“在我的外孫、你的外甥即位、甚至是成為皇太子之後,你我都要漸漸的退出朝堂,甚至陳氏也要退出朝堂一段時間。”
“我不想讓你的妹妹陷入兩難的地步。”
待到劉進即位之後,陳氏會和劉進發生衝突麼?一定會的,甚至還一定會是天大的衝突,劉氏想要娶陳氏女的原因便在於此。
陳多病也從陳無實的思慮中想明白了什麼,他隻是皺眉:“既然如此,當初何必讓妹妹嫁給太子呢?”
“這對於陳氏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啊。”
陳無實回過頭,低聲道:“這是你妹妹的希望啊,她當年覺著自己絕對不會像是宮中的那些女子一樣,可如今不依舊是成了這個樣子麼?”
他的嘴角帶著無奈:“罷了,不說這些事情了。”
“既然陛下搭建起來了戲台子,那麼我們就在台下等著看戲就是了。”
“至於其他的,你我不需要多做。”
說到這裡,陳無實略微思索了一下後看著陳多病道:“你過一段時間,裝作不經意的接觸一下大司馬、以及冠軍侯,讓他們也知道這件事情其中的內情。”
他稍作猶豫就改口道:“罷了,便與他們說,老夫要去甘泉宮與陛下同住一段時間,也算是養病,問他們要不要一同前去。”
陳多病微微點頭,他理解陳無實的意思。
衛青、霍去病、陳去虜、以及陳無實,他們四個是最堅定的太子黨,而且也是這大漢如今掌控最大權力的四個人,尤其是霍去病、衛青、陳去虜他們三個。
這三個人掌握了兵權!
這是皇帝最害怕的事情。
皇帝這一次的目的主要是想要將心懷不軌的四皇子、六皇子連根拔起,尤其是四皇子,但他大概還同時想要試探一下太子、亦或者說是試探一下太子黨。
當大難臨頭的時候、當被人誣陷的時候,當陷入了巫蠱之禍的時候,太子會怎麼做?
隨著年歲的增大,天子的腦子變得不再那麼的清晰,他的心變得更加多疑敏感,但年邁的皇帝依舊是皇帝,哪怕陳氏依舊如同當初那樣的權柄,陳氏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做出任何不好的舉動。
尤其是在天子沒有做什麼威脅社稷的時候。
皇帝廢太子算是威脅到百姓、威脅到社稷麼?非要說是的話也可以說是,但絕大部分情況下他不是,陳氏如果因為太子妃是自己的女兒而直接拔劍朝堂威脅皇帝,那就不是陳氏了。
從孝公時期到如今,陳氏的政治信譽度幾乎已經刷滿了。
而這一次天子則是用一個十分巧妙的棋局、一個橫跨了十幾年的棋局來困住了陳氏,讓陳氏隻能夠看著。
他要試探太子。
若太子的作答符合他的設想,他便交出手中的權力。
而如果不能符合他的設想.那太子便是去死!
若是陳氏想要掀桌子?
那這個時候瘋瘋癲癲的天子也要掀桌子!
一個掌控朝堂三十多年,並且天資卓越,且天生帝王的皇帝,與一個掌控了天下政治走向兩百多年的家族,誰能拚得過誰?誰能贏,誰會輸?
對於天子來說他或許不一定能贏,但他絕對不會輸的太慘。
而對於陳氏來說,他們不一定會輸,但他們絕對無法贏。
因為天子隻在乎劉氏,隻在乎自己手中的權力是否會被偷竊,天子遵循規矩。
而陳氏看中的是天下黔首。
這便是最大的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