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袁基神色不變,隻是說道:“當然是請尚書令匡扶社稷、力挽狂瀾,救大漢於危難之間。”
救大漢與為難之間?
盧植神色不變開口道:“如今我大漢有安國王坐鎮,哪裡來的危難?”
“你們二位莫要在此胡言亂語。”
雖然嘴是這麼說著,但盧植卻沒有一絲一毫想要送客的打算,隻是與楊修、袁基二人對視。
楊修莞爾一笑:“尚書令,你我之間,就不必說這些花招了。”
“我們奉天子詔令,以討不臣,安國王雖好,但如今卻病重,安國王世子即便是有心想要匡扶社稷,可身卻並沒有一官半職。”
“於是,天子隻能夠詔令我們來請先生了。”
盧植端著茶杯的手沒有顫抖,他抿了一口茶水後開口道:“奉天子詔令?”
“天子詔令如今在何處?”
楊修與袁基對視一眼,而後從袖子中拿出劉辯給他們的詔書,低聲說道:“尚書令,陛下衣帶血詔在此。”
“若爾還以為自己是大漢忠臣,便與我等一同討賊!”
衣帶血詔?
盧植神色一動,將那衣帶詔接過,而後仔細的看著麵所記載的文字,眼眸中帶著些震驚的神色。
這竟然真的是當今天子親筆所書?
略微沉吟後,盧植反問道:“不知天子欲討的賊是誰?”
再沒有得到這個確定的答案之前,盧植根本不敢接受這所謂的“衣帶詔”,他內心清楚,如果這衣帶詔的敵人是“陳氏”,那麼這所謂的“衣帶詔”就是一卷廢紙。
可若是這衣帶詔中的“賊”不是陳氏嘛
他倒不是不可以試一試。
楊修與袁基二人也明白盧植心中的憂慮,當即開口道:“自然是曹賊!”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十分果斷的說出了曹操的名字。
盧植一聽這個賊是曹操,瞬間鬆了口氣。
對於他來說,曹操的勢力雖然龐大,但卻並沒有到了一種讓他也害怕的程度,他是誰?他是盧植,官任尚書台令、位同丞相,與中樞府令、丞相並稱為三相的人。
曹操出身自曹氏、譙縣夏侯氏又能如何?
說句不好聽的,在盧植的眼裡,這兩個所謂的氏族不過是“螻蟻”罷了,也就是所謂的“新貴”,而盧植呢?盧植出身自“範陽盧氏”。
算是世代顯貴,早在始皇帝年間他的先祖便曾經擔任過十六卿之位,算是與官渡陳氏幾乎同一時間發家的氏族。
隻是盧氏與陳氏不同,陳氏世代都有顯貴任三公之位,把控天下大勢近五百多年,而盧氏則是起起伏伏,一直到如今,但也算是名門望族了。
自汝南袁氏與弘農楊氏倒台之後,天下間的氏族除卻陳氏外,就以範陽盧氏為首。
這個版本的盧氏可以說是原本“範陽盧氏”的加強版本了,因為原本的盧氏始祖便是“盧植”,而這個版本中,盧植的先祖則是已經名揚天下過。
而盧植自身也是極其爭氣,曆任四地郡守後,調為州牧,在輪值三州之後,進入到了朝堂,而後先為司空,後為司徒,再拜大將軍,後遷尚書台令。
若是論朝堂之勢力、身份、資曆,除卻陳成己這個“安國王”之外,其餘人都要往後站一站,哪怕是陳朱樓來了也是如此。
當然了,更加令人忌憚的則是盧植是一個“大儒”。
這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天下許多名士都是他的弟子,他最出名的一個弟子便是當今朝堂最重要的輔國大臣之一,皇叔劉備,劉玄德!
而幽州邊境的“白馬名將”公孫瓚同樣是他的弟子。
這也是為何楊修、袁基選擇親自來拉攏這位的原因之一。
盧植歎了口氣說道:“天子待曹操如同仲父,可他卻做出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令人心痛。”
“昔年那位敢於仗殺權貴子弟的曹孟德或許已經死了吧,如今隻留下了這個想要專權乾政的曹操!”
盧植看向楊修,聲音堅定的說道:“二位想要怎麼做?”
“老夫一定配合!”
安國王府
方才睡下的陳朱樓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而後跟在陳成己身旁的那個侍從瞬間推門而入,臉帶著驚慌的神色。
“世子!”
那人臉帶著悲痛、驚懼、以及些茫然:“先生他先生他病重!”
“扁鵲先生、張仲景先生已經過去了,都說先生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先生那邊請您立刻過去!”
什麼?
陳朱樓本來還昏昏欲睡的神色瞬間清醒了過來,他看著麵前的那小廝,來不及質疑,來不及多問,立刻起身,甚至連鞋子都未曾穿好,隻是簡單的踏了進去。
急匆匆的來到了陳成己的院落外,陳朱樓直接闖了進去,看著床榻的陳成己,臉帶著些緊張與急色:“父親,兒子來了,兒子來了!”
陳成己看著
跪伏在床榻前麵的陳朱樓,臉勉強扯動了一個笑容。
事實他的身體早已經是堅持不住了。
隻是憑借著自己心口的最後一口氣,這才是堅持到了現在,而如今陳朱樓回來了,那口氣便直接鬆懈了,一旦鬆懈,便是他該魂歸高天的時候了。
他顫顫巍巍的看著陳朱樓,聲音幾乎是變成了氣聲。
“不必哭”
“能等到你我已然可以瞑目了。”
陳成己說著說著,那口氣好像已經緩過來了一樣,整個人較之方才顯得更有神采。
“你切記住,無論你最後做出什麼樣子的決定,隻要這決定是順從內心的,那便沒有任何問題”
“去吧。”
伴隨著陳成己的聲音,夜幕忽而被一道巨大的雷霆給撕裂了,眨眼之間,傾盆大雨而落。
這突如其來的雨像是要將一切都衝刷乾淨一樣,令人畏懼與害怕。
陳朱樓看著那交代完了最後兩個字後,已然閉了眼睛的陳成己,神色中更顯得些許堅定。
順從內心的事情,便沒有任何問題麼?
他好像知道自己的父親說的是什麼意思了,耳邊傳來一道道安慰的聲音,陳朱樓知道這個時候不是他能夠繼續沉浸在悲傷中的時候。
朝廷中的動蕩已然注定了,而此時父親的死亡更是加劇了這朝堂之的火焰燃燒。
陳朱樓緩緩閉眼睛。
雖然哪怕是父親死了,陳氏的威嚴和力量也不會有太多的損傷。
或者說,正是因為陳成己的死,這一場注定要開始了的“宮變”幾乎已經可以畫一個戛然而止的句號了。
因為安國王死了。
因為安國王死在了這個尋常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