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交鋒(2 / 2)

隻有他聽懂了方才衛寧與陳瀟之間的“清談”到底是什麼東西。

衛寧講“囚籠”,說自己所見之小,似乎有說自己被“囚禁”之意,而這個時候陳瀟的應對則是看似忽略了囚籠,實則講的也是囚籠。

他言一物,此物若謝玄沒有猜錯,應當是“心”。

唯有“心”才算是人之造物,才能隨著人之不同,而心則不同的擴大、縮小,容納古往今來、天地萬物。

陳瀟說衛寧不是被人囚禁而不得見天地,是因為他自己的“心”小,不願見世上萬物。

此時衛寧反駁,說陳瀟出身陳氏,自然如天上皓月,而他出身衛氏則是如天地浮遊,出身不同是他無法決定的,而心的相同與否則是由出身決定的,這是天命無所更改,以此來反駁陳瀟說他是因為“心”之小,才不得見萬物的說法。

陳瀟的應對則是更為精妙。

他以鴻鵠和燕雀之說為引,看似是說出身決定一切,但最後卻旁征博引說道“雖出身不同,但所見天地相同”隻要自己想要去做、去見,可以更改,這又回到了“心”之說。

而衛寧則是反駁“燕雀不能變成鴻鵠”,實則是說我這種出身無法變成陳瀟你這種出身。

此時陳瀟則是直接擴大心胸,不再拘泥於鴻鵠與燕雀,再次跳出這個“囚籠”,以“心”為證,說天地萬物各自都有各自的道路。

難道天生萬物隻有人是對的麼?

那麼山該如何、江河該如何、猛虎與燕雀不都是世上生靈?

所以,你衛寧也不必變成我,你可以走出自己的道路。

這便是完成了陳瀟最開始的“心能夠容納一切,心能夠決定一切”的論證。

也正是這磅礴的論證,讓衛寧顯得更小家子氣,讓他的一切抑鬱、一切糾結,都變成了無根之水,所以衛寧才沉默至今。

謝玄在心裡百轉千回想通了這一切之後,不由得長歎一聲,聲音中有些自得又有些感慨、羨慕的說道:“公子不愧是天縱之姿啊,無論是在政務還是在其他方麵、甚至如今在清談之流都能勝過我等。”

他不禁說道:“世上之才若有一石,則陳遙遊獨占八鬥,我父、王伯父共分一鬥,其餘天下人為一鬥。”

衛寧此時也是從長久的沉默中回過神來,當即長歎一聲,站起身子來,看向陳瀟:“公子之才,勝過我千萬倍。”

他端起來酒杯,就要一飲而儘。

“今日寧滿飲此杯,一如當年!”

衛寧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而陳瀟則是哈哈大笑,一邊唱著不知名的歌謠,一邊往山下走。

“世人都曉功名好,唯這權勢忘不了。”

“古來聖賢何其多,哪有這逍遙可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隨著陳瀟的笑聲回蕩在這會稽山巔,今日的集會便結束了。

人們紛紛散去,唯有衛寧繼續坐在這裡。

他身旁的小廝臉上帶著焦慮的神色:“公子,您怎麼就把那杯酒喝了???”

“那杯酒、那杯酒裡麵可是加了先生說的那味主藥啊!”

衛寧隻是低著頭,淡淡的說道:“陳瀟能喝,為何我就不能喝?”

他嘲諷的說道:“他這種出身都願意與我冒這個風險,難道我就不能了麼?”

小廝在那裡乾著急,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而這個時候,遠處的山道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安之兄,何必逗弄你這仆人呢?”

一個身影出現在這山道間,正是一早就走了的陳瀟。

陳瀟坐在衛寧的對麵,端起酒杯一飲而儘,臉上帶著讚歎:“我在京都的時候便常聽聞安平公子這釀酒的手藝一絕,可謂之天下酒仙。”

“今日能夠飲這一杯,便是叫我即刻去死,我也願意啊。”

那小廝臉上帶著驚恐和茫然。

這陳瀟既然知道酒裡麵有

東西,為何還要用?

衛寧看著陳瀟淡淡的說道:“酒杯裡麵沒有藥,酒壺裡麵有。”

他指了指陳瀟手中的酒杯:“這是方才倒的。”

小廝臉色再次巨變,一邊為自家公子的聰慧感到震驚,另外一方麵為自家公子這麼直說感到震驚,他下意識的站在了衛寧身前,想要保護衛寧。

而陳瀟則是沒有絲毫的動容。

他直接翻了個白眼:“行了,彆跟我搞這些亂七八糟的。”

“這裡麵有沒有曼陀羅,難道我這鼻子還能聞不出來麼?”

陳瀟打了個哈欠,他有些困了,於是直奔主題。

“你想棄暗投明?”

衛寧點頭,臉上依舊是瀟灑的神色:“本來就不在暗處,何來棄暗投明?”

陳瀟嗤笑一聲:“都沒有其他人了,還搞清談這一套?”

他甩了甩手:“我七弟的確是已經清醒了,並且看出來當日是被王氏的那個人算計了。”

“因此才沾染上了五石散。”

陳瀟冷聲說道:“所以衛氏、王氏的一部分人,乃至於夜氏,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五石散長時間服用,的確是會讓人上癮。”

“但你們既然已經交出來了五石散的配方,還能怎麼使用這東西控製世家,以此來達到目的?”

衛寧站起身來,臉上神色不變:“因為他們本來就沒有想要用五石散來征服南方世家。”

他的聲音寡淡。

“陳公子,當年大漢天子劉禪將天子的位置禪讓給了大虞的明帝,之後大虞建立。”

“但你應當知道,劉禪的第五個兒子逃了出來吧?”

“這些年來,一直在用大漢天子的名義四處尋找願意複興大漢之人。”

衛寧轉過頭,看著陳瀟。

“此代的“大漢天子”劉平便是這一切的幕後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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