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這才從袖子中拿出一道明黃色的旨意,笑著看向盧念:“陛下說了,若是遠誌兄同意,便不必拘束在這範陽了,跟我回京都吧。”
“屆時不管是擔任大中正官,還是官複左仆射,都是可以的。”
盧念卻沒有接旨意,反而是有些猶豫的問道:“丞相那邊”
楊秀無奈搖頭:“這是陛下谘詢過丞相的意思之後,方才拿出來的旨意。”
“丞相也同意提前給你解除禁足了。”
盧念這才鬆了口氣,大大方方的接受了這一道旨意。
京都
禦書房中
陳安與張皖坐在一起,正在下一局棋。
張皖臉上帶著些掩藏不住的笑容,他低聲說道:“老師這一招當真是高啊,那些世家應該會歡歡喜喜的接受這一道旨意吧?或許還會覺著朕是一個仁德的人。”
“等到他們都來了京都,朕便告訴他們,這些都是因為老師的緣故,所以朕才會給他們一條活路。”
陳安則是默默的下棋,語氣中帶著些平靜。
“人都是這樣的。”
“你先將他們打個半死,然後做出一副要把他們都給殺了、殺個乾淨的模樣,他們便會開始惶恐不安了——等到他們最害怕的時候,你再告訴他們,算了,念在咱們舊情的份上——或者隨便找個理由,反正我放過你們了,不殺你們全家了,隻是拿走一些你們原本就不怎麼在意的東西,他們就會感恩戴德了。”
“世家也是如此。”
張皖低聲笑了一下:“可不是麼?”
“若是從前,朕想要換一個官員的選拔製度、或者將這些世家大族手中的權力收回來,他們恨不得和朕魚死網破,可是如今,卻對朕感恩戴德。”
“人若是有的選,怎麼可能去奮力拚搏?”
“原本他們很輕易的便可以掌控權力,如今還需要和那些寒門、普通人一起爭搶,他們怎麼可能覺著沒有變化?”
張皖長歎一聲。
“不過到底的,這考試製度還是能夠推行了。”
“這對於大虞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對於,也絕對是一件好事。”
陳安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膀:“的確是一件好事,畢竟從此之後,能夠為官的好歹是有一點本事的。”
“隻要科目不產生變化,不讓考試變成篩選個人喜好的一種手段的話,那大虞的確可以長盛久安。”
張皖聽出來了陳安的意思,當即撇了撇嘴。
“我知道老師想說什麼,我會儘量留下組訓約束後世皇帝的,但是——”
他再次長歎了口氣:“這種事情也不是咱們現在能說了算的。”
“後世子孫若是有不爭氣的,那就隨便他們吧。”
“反正還有陳氏在不是麼?左右能留下一線血脈,這對於張氏來說已經是一件好事了。”
陳安倒是有些無語,他將棋子投擲在棋盤上。
“我說你今日怎麼這麼好心,能陪著我下棋下了兩三個時辰,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
他環顧四周:“這場景怎麼和拙身樓中“漢書”所記載的,當年漢朝皇帝與陳氏約定時候的場景一樣?陛下早就做好了準備是吧?”
張皖嘿嘿一笑。
“我說老師,陳氏都答應贏氏和劉氏了,再答應一個張氏也沒什麼嘛,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對不對?”
“左右對陳氏來說也隻是順手的事情罷了。”
陳安無奈的扶額歎氣:“好好好,我答應你就是了,休要做這樣的姿態,簡直是讓人覺著不如沒有這一雙眼睛的好。”
張皖這才恢複正常,整個人都帶著些歡喜的意思。
“我的要求倒是沒有當年大漢皇帝那麼複雜,就保住張氏的一條血脈就是了,覺著大虞沒救了就不救吧。”
“我這個老祖宗都已經做到這種程度了,隻要後世的皇帝有點腦子,稍微重視一下科考,那就基本上不會出什麼問題——如果他把考試的科目給改了,改成他喜歡的樣子,那他就是活該。”
“大虞也是活該滅亡。”
“沒救了,等死就行了。”
“就不給老師添麻煩了。”
陳安嗤笑一聲:“陛下倒是想的開。”
他看著大殿外的風雨說道:“這是一個陽謀,世家們已經無法拒絕,沒有回頭路了。”
“便依照陛下的意思來吧。”
建武十六年。
皇帝詔令,新設置選拔官員的製度為“科考製”。
科考製度中,所考試的科目便是當年所印製遍布天下的“建武大典”九科目,縣鄉所考三科、州郡所考三科、最後的大虞科考所考三科。
難度依次遞增。
縣鄉科考中所考試的大多數是一些基礎的、需要背誦的內容,隻有少許是需要理解以及自由發揮的,自由發揮的部分並不多,隻要能夠背書就行了。
而州郡考試的三科中,基礎的、需要背誦的內容則是少了許多,大多數都是需要引申、有自己內容發揮的、甚至有需要參考法典內容所斷案、甚至是稍微涉及到了治國之策的。
而最後的大虞朝堂科考則是最為複雜與困難的。
大虞科考由皇帝出題,完全考研治國、政治能力,是涉及到政治學最多的內容,不是大才很難通過這一次考試。
但——也有好處。
縣鄉科考通過後,可在縣鄉為小吏;州郡科考通過後,可在州郡為小吏、可在縣鄉為七品及以下的官職;在大虞科考通過後,前三名可留在朝堂,四到十名可留在京都,十一到一百可留在州郡為四品以下官職、一百零一到兩百可留在州郡為五品以下官職,剩下的則是可以擔任六品以下官職。
所有通過了大虞科考的人都可以稱為“天子門生”。
可以稱呼天子為自己的“老師”。
消息一出,天下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