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十一年,天大寒。
陳湛坐在家中院落裡,身邊坐著幾個陳氏的族人,各族人都是唉聲歎氣的。
這一代的陳氏子弟十分奇怪。
他們之中大多數都沒有從政的才能——反而是在其他方麵才能十分明顯,比如勉強擔任了太尉的陳豐。
陳豐的才能在墨家機關術方麵,他是整個大虞內部最為年輕的墨家天才人物,所創造出的不少事物都讓天下震驚、在前幾個月所創造出來的農具甚至推動了農業的發展。
這是非常不容易的。
要知道,自從近百年前大虞的墨家子弟創造出了新農具之後,大虞的農業技術已經達到了十分先進的程度,想要更進一步是十分困難的。
但陳豐做到了使大虞農業更進一步。
而其餘頂缸三十六卿中空缺之位的陳氏子弟也同樣是如此,他們有的是農家出身,使得糧食產量再次提升,而有的則是推廣水利工程。
大多數人既不喜歡朝政,也不擅長朝政。
春日還未完全到來。
萬歲十一年的春天尚且十分冰冷,院子裡依舊燃燒著火籠,以使這院子裡的溫度變的可以讓人接受。
一切便是如此尋常。
陳湛看向身邊的陳氏子弟,一點點的為他們解釋著政務上的問題,這些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尋常罷了。
他三言兩語便可以將堆積了幾日的政務如數解決。
這也是為什麼那些陳氏子弟願意接受這些大麻煩的原因——天塌了有高個子的頂著,政務自己雖然不會解決,但有能解決的人。
在這一片熱鬨中,一個小廝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他在陳湛的耳邊說了什麼,起初陳湛的眼眸中帶著的是一汪平靜,後來那平靜逐漸被風激蕩起來,慢慢的變成了無數漣漪。
周圍的陳氏子弟也都注意到了,但都沒有詢問。
這位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們也解決不了。
等到那小廝終於說完了之後,陳湛才歎了口氣,他扭過頭看著眾人說道:“今日便先到這裡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
他有些歉意:“至於積壓的政務,你們將其分門彆類,特彆急切的放在我書房中,我回來後會處理的。”
說著便直接站了起來,甚至沒有來得及收拾、並更換衣物就直接朝著門外走去了。
馬車搖搖晃晃,帶著陳湛的思緒也不斷的晃悠著。
小廝帶來了兩個消息。
總結起來其實算是一個消息——有兩個人要見他。
其一,皇帝;其二,楊堅。
陳湛按著自己的額頭,將眉頭緩緩舒解。
楊堅想要見他,他並不意外,但為何皇帝要見他?
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麼?
馬車晃蕩著,一旁的窗簾緩緩的蕩漾開來,馬車外那遠處的夕陽正緩緩的落下,橘紅色的火焰照亮了一切,半輪大日從遠處而落。
人們走在街道上,平靜的生活著。
楊府
楊堅看著手中小廝送來的信件,臉上帶著一抹笑容。
他的身旁,獨孤伽羅緩緩的為他捏著肩膀,放鬆楊堅緊張至極的精神——楊堅馬上要迎來一場“戰爭”了,這關係到獨孤氏、以及楊氏是否能夠站在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
他們自然要小心、極其小心。
楊氏與獨孤氏的渴望,成敗便在此一舉了。
他們的麵前隻有一個阻礙,那就是陳氏。
楊堅拍了拍獨孤伽羅的手笑了笑:“不必擔心,難道我與陛下,陳氏還抉擇不出來麼?”
“你看好吧,此次陳湛入宮,一定會震怒的。”
他淡淡的歎了口氣:“事實上,我同樣沒有想到,陛下竟然會做這樣的事情。”
“當初鼓動那個常侍的時候,我隻是以為陛下會稍微猶豫猶豫、繼而半推半推——我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的一步踏入深淵。”
獨孤伽羅眉宇中還帶著一抹無法消散的愁緒。
“可我們如此做,豈不是算計陳氏?”
“陳公是否會生氣?”
楊堅站了起來,站在菜園子裡,眉宇中帶著些許的堅定。
“不會的。”
“陳公不會生氣的。”
他改變了自己對陳湛的稱呼:“因為陳公是一位最典型的“陳氏子弟”。”
“我們於陳氏的眼中,不過是螻蟻,那些芸芸眾生才是真正高大的、需要被重視的人。”
“而且,我們也並沒有算計什麼。”
“隻是在陛下動心了的時候,提供了一個十分合理的借口。”
楊堅眯著眼睛。
“等著吧。”
勤政殿
“碰——”
極其激烈的碰撞聲響起,一道怒斥聲幾乎是連宮殿的門都擋不住了,被外麵的侍衛聽到,那些侍衛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樣子。
片刻,時刻侍奉在陛下身邊
的常侍走了出來,他揮了揮手,整個大殿外所有的侍衛全都隨著他的示意離開了。
他將門緊緊關閉,之後站在門前,耷拉著腦袋,裝作什麼都聽不到的樣子。
大殿內的爭執還在繼續。
“陛下!你怎麼能夠做出如此之事!”
脾氣一直很好、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懶散的陳湛此時暴怒的像是一頭雄獅一樣,他的眼睛幾乎可以噴出火來,看著麵前端坐在那裡,眉宇中依舊帶著平靜的張安年。
“如此之事,與昏君桀紂有何異?”
張安年隻是平靜的端坐在那裡,指了指不遠處:“放聲不必動怒,先坐,先聽朕說。”
陳湛看著神色平靜的像是“死人”的張安年,勉強將自己的心神穩定了下來,但心中對張安年則是更加失望了。
“陛下,你讓臣如何不動怒?”
“您知道您在說什麼東西麼?”
張安年神情依舊不變:“朕當然知道。”
“朕覺著朕沒有什麼錯,相父擔得起此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