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負雪尚未反應過來,就被烏行止一把推到了地上。
沒人知道他那樣瘦弱的身軀如何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不僅掀翻了玄負雪,還抄起倒塌的桌子,顫顫巍巍地朝她砸來。
木桌沒能落到她身上,被凜遲伸手擋住了。
他隨手一捏,木片碎成齏粉。
而烏行止仿佛回光返照似的一驚,麵色蒼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哥哥?!”
“烏公子!”
烏明珠與甜兒也不再相互廝打了,雙雙撲過去扶住烏行止,一邊一個圍著烏行止掉淚。
“我哥哥是在喊蒼師兄?哪個蒼師兄?”烏明珠抱著烏行止,惶惶然不知所措,想要掐他人中喚醒,又怕自己下手太重反而傷了人,旁邊還蹲著一個甜兒,猶如老母雞抱崽似的不肯撒手,烏明珠便更無所適從了。
“我哥哥原先不都安安靜靜的麼?!怎麼一會就變成這樣了!”烏明珠隻能重新抬頭朝玄負雪看來,“冰姑娘你方才同他說了什——”
玄負雪掀起帷帽後還來不及落下,再熟悉不過的的臉頰落入她的眼簾,烏明珠的表情頓時一片空白:“......玄負雪?!”
瞞不過去了。
“......是我。”玄負雪歎了口氣:“明珠你冷靜一點——”
啪——
離火甩出,烈焰灼熱,屋內空氣頓時炙熱難當,烏明珠雙眼猩紅,捏著鞭柄的骨節發白:“好啊,玄負雪,原來是你。”
再糊塗的人也該看出來了,什麼冰姑娘、大牛,全是假身份。能與玄負雪廝混在一處的男人,除了酆都那魔頭還有誰?
“嗬,枉我哥哥心心念念牽掛你的安危!你竟當真勾結邪魔!”
“玄負雪,你隱藏身份潛伏在我身邊,究竟想要做什麼?”烏明珠聲音尖顫,忽地想起什麼,於是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我哥哥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幅模樣?是不是你對他下手?!”
這話就是危言聳聽了,玄負雪一個腦袋漲成兩個大,心道就是因為知道你是這樣態度,自己才躲藏著不敢露出真實身份。
“我沒對行止做什麼。隻是想試試他還能不能認出我。”玄負雪緩聲道,“可他一見我的臉,便淒厲尖叫。”
仿佛見到了與之有深仇大恨的人一般。
“你先把鞭子收起來。”
“若是我不呢?”烏明珠冷笑道。
斷罪劍悄然出鞘,橫在玄負雪身前。
“你想對她動手?”凜遲如最忠誠的衛士,冷聲:“那得先問過我的劍。”
……
僵持過後,烏明珠還是走了,烏行止驚厥,她同甜兒焦心如焚,縱然對玄負雪有再多懷疑不滿,都隻能暫且壓下不談。
玄負雪本打算跟上去,可剛抬腿,離火鞭就“劈啪”一響,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又想到了今日來回奔波,眾人還未用過膳食,便抬腳往廚房去了。
然而真正麵對著一桌柴米油鹽,她又犯起難來。
從前在見孤峰,她連地都不曾下過,更何況親自下廚做菜!
甜兒家裡日子雖然過得清貧,可從擺放整齊的鍋碗瓢盆、乾淨整潔的灶台桌麵都能看出來,她定然是個極賢惠有條理的姑娘。
然而玄負雪就比不上了。
糾結再三,她磕磕絆絆地打碎了一個雞蛋,好不容易把混進去的蛋殼往外挑走,又掂起一瓶醬油,打算做個水蒸蛋。
“你的醋放太多。”冷不丁後頭有人插話。
玄負雪手一抖,又倒下一大勺,這才聞見那一股酸溜溜的氣味。
拿起瓶子一看,果然把醬油和醋搞混了。
凜遲接過她手裡的雞蛋碗,往裡頭加了點水,把雞蛋羹改成了醋溜雞蛋湯。
劈柴,燒水,下鍋,他樣樣做起來都很熟練,隻是板著臉揮舞鍋鏟的模樣,看起來仿佛與鍋裡翻炒的瓜果蔬菜有著深仇大恨。
一盆雞蛋湯,一盤小炒青菜很快出鍋,凜遲又翻找出菜板刀具,手裡不知從哪裡拎出一隻褪過毛的母雞,放在案板上,刀法利落地砍掉雞頭,開始開膛破肚。
玄負雪哪裡見過這種血腥場麵,默默扭開了臉。
“咚”地一聲,菜刀落在案板上,凜遲的聲音不鹹不淡:“你為什麼不看?覺得討厭?”
“有點。”她捏著鼻子,含含糊糊,“血腥味太衝。”
“飯菜端上桌時倒不見你嫌棄,怎麼現在連見都見不得?”凜遲處理好內臟肉塊,開始下鍋炒熟,很快,廚房裡就升起一股油辣香味,“還是說,隻是人討厭,所以他做任何事也都討厭?”
這人真當她聽不出陰陽怪氣?
辣炒雞丁盛在粗瓷盤裡,雞肉金黃,辣椒紅亮,香氣四溢,連屋外都跑來一隻不知道哪家的大黃狗,甩著尾巴汪汪直叫,口水流了二裡地。
而玄負雪很有骨氣地隻瞄了一眼,板著臉道:“對啊,有人天生招人煩,做的事失禮,說的話又難聽。”
凜遲洗鍋的動作頓了一下,半晌,才道:“今晚的菜,你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