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姑娘還沒醒?哎,不是奴家多嘴,隻是凜公子您怎麼也不多看著點,水酒雖然味美,可喝多了也寒性傷身啊。”有點耳熟,是甜兒的聲音。
“嗯.......可她喜歡喝。”低沉的嗓音,是凜遲。
“喜歡也不能沒講究的!凜公子您總這樣萬事順著玄姑娘,真是......”
“她不聽我的話。”
“哎唷,原來凜公子看著麵冷,原來是個怕老婆的耙耳朵。”
“......我們,還沒有成親。她不肯。”
屋外低聲交織的兩道聲音減弱,隻剩下黃鶯婉轉啼鳴。
玄負雪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下意識揉了揉側臉。
夢中被凜遲咬了一口的觸覺尚存一絲,又痛又辣,但幸好沒有真的留下疤痕。
她打了個哈欠,漸漸想起自己昨夜似乎是在桃花樹下同烏明珠喝完一壇水酒,然後醉了。
喝醉以後,好像還看見了凜遲?
嘖。她揉了揉鈍痛的太陽穴,心道怎麼喝完酒腦子就全蒙了,連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她都記不起來。
玄負雪坐起來,踱步往外走。凜遲就在門檻上坐著,懷裡抱著一個大包袱,看來已經收拾好行李,隨時準備上牛車出發。
“既然收拾好了,那就走罷。”玄負雪目不斜視地跨出門,“距離桃花陂也不過一日路,加緊些很快就到了。”
凜遲應了一聲,跟著她,像隻小尾巴似的和她一前一後。
春末陽光明媚,綠意盎然,兩人穿過青青水田,遠處幾片方田還沒插下稻苗,隻有連片平靜窪麵,與藍天交接,水天一色,如鏡似幻。
玄負雪沿著細細的田埂向前走,刻意將步伐放得很慢,可是等了一路,身後人也沒有搭話。
該不會是她昨夜酒醉後犯了渾?玄負雪的心裡更沒底了,說到底她也不知曉自己醉後是個什麼德行,若是昏沉沉一覺黑甜也就罷,可萬一不是,在她不清醒的時候鬨出了什麼笑話或禍事可如何是好!
借著腳邊水田的模糊倒影,她想要窺探凜遲的麵色。
然而偏偏天意弄人,此刻微風拂過,吹皺一池漣漪,青年漆黑的倒影曲折暗淡,隻剩下一團渾濁。
“我昨晚——”
“昨夜——”
兩人同時開口。
玄負雪險些左腳絆右腳,幸好沒有一個倒栽蔥摔進稻田裡去。她再一次慶幸現下自己是背對著凜遲的:“你要說什麼?”
凜遲沉默半晌,才道:“還是你先說。”
“那我問你,我昨晚喝醉以後,沒有鬨騰罷?”玄負雪小心翼翼道。
凜遲又安靜了片刻:“沒有。”
她怎麼一點都不信呢!
偏偏這時已經走到了村口,黃牛低頭嚼著青草,長尾慢悠悠地甩打臀部。牛車上癱著烏明珠,一臉沒休息好的無精打采,而甜兒站在車邊,捏著手絹,不住張望著。
看見了玄負雪和凜遲,甜兒便露出一個笑容,施施然行了個禮:“奴家來同諸位告彆。”
她得了烏明珠的應允,可以留下來照顧烏行止,再同他一道回千尋雲嶺,就不跟他們一道上路了。
雖然甜兒知道眼前的男女一個是臭名昭著的大魔頭,一個是名聲岌岌可危的禍水妖女,不過這和她一個秦楚女子有什麼關係?
她隻知道這位玄姑娘是行止公子的好友,是她應該敬重善待的人。
“此去山高水遠,還不知道日後何時能再見。奴家收拾了一些特產被褥,都放在牛車上,各位大人可以隨意取用。”
玄負雪滿腦子都是凜遲對昨晚之事的語焉不詳,滿腹生疑,但還是認真地衝甜兒點了點頭,道過謝,才跳上牛車。
反而是凜遲在甜兒麵前停下來,麵露猶豫,低聲道:“你上次給我的那書冊——”
甜兒大驚失色,飛快地用手帕捂住嘴:“凜公子打住!這話可不能在人前說!”
他們倆有什麼秘密?
玄負雪聽了一耳朵,狐疑地探出腦袋,正對上甜兒心虛的眼神,後者還分神朝她擠出一個微笑,又拉著凜遲站到牛車的另一邊,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竊竊私語去了。
須臾後,就見甜兒以一種慈母一般的眼神鼓勵地看著凜遲,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口型似乎是在說:“凜公子加油,你可以的。”
圍觀了一切的玄負雪:?
待凜遲一上車,她就迫不及待地湊了過去,連昨夜酒醉後的尷尬生疑都忘了:“你跟甜兒姑娘說什麼了?她要給你什麼冊子?”
凜遲攥住韁繩的手指,頓了一下,思及甜兒信誓旦旦要求他不可將得了書冊的事情告知玄負雪,便道:“我不能說。”
這人竟然背著她有小秘密了!
玄負雪驚呆了。興許是同他待得時間太長,凜遲又從來對她百依百順,這還是他第一次拒絕自己,仿佛吃慣了軟飯的人不經意間咬到了硌牙的硬石子,玄負雪牙根發酸,心中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