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一身杏粉色的織錦鬥篷,帽沿處有一圈雪白的貂毛,下麵露了一截石青色的襦裙下擺。
她梳著時下閨中少女常見的垂桂髻,左右各妝點了兩支青白玉片攢成的珠花,看起來清雅脫俗,嬌俏可人。
但吸引文溥的並不是衣著,而是她的容貌。因著角度的關係,他隻能看到她的側臉,那張臉微微仰起,正與那中人溫聲說著什麼,無論是眉眼鼻唇,都與他記憶中的妹妹文蘭極為肖似,便是那說話時的神態表情,也都幾乎如出一轍。
若是阿翁能將茵茵尋回來,她應該也是這般年紀,這般模樣了吧?文溥的手暗暗捏緊,指甲刺入了掌心。
可就是在文蘭尚未出閣的時候,家中境況遠勝今朝,也置辦不起這樣一
件貂毛鑲邊的織錦鬥篷,亦戴不起那兩朵青白玉珠花。
他斂了目,轉身而行。連日以來的好心情,被這個意外的插曲打得紛亂無比。他心中很清楚,名醫薛溫對自己的禮敬有加,陶大夫對自己的高看一眼,皆因他們誤以為,那份驚才絕豔,令人讚歎不已的醫案,出自自己之手。
他不是沒有想過,說出實情澄清誤會。可每次剛開了個頭,薛溫便會盛讚他虛懷若穀,而他為人多少有些木訥,根本就插不上話。
再加上前幾日,他就著醫案上的思路,對照著病患自身的特點,提出了一點點調整建議,應用之後效果委實出色,莫說是薛溫更加歎服,便是陶升也改了之前將信將疑的態度,連稱呼都換成了先生,更是坐實了前麵的誤會無疑。
不論如何,這次治療陶老夫人,對自己來說,確實是一件好事。不過幾天功夫,便得了不少銀錢不說,還對這消渴症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在醫學方麵跨出了一大步。
暮色將至,漸漸起了風,先是樹枝微晃,後來便愈加淩厲。文溥拉緊了衣袍,加快了歸家的腳步,洛千淮也一樣。
她從賈培那問到了那墨公子落腳之地明月樓的所在,正是在東市主街的儘頭,離方才看的鋪麵不過一刻鐘的腳程,便辭了他快步趕了過去,等到片片雪花打著旋兒飄落下來時,人已經進了簷下。
明月樓是長陵最大的客棧,也是她來到大豫以來,見過的最高的建築。整座客棧呈八角形,足有四層高,飛簷列棟,朱漆雕繪,燈火輝煌。
進了大堂,隻見一樓擺了無數張案幾,酒菜飄香,觥籌交錯;亦有人倚靠在樓上天井周圍的欄杆旁交心暢飲。洛千淮掃了一圈,並沒有見到墨公子一行的身影,正準備找掌櫃詢問一番,忽然有人自後拍了拍她的肩
“這位小娘子來此,可是尋人?”
這聲音聽著陰陽怪氣,那隻手也像粘在了她肩上一般脫落不去,洛千淮皺了眉,回身看時,就見到一名身著皮袍的高壯男子,正兩眼放光地看著自己。